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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奇葩楚河的撲朔迷離

無論站在誰的角度看,楚河都是一個讓人琢磨不透的人,在他的身上發生了許多撲朔迷離的事。

發生在楚河身上第一件撲朔迷離的事,就是他總是覺得身后有人跟蹤他,就像一條影子。

這條影子,到底是什么時候長到身后的?是在上大學的時候?還是在高二受打擊的時候?

人類對于虛假總是很寬容的,只有真的東西才要去較真兒。自從發現了身后的這條影子以后,楚河走路的時候,常常會猛然停下腳步,猛然回頭去看,有好幾次,他差一點兒真的看到那個人了,但等他定睛細看時,那個人還是消失了,消失得總是比影子還快。

楚河很小的時候,奶奶就發現他有一個特異功能,那就是他好像比別人多長了一只眼睛,用楚河自己的話,叫“第三只眼”。每次奶奶打完麻將后,楚河都能準確地判斷出奶奶是輸是贏;每次奶奶有東西找不到了,通過奶奶的三言兩語,楚河很快就能幫忙找到;在楚河面前,奶奶總感覺自己的想法都能被楚河猜透。但自打發現了這條影子以后,楚河便對自己的“第三只眼”產生懷疑了。是啊!長著“第三只眼”的人,為什么偏偏抓不到身后的影子?

有一次,楚河因為中暑,突然昏倒在一條偏僻無人的林蔭路上。等他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家醫院里。大夫告訴他,是一個男人發現了他,并把他送到醫院的。大夫還說,男人替他交完醫療費之后,就匆匆離開了,大夫追著問他的名字,他都不肯說。

楚河因此認定:這個男人一定就是自己身后的影子。這件事以后,影子在楚河的心里就變得祥和了,祥和到他常常會忘記身后的影子。

有好幾次,楚河覺得應該把影子的事告訴楊測和馬嘵嘵的,就像有好幾次想把匿名錄像帶的事告訴他們倆一樣,但話到嘴邊,他再一次把話咽回去了。

楊測和馬嘵嘵是楚河兒時的伙伴,也是與楚河走得最近的人。尤其是楊測,已經做了太多令楚河感動的事情,但楚河還是覺得,離自己完完全全地向他敞開心懷,測哥還差那么一點點的距離;馬嘵嘵就差得更多了!因為馬嘵嘵非常在乎楚河的錢!這么多年來,馬嘵嘵到底背著大人們向自己借過多少次錢了?連楚河都記不清了。雖然她所借的錢,大部分都還給了楚河,但楚河卻因此質疑:如果有一天自己突然沒有錢了,馬嘵嘵會怎么對待自己?

這個世界上生活著太多太多的人,多到楚河走路的時候,如果不抬頭看路,常常會撞到幾個甚至十幾個人。楚河多想在這些人里,找到一個——哪怕僅僅一個——“張嘴就可以說話”的朋友啊!令楚河悲哀的是,尋找了這么多年,他始終沒能找到一個這樣的朋友。

——幸好,他還有楊測和馬嘵嘵。

三個人這次野炊的地點,在城郊的一片松樹林里,這里既沒有名山名水,也沒有舞榭樓臺。如果非要找一處現代化的建筑,也只有那塊矗立在大壩邊上的巨幅廣告牌了。馬嘵嘵之所以相中了這里,僅僅因為這里清靜無人,可以肆無忌憚地大聲喧鬧。

“大河,你在想什么?”楊測關切地看了楚河一眼。

楚河手里端著酒杯,但他并不喝酒,高腳杯的杯沿兒,就那么緊挨著他的嘴唇,他也只是這么任杯沿兒挨著嘴唇。正如他雖然一直向遠處望著,卻什么都沒有看到一樣。

“喂!喂!大河,求你了!不要愣神好不好?你好不容易從省城回來一趟,咱們三個人聚在一起多不容易?”馬嘵嘵突然伸手,在楚河那雙細長的滿是虛無的眼睛前方搖了搖。

楚河看了馬嘵嘵一眼,突然想:我出事的那一年,馬嘵嘵好像并沒有向我借過錢吧?但她也沒有到過我的身邊。——那時的她,真的像她所解釋的那樣,整天都忙得不可開交嗎?

