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觸感透過單薄的麻布衣料滲入皮膚，林風猛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不是熟悉的實驗室天花板和嗡嗡作響的服務器陣列，而是低矮、斑駁、糊著陳舊黃泥的屋頂。一股混合著霉味、劣質炭火和某種難以言喻腥臊的空氣，粗暴地灌入他的鼻腔。

“嘶……”腦袋像是被攻城錘砸過，劇痛伴隨著潮水般的陌生記憶碎片洶涌而來。

艾斯蘭世界。巨大、冰冷、由高聳金屬城墻守護的“磐石城塞”。城墻之外，是被稱為“噬骨荒野”的無垠廢土，盤踞著無數形態各異、兇殘嗜血的怪獸。人類，龜縮在城塞內，唯一的希望是十六歲的“覺醒儀式”——覺醒戰斗職業者，如法師、戰士、御獸師，成為人上人；或者生活職業者，如鐵匠、藥師，成為社會運轉的螺絲釘；最慘的，則是覺醒那些公認的“雞肋”職業，比如……呃，比如什么來著？

記憶碎片猛地定格在一個詞上：**機械師**。

一股涼意瞬間從尾椎骨竄上天靈蓋，比身下的破草席還要冰涼。

“不是吧阿sir……”林風，前世華夏國頂尖無人武器系統設計專家，代號“零”，參與過多個足以改變戰爭形態的絕密項目。他最后的記憶，是實驗室里一次能量核心的意外過載引發的刺目白光。再睜眼，就成了磐石城塞貧民區“鐵銹巷”里的同名少年林風，一個父母早亡、靠著城塞救濟和鄰居接濟勉強活到十六歲的孤兒。

今天，正是覺醒日。

“咕嚕嚕……”一陣雷鳴般的腹鳴聲在狹小的陋室里炸響，瞬間驅散了宿醉般的迷茫和穿越的震驚。饑餓，無比真實的饑餓感，像一只無形的手攥緊了他的胃袋。

“好吧，無論多么奇幻的開局，填飽肚子永遠是第一生產力。”林風掙扎著坐起身，環顧四周。家徒四壁這個詞簡直是為這里量身定做。唯一的“家具”是身下的草席和一個缺了腿用石頭墊著的破木箱。角落里堆著些看不出用途的廢鐵片和幾塊黑乎乎、疑似食物的東西。

他憑著記憶，在木箱里摸索出一塊巴掌大、硬得像磚頭的黑面包。這就是他今天，或者說覺醒前最后的“能量補給”了。他用力掰下一小塊，塞進嘴里，像啃木頭一樣費力地咀嚼著，那味道……難以形容的粗糙和酸澀，帶著一股陳年谷倉的塵土味。

“這玩意兒在前世，連實驗室小白鼠的飼料標準都達不到……”林風苦著臉，一邊艱難吞咽，一邊梳理著關于“機械師”的絕望信息：

在這個世界，金屬加工技術粗糙，能量運用依賴元素晶核和怪獸素材，根本沒有成體系的工業基礎，更別提什么內燃機、電路板、槍械了。機械師的核心能力是“機械火種源”——一種能賦予死物機械以“生命”的能量。聽起來很酷？但現實是骨感的。

前輩們用火種源干了啥？點化幾個會自己走的機械牛、機械驢，幫人拉拉磨、馱馱貨。效率？隔壁生活職業“馭畜者”馴化的鐵皮蠻牛（一種低階怪獸）力氣更大、耐力更好、還能在荒野拉車時順帶踹飛幾個不長眼的小型掠食者。至于戰斗力？一個剛覺醒的“火球術士”學徒搓出來的小火球，都能把精鐵打造的機械牛融成一灘鐵水！

更慘的是，機械師制造需要圖紙（自己瞎琢磨）、材料（費錢）、手工打造（費時費力），最后還得消耗珍貴的火種源能量去點燃。點燃后的機械生命體，智能低下，戰斗力約等于零，還無法通過戰斗自行升級（它們只會挨打）。火種源本身的成長，除了吸收怪獸之星外，據說也和制造的機械體強度有關——一個死循環：弱小的機械體無法獲取高級怪獸之星，火種源就無法成長，自然造不出更強的機械體。

歷史上最著名的機械師，是某個大國皇子，資源堆到頂，硬是靠吸收高級怪獸之星把自己升到了傳說中的等級。結果呢？空有一身澎湃能量，卻造不出能匹配這能量的強大機械，最終淪為全世界的笑柄，“敗家子”的名號響徹大陸。

“好家伙，”林風咽下最后一口能硌掉牙的面包渣，自嘲地扯了扯嘴角，“開局地獄難度，職業天坑，家徒四壁，餓得前胸貼后背。這穿越體驗卡，能退嗎？”

屋外傳來嘈雜的人聲和興奮的議論。覺醒儀式的時間快到了。貧民區的少年少女們，無論穿著多么破爛，此刻眼中都燃燒著名為“希望”的火焰。這是改變命運的唯一機會。

林風深吸一口氣，壓下胃里的翻騰和心頭的沉重。他沒有選擇。無論前路如何，他都必須去參加那個儀式。至少，覺醒個生活職業，比如廚師？說不定能先改善一下伙食……他帶著一絲不切實際的幻想，推開那扇吱呀作響、仿佛隨時會散架的破木門，匯入了涌向城塞中心廣場的人流。

陽光有些刺眼，空氣依舊渾濁。林風跟著人群，像沙丁魚一樣擠在通往廣場的狹窄巷道里。周圍是興奮的交談、緊張的祈禱和對未來職業的憧憬。

“老天保佑，讓我覺醒劍士！我要像‘斷鋼’大人那樣威風！”

