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雨，帶著一股濕熱的黏膩，噼里啪啦地砸在市中心醫院急診樓的玻璃上。葉寒言剛下手術臺，綠色的手術服還沒來得及換下，額角的碎發被汗水浸濕，貼在蒼白的額頭上。他摘下口罩，露出一張輪廓分明卻毫無表情的臉，眼神里只有手術后的疲憊和慣常的疏離。

“葉醫生，又一臺硬仗啊。”護士小張遞過一杯溫水，語氣里帶著敬佩。

葉寒言接過水杯，抿了一口，聲音低沉：“病人情況穩定了嗎？”

“穩定了，您放心。”

他點點頭，沒再多說，轉身走向辦公室，只想抓緊時間瞇一會兒。剛推開辦公室的門，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雨水的潮氣傳來。

“葉醫生！葉寒言醫生在嗎？”聲音清亮，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急切。葉寒言回頭，看到一個穿著警服的女人站在門口。雨水打濕了她的額發和肩膀，警服的肩章在走廊慘白的燈光下閃著冷光。她的眼神銳利，像鷹一樣，快速掃視了一下房間，最后落在葉寒言身上。

“我是。”葉寒言的聲音沒什么起伏。女人快步走進來，伸出手，雨水順著袖口滴落在地上：“溫秋，市刑偵支隊的。我們需要了解一下昨晚送來的那個重傷員李軍的情況，他是我們正在追查的一起連環傷害案的關鍵證人。”

她的手帶著雨水的冰涼，和葉寒言剛從手術臺上下來還帶著余溫的手形成了鮮明對比。葉寒言短暫地握了一下，便松開，指了指辦公桌前的椅子：“請坐。病人現在還在ICU，生命體征暫時平穩，但還沒有脫離危險期，也沒有清醒。”

溫秋沒坐，她的目光落在葉寒言胸前的銘牌上，“葉寒言”三個字工整而挺括，就像他本人一樣，透著一股嚴謹到近乎刻板的味道。她開門見山：“他的傷勢具體是什么情況？有沒有可能……他清醒后會有記憶障礙或者其他影響？這對我們破案很關鍵。”

葉寒言走到辦公桌后坐下，拿起桌上的病歷夾，翻開，目光快速掃過上面的記錄，然后條理清晰地說道：“左胸刀傷，深達胸腔，造成血氣胸，左肺葉破裂，伴有失血性休克。我們進行了緊急開胸手術，修補了肺葉，清除了胸腔積血。目前最大的風險是感染和術后并發癥。至于意識恢復和記憶，腦部沒有直接損傷，但創傷應激可能會有影響，現在下結論為時尚早。”

他的語速不快，每個字都清晰準確，帶著專業人士特有的冷靜。溫秋聽得很認真，手里快速記錄著。她能感覺到，眼前這個醫生雖然看起來冷冰冰的，但專業素養極高，每一個信息都精準到位，沒有一句廢話。

“他什么時候最有可能清醒？”溫秋追問。

“不確定，要看他的身體恢復情況。”葉寒言抬眼看了她一下，溫秋的眼睛很亮，帶著一種破案的執著和急切，那是一種他在醫院很少見到的、充滿了“煙火氣”和“攻擊性”的眼神。和他習慣的、充滿了痛苦、焦慮或哀求的眼神截然不同。

“如果他醒了，麻煩您第一時間通知我們。”溫秋收起本子，語氣堅定，“這個案子很重要，關系到很多人。”

“我知道，病人的情況我會密切關注。”葉寒言點點頭，“不過，溫警官，病人現在需要絕對安靜的恢復環境，你們的詢問，需要在不影響他病情的前提下進行。”

“這是當然。”溫秋點點頭，轉身準備離開，走到門口，她又回頭看了一眼葉寒言，他已經重新低下頭，似乎在看什么文件，側臉的線條在燈光下顯得有些柔和，又有些孤單。

“葉醫生，”溫秋忽然開口，“謝謝你。”不是對警察的官方口吻，而是帶著一絲真誠。

葉寒言抬起頭，有些意外，但很快又恢復了平靜，只是微微頷首：“職責所在。”

溫秋沒再說話，轉身走進了走廊的雨幕中，腳步聲很快消失在醫院特有的消毒水氣味里。

辦公室里重新恢復了安靜。葉寒言看著門口的方向，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不喜歡生活被打擾，尤其是這種帶著案件和壓力的打擾。但不知為何，剛才那個女警官濕漉漉的背影和那雙明亮的眼睛，卻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面的小石子，在他心里漾開了一圈微小的漣漪。

他搖搖頭，把這點莫名的情緒甩開，重新將注意力集中到病歷上。窗外的雨還在下，寒夜漫漫，而屬于他和她的，這場交織著生死、正義與情感的故事，才剛剛拉開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