馬嘵嘵突然直視著楚河說:“楚河,你在想什么?”楚河一愣,沒有說話。

馬嘵嘵便鄙夷地一撇嘴:“真正貼心的朋友,無論在什么時候問他,他張嘴就會說出答案。”

楚河的臉騰的一下紅了,眼神定了定,才紅著臉慢騰騰地說:“我在想……關于活著的事!”

楚河并沒有撒謊,因為在質疑馬嘵嘵之前,他的確一直在想這件事。“具體說說!關于活著,你又有什么高談妙論了?”測哥微笑著說。楚河慢騰騰地放下酒杯,慢騰騰地舉起一只手說:“我發現人無論咋活著,最終都是悲劇,哪怕美出花樣來,最終也不過是‘生、老、病、死’。”說到“死”字時,那有些浮腫的白手就僅剩一根小拇指在豎著了。“哈哈!我以為是什么深奧的哲學呢!原來又是你的灰色理論!”馬嘵嘵不屑地搖了搖頭。

楊測卻晃了晃杯中酒,臉上的神情也顯得高深莫測了起來:“每個人的內心都藏著一座神秘的城堡,如果你的心里只裝著悲劇,你的城堡自然也鬼影幢幢!”

楊測說話的時候,周遭五彩的祥光把他那俊逸的面龐映照得棱角分明,兩道黑黑的劍眉下,是那雙楚河怎么看也看不夠的烏黑明澈的笑眼。楚河尤其喜歡的,是楊測眉宇間那抹開闊飽滿的白,每次看到那抹白,楚河陰郁的心境就會豁然開朗。

“大河,我本以為你被警校特招后,身份變了,心態也會跟著變的,可你怎么還這么悲觀?”見楚河依然愣怔地盯著自己,楊測又加了一句。也許是楊測那總是含笑的眼睛具有超強的說服力,楚河突然覺得自己錯了,便立即糾正說:“測哥說得對呀!不憑別的,就憑我楚河這輩子能遇到測哥,我的人生也應該是一場喜劇呀!”

楚河咧了咧嘴唇,干裂的唇角終于溢出一絲笑意,但同時,一粒血珠兒也慢慢地從裂口處溢了出來。

“我發現所有的哲學,都是狗屁!這個世界上哪有什么管用的哲學?大家只能摸著石頭過自己的河。”馬嘵嘵無所謂地晃了晃頭。

楚河的臉驀地紅了,心里說:楚河啊楚河,你咋總沒個記性呢?為什么每次在她面前說話,你都要表現出很高深的樣子?可為什么每次想表現時,你反倒更顯得淺薄?

羞愧,使楚河都不知道怎么置放自己的臉了,心情也糟糕到了極點。為了把自己這張倒霉的臉藏起來,楚河慢慢地垂下頭去,把目光投在那本自己總貼身攜帶的名叫《密語》的詩集上,他下意識地翻了一下書,假裝被書里的詩句吸引住了。等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又在“假裝”時,就更加羞愧了,恨不得找一個耗子洞鉆進去。

怪不得馬嘵嘵總是瞧不起你呢!因為你本身就長了一個讓人嘲笑的腦袋!楚河一邊惡狠狠地罵自己,一邊用蒼白的手指使勁地在書上的兩句詩上劃來劃去,臉上的肌肉也神經質地抽動了起來。

楊測立即把那本幾乎被翻爛了的詩集從楚河的手里“解救”出來,他瞄了一眼已經被楚河畫出黑暈的那兩句詩,大聲念道:“‘記得當年年紀小,我愛唱歌你愛笑。’這本詩集里到底寫的什么?是關于孩子的愛情嗎?”

楚河沒等楊測說完,就把詩集從楊測的手里奪了回去。

馬嘵嘵神情怪異地看了楚河一眼:“大河,你干嗎總把這本破詩集帶在身上?它真有那么好嗎?”

楊測也說:“我記得這本詩集,還是你出事的時候……在咱們學校小樹林的長椅上撿來的吧?這一晃都多少年了?你怎么始終都把它帶在身邊?”

楚河手指顫動地翻了翻那本舊詩集,臉上的肌肉依然神經質地顫動著:“我每次讀里面的詩,都有一種怪怪的感覺,就好像另一個我正在和我交談似的,看來,我這一輩子,都別想丟掉它了。”“當你把一個東西緊緊攥在手里的時候,你就只攥到了這個東西;可當你把手張開,把東西丟掉之時,你便擁有了全世界!”楊測先是攥起了一只拳頭,又猛然張開。

楚河的臉就漲得更紅了,臉上的肌肉也抽動得更加厲害了:“測哥,我知道你說這話是為了我好!可我真的不配!和你說句實話,每次你和嘵嘵來關心我的時候,我都感到羞愧!你們都活得那么成功了,怎么還能耐下性子,來關懷我這個失敗者呢?”