“藥師！一定要是藥師！聽說城衛軍的藥劑師待遇可好了！”

“元素親和！給我火系！火球術！轟轟轟！”

“別做夢了，能覺醒個‘剝皮匠’我就謝天謝地了，至少餓不死……”

林風沉默地走著，與周圍的熱烈格格不入。他的目光掃過巷子兩旁堆積如山的廢棄物，其中不乏銹跡斑斑的金屬零件、斷裂的齒輪、扭曲的鐵條。這些在旁人眼中毫無價值的垃圾，落在他這位前世武器專家的眼里，卻隱隱勾勒出某種模糊的輪廓。

突然，一個尖銳的、帶著濃濃嘲諷意味的聲音在他側前方響起：

“喲！這不是我們鐵銹巷的‘天才’林風嗎？怎么，還在想著覺醒個‘鍛造大師’，好繼承你爹那間塌了八輩子的破鐵匠鋪的衣缽？”

說話的是個穿著稍好一些麻布衣的少年，名叫羅小刀，算是鐵銹巷的“小霸王”，仗著有個在城衛軍當小頭目的遠房親戚，經常欺負原主。

林風抬眼，淡淡地掃了他一眼，沒說話。前世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他，對這種小屁孩的挑釁實在提不起興趣。他現在滿腦子都是餓。

“切，啞巴了？”羅小刀見林風沒反應，更加得意，故意提高音量，對著周圍幾個跟班笑道：“你們說，像他這種風吹就倒的豆芽菜，能覺醒個啥？我看啊，最適合他的就是‘拾荒者’！哈哈哈！”周圍幾個少年也跟著哄笑起來。

林風依舊沒理他，目光卻被羅小刀腳邊一個東西吸引了。那是一個被踩扁了的、銹蝕得不成樣子的……金屬罐頭盒？上面似乎還殘留著模糊的圖案。在前世，這玩意兒回收站都懶得收，但此刻，林風腦中卻不受控制地閃過一個極其簡陋的圖紙——一個利用彈簧和杠桿原理的……捕鼠夾？或者……觸發式小炸彈？

他下意識地彎腰，想去撿那個罐頭盒。

“嘿！垃圾你也搶？”羅小刀眼疾腳快，一腳踩在罐頭盒上，還用力碾了碾，發出刺耳的金屬扭曲聲，“想要？叫聲‘刀哥’，再從我褲襠底下鉆過去，這寶貝就賞你了！”他叉開腿，指著自己胯下，滿臉惡意地大笑。

周圍瞬間安靜了一下，不少目光聚焦過來，有同情，有麻木，更多的是看熱鬧的戲謔。

林風直起身，看著羅小刀那張寫滿“欠揍”二字的臉，以及他腳下那個被踩得更扁的罐頭盒。一股無名火“噌”地竄了上來，不是為羞辱，而是為那點可能有點用的金屬材料！餓著肚子的人，對“食物”（哪怕是精神食糧）被糟蹋的憤怒是加倍的！

他攥緊了拳頭，指節發白。身體的原主長期營養不良，力量孱弱，動手肯定吃虧。但就這么忍了？前世身為頂尖專家的驕傲（雖然現在一文不值）和此刻被饑餓放大的煩躁感在胸腔里沖撞。

就在林風眼神漸冷，思考著是給他鼻子一拳（然后大概率被揍趴下）還是忍辱負重（實在咽不下這口氣）時，一個略顯蒼老但中氣十足的聲音插了進來：

“小兔崽子們！堵在巷子里發什么羊癲瘋！覺醒儀式馬上開始了，都給老子滾開！耽誤了時辰，城衛軍的鞭子可不認人！”

說話的是個扛著破舊礦鎬、滿臉煤灰的老礦工，姓趙，是鐵銹巷里為數不多對原主釋放過善意的人。他嗓門洪亮，常年和礦石打交道練就了一身腱子肉，眼神一瞪，頗有幾分兇悍。

羅小刀顯然有點怵這老礦工，縮了縮脖子，悻悻地收回腳，瞪了林風一眼，低聲罵了句“算你走運”，便帶著跟班擠開人群跑了。

趙老礦工走到林風身邊，看了看地上扁平的罐頭盒，又看了看林風緊握的拳頭和蒼白的臉，嘆了口氣，從懷里摸索出一個用油紙包著、還帶著點體溫的小塊黑面包——比林風早上啃的那塊看起來軟乎一些。

“小子，拿著。別跟那種混球一般見識。”他把面包塞到林風手里，“趕緊去廣場，甭管覺醒個啥，先邁過這道坎兒再說。記住咯，在咱們這地界兒，活著，比啥都強！”

掌心傳來粗糙油紙的觸感和那一點點微不足道的溫熱。胃袋再次發出渴望的鳴叫。林風看著趙老礦工布滿皺紋卻帶著關切的臉，喉嚨有些發堵。他用力點了點頭，低聲道：“謝謝，趙伯。”

將那小塊珍貴（且相對可口）的面包小心揣進懷里，林風最后看了一眼地上那個被踩扁的金屬罐頭盒，眼中閃過一絲不甘和一種異樣的光芒。他沒有再去撿，轉身，隨著重新涌動的人潮，大步走向那個決定他（或許）更加悲慘命運的廣場。

陽光照在他單薄的背影上，饑餓感依舊如影隨形，但心底那股屬于“零”的不甘和屬于“林風”的倔強，在趙老礦工那小塊面包的催化下，悄然混合成了一種奇特的東西。

‘機械師？雞肋？敗家子？’林風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感受著懷中那點微不足道的溫熱，眼神深處仿佛有冰冷的金屬在碰撞，‘等著瞧吧。就算真是天坑，老子也要用這坑里的廢鐵，砸出一條路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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