第1章 選秀驚魂

王府北院，擠著三百名秀女。

空氣里浮動著脂粉香氣，也壓不住低低的啜泣和怨懟。

“聽說了嗎？攝政王這次只選正妃！旁的什么側妃侍妾，一概不要！”一個鵝黃衫子的秀女聲音發顫。

“那我們豈不是白來一趟？”旁邊立刻有人接口，聲音帶著哭腔，“家中還指望我光耀門楣，這下……怕是要被那些庶妹笑死了！”

入選希望渺茫，抱怨聲嗡嗡作響。

角落里，我只覺頭痛。

濱州驛丞之女沈蘅，身份低微，最拿得出手的容貌，在這滿院珠玉里也失了顏色。

我只盼平安熬過這場選秀，早日歸家。

一片愁云慘霧里，一聲嬌叱格外刺耳：“攝政王定是重情之人，才只選正妃！這天大的福氣，輪得到你們置喙？”

眾人噤聲。

說話的是楚盈風，三百秀女中最奪目的存在。

她身姿婀娜，面若芙蓉，只靜靜站著，便讓滿院生輝。

她倨傲地掃視眾人，眼神里的意思明明白白：有她在，旁人不過是陪襯。

我目光無意掃過人群，猛地頓住。心臟像是被冰冷的手攥緊，恨意瞬間沖上頭頂。

我的婢女，碧痕！

從濱州來京的路上，就是這個賤婢勾結山匪，劫了我的盤纏，又親手將我推下懸崖！她怎么會在這里？

碧痕察覺我的目光，竟不躲閃，反而趁亂將我扯到無人角落。

“小姐命真大呀，”她壓低聲音，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得意。

“墜崖后，我和山匪被進京述職的濱州協領逮住。巧了，他說我跟他私逃的女兒周知微，有八分像！”

“現在，我是協領千金周知微。落選了，他也會用我攀附權貴。而你，滾回濱州，永遠低我一頭。所以，”她逼近一步，氣息噴在我臉上，“老實點，別犯蠢。”

我攥緊拳頭，指甲陷進掌心。

想起攝政王謝猙那些令人膽寒的傳聞——曾有官員告發同僚行巫蠱之術，謝猙只冷笑：“他懂什么是巫蠱？”接著，告密者全家被屠戮殆盡。

我不能冒險揭發她。

碧痕見我沉默，愈發得意，湊到我耳邊，留下最后一句：“何況小姐，你那些秘密……咱們也算扯平了。”

秘密？我腦中一片混沌。墜崖后，許多事都模糊了。

頭又針扎似的疼起來。

夜色漸深。前半夜，幾個膽大的秀女偷偷溜出北院。

后半夜，幾個面容刻板的嬤嬤挨個將我們喚醒，趕到院中。

濃重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院中央，幾具扭曲的軀體被擺成跪姿。

頭顱被整個掀開，里面灌滿了凝固的蠟油，一根粗大的燭芯直直插在其中。

她們大睜著眼，臉上凝固著臨死前極致的恐懼——是那些溜出去的秀女，被生生制成了人燭。

尖叫聲撕裂了死寂。

有人當場暈厥。

一道頎長身影踏著月色而來。暗色長袍裹著勁瘦身軀，面容俊美得近乎妖異，正是攝政王謝猙。

他眸光掃過全場，無形的威壓讓所有尖叫瞬間噎在喉嚨里。

謝猙神情淡漠，仿佛眼前只是幾件尋常擺設。

他親手點燃了那些頭顱中的燭芯，火苗跳躍，映著他唇邊一絲陰冷的笑。

“想做我的王妃，用不著這些下作手段。”

他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只需通過三場考驗。”

“第一場，名為‘選美’。”他頓了頓，欣賞著秀女們慘白的臉，“天亮前，找出這王府里，最美的女人。”

“簡單得很，算是我給諸位的……見面禮。”

眾人面面相覷，驚駭又茫然。

唯有楚盈風，強作鎮定地站了出來。

她理了理身上那件昂貴的玫瑰紫千瓣襦裙，眼波流轉，望向謝猙：“王爺，奴婢……愿毛遂自薦。”

謝猙似乎有些意外，唇角微勾：“哦？選好了？”

楚盈風含羞帶怯地點點頭。

這像是一個信號。

幾十名秀女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紛紛指著楚盈風：

“回稟王爺！楚姑娘就是王府最美的女人！”

一股強烈的不安涌上我的心頭。黑暗深處，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像是什么東西正快速靠近。

謝猙把玩著腰間一枚溫潤的玄鐵扳指，像是在等待。

當那怪聲近在咫尺時，他唇角的弧度驟然擴大，眼神變得陰鷙。

“可是……”他拖長了調子，“我的題目，還沒出完呢。”

“轟隆！”

院門被巨力撞開！

一群“女人”沖了進來。

她們眼珠赤紅，五官扭曲錯位，嘴角咧到耳根，露出尖利的獠牙。有的直立狂奔，有的四肢著地，像野獸般爬行。

她們身上的皮肉松垮垮地垂掛著，散發出濃烈的腐敗惡臭。

“啊——！”真正的恐懼瞬間炸開，秀女們哭嚎著四散奔逃。

謝猙卻撫掌大笑：“最美的女人，得從她們中間挑！”

他話音未落，那群怪物般的女人已如餓狼撲食，猛地撲向剛才“選錯”的幾十名秀女！

血光迸濺！

楚盈風那美麗的頭顱，被一口啃掉半邊。

剩下的獨眼死死瞪著，凝固著無盡的不甘。

啃噬聲、骨裂聲、瀕死的慘嚎充斥耳膜，濃烈的血腥氣味在王府彌漫。

混亂中，我被人群撞倒，眼看無數只腳就要踩踏下來。

一只微涼的手猛地將我拽起，是那個鵝黃衫子的秀女，她力氣不小。

“謝……謝謝！”我驚魂未定。

“江晚。”她飛快地說出名字。

謝猙終于拍了拍手。

那些正在大快朵頤的怪物動作一滯，竟真的停了下來，拖著血淋淋的身體，在院中排成一列，對著我們咧開血口，露出森然怪笑。

“答錯的，清了場。”謝猙語氣輕松，仿佛只是撣去了一點灰塵，“剩下的，繼續答題。”

嬤嬤們鐵青著臉，將驚魂未定的我們強行排成一列，勒令挨個上前“選美”。

我排在隊伍中間，看著前面的人一個個走向那些猙獰的蠱人。

有人強忍著恐懼，仔細辨認著那些腐爛扭曲的臉，最終顫抖地指向其中一個。

有人閉著眼隨手亂指。

有人閉著眼隨手亂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