“行啦行啦!大河,我們既然能坐在一起,就是朋友,哪有什么配與不配之說啊?如果按你這么說,那我和測哥還都配不上你呢!你現在可是省公安專科學校特招的技術人才呀。不對不對,你更令人自豪的身份是警校教師。當教師就夠高尚的了,而且你還是警校的,這是多么令人自豪的職業!”馬嘵嘵故作崇拜地看著楚河。

馬嘵嘵臉上那明顯做作的崇拜,到了楚河眼里卻變成譏諷了,——是的,那就是譏諷!因了這個發現,楚河就更沮喪了!

楚河突然散了架一般倒了下去,就像一個失敗者徹底拜倒在對手的劍下。

她不就是一個蠢貨嗎?你明知她就是一個蠢貨,干嗎還那么在意她對你的評價?望著松林上方碧藍的天空,一個聲音突然幽怨地響起。

“嘵嘵,楚河比你大四個多月呢!你不能總這么大河大河地叫他了!我們都是成年人了!可不能總是沒大沒小的!”楊測微笑著責備馬嘵嘵。馬嘵嘵抱歉地一笑:“不是叫順嘴兒了嗎?況且大河也愿意我這么叫他!是不是?大河!”

楚河依然那么癡癡地看著天空,用一種無所謂的語氣說:“這人啊!全都是命!你們遇到了我楚河,活該你們倒霉!測哥若不是因為我出事而照顧我,影響了學習,他可能去那所警察專科學校上學嗎?好在測哥一入學就當上了學生會主席,一畢業就留在了瑤城刑偵支隊,僅僅工作了兩年,就破格當上了刑警中隊長……如果測哥不這么成功,我會更內疚的!”

楊測趕緊拍了拍楚河:“行啦,行啦,大河,你別再說這種話了!你若再說,測哥都得去鉆耗子洞了!我高考沒考好,那是因為我學習不好,和你真的沒有一點兒關系。”楊測也破罐子破摔似的躺了下去。

“你們這兩個大男人到底怎么回事啊?全都這么四仰八叉,我可是黃花大閨女欸!”馬嘵嘵的聲音就像從松樹尖上掉下來的。

兩個朋友躺在地上互看了一眼,這才懶懶地爬了起來,規規矩矩地坐好了。

男生規矩了,女生卻沒有了規矩,歪在那里玩起了手機。

楚河剛要站起身活動一下筋骨,突然馬嘵嘵尖叫了一聲:“測哥呀!這是什么時候的視頻呀?點擊量都過千了!”

馬嘵嘵的尖叫,把兩個男生的目光,全都吸引到那個穿著紅衣服的小手機上。馬嘵嘵拔下耳機,音樂就響起來了,真難為了那么小的手機,聲音卻相當大。楚河僅僅瞟了一眼,目光就定在屏幕上了。

視頻播放完了,楚河一把奪過馬嘵嘵的小手機,再次點擊了播放,這次他看的,是下方的字幕:他是破獲“瑤城第一懸案”的主辦民警,他是“瑤兒河連環殺手”的第一克星,他就是瑤城市公安局刑偵支隊一大隊第一中隊的中隊長楊測。

“‘瑤城第一懸案’‘瑤兒河連環殺手’,那可都是大案呀!測哥,原來這兩起案子都是你破的呀!”楚河細長的眼睛里,閃爍的全都是對楊測的崇拜。

“你又說錯了不是?案子哪有一個人破的?破案可是集體智慧的結晶!”楊測奪過已被楚河攥得濕漉漉的小手機,“行啦!要真想看,我傳你微信里吧!”

那個小視頻其實很短,才一分多鐘。里面的主人公也很少,只有楊測一個人,但那卻是楚河所看過的最令他震撼的小視頻。視頻中的楊測實在太帥氣、太威武了。楚河最喜歡看的,是楊測駕駛車輛向窗外射擊時的鏡頭,那瀟灑的身姿,那威武的氣派,實在太帥了,即使最火的男影星,也無法和楊測比。“測哥,這真的是真的嗎?這里面的人真的是你嗎?”盡管看了五六遍了,可楚河還是有些不相信地看了看楊測。“都是我本人,真的沒用替身,你看這發型不是我是誰呀?”楊測笑著說。

馬嘵嘵奇怪地瞟了楊測一眼:“刑偵支隊為啥專門給你制作了一個視頻?”

“是領導要求宣傳的!破案以后,我不是立了一個二等功嘛!”楊測謙遜地說。

聽楊測如此說,楚河那充滿崇拜的目光,就再一次黏在楊測的臉上了,嘴里含糊地嘟噥:“測哥這么優秀,我楚河卻這么蠢笨,我真的不配當你們的朋友!”

“大河,如果你還繼續說這種話,我可要懷疑你凡爾賽了!大河!測哥的確優秀,但他的優秀是相對于外人說的。在我們三個之間,測哥永遠都是咱倆最親的測哥。”

馬嘵嘵往楚河身邊湊了湊說:“咱這么分析:咱們三人為啥能從小玩到大呀?不就是因為咱們三個人的媽媽是閨密嗎?閨密之所以能成為閨密,一個最起碼的條件,就是能力相當,也就是說,咱們三人連遺傳基因都是一個水平的。雖然測哥比我和大河長一歲,但智商都差不多。”

馬嘵嘵突然歪頭沖楊測俏皮地一笑:“如果非要比個高低,測哥也應該是咱們三個中最笨的吧?因為在咱們三人的媽媽中,測哥的媽媽虹姨是最笨的!用我媽媽的話講,她是‘美得要死,笨得要命’!連虹姨自己都承認她笨呢!”

楊測立即點頭如搗蒜:“別看大河整天病歪歪的,其實他的腦袋瓜子才是最好使的!知道我們高中的同學都叫他啥嗎?河神!要是大河沒那事,那年考大學,他一定會像老師們預言的那樣,拿到理科狀元的,我說的是全省理科狀元!不過,現在看起來全都沒什么關系了!大河最后憑計算機方面的才華,不是照樣得到社會上的認可了?大河,聽說你被我的母校特招為教師了,你不知道測哥有多高興!”

楚河的臉就又紅了,嘴里嘟囔著:“這咋又夸上我了?”

楊測撲哧一聲笑了:“不是夸!是‘三個黃鸝鳴翠柳’!”一番話,第一次把楚河逗笑了。

楚河久違的笑臉,勾起了馬嘵嘵的回憶,她突然柔情萬種地看著楚河說:“大河,對不起!小時候,我因為年少無知,真的沒少背著大人欺負你,可最讓我覺得歉疚的,是你每次挨欺負,都悶聲不語,哪怕大人問起來,你也總是把過錯攬到自己身上。”

楚河傻傻地看著馬嘵嘵:“我啥時候挨過你的欺負呀?”

馬嘵嘵突然哈哈笑了:“說你長了個受氣的腦袋,你還真是的!都被我欺負成那樣了,你竟然都不覺得。不過現在回憶起來,我那時欺負你也是有道理的!因為我們之間太不公平了,無論什么好東西,大人們都先可著你挑,只有你挑剩下了,才能輪到我和測哥。再有你也太嬌氣了吧?我記得有一天,在你們家的老宅子里,我領你到房后的瑤兒河邊捉了一次魚,沒想到一回來你就發燒了,接下來你們家就呼啦啦地開進來好幾臺大轎車,直到把你送進醫院打上了吊瓶才算消停!你知道嗎?因為那天的事,我被我媽媽罵了小半年!測哥也沒少因為你而挨他媽媽的打吧?”

“可不是,小時候,只要我和大河在一起玩,無論發生了啥事,都是我的錯,反正不是挨罵就是挨打!”楊測故意哭喪著臉,可他的眼睛還是笑著。

馬嘵嘵越說越來勁兒:“我媽媽最佩服的,是大河的媽媽夏阿姨!我聽說夏阿姨不僅天生麗質,還聰慧異常,琴棋書畫無所不通,只可惜無緣見到……”馬嘵嘵比比畫畫說著,突見楚河的臉色幕布一般唰地落下來了。

馬嘵嘵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為轉移話題,她立即指著一只飛鳥兒叫起來:“哎!你們看,那邊飛過去的……那個紅的……是一只什么鳥兒?”

果然,一只紅彤彤的鳥兒唰的一聲從柳樹林里斜掠過去了,快得就像一顆子彈。

楚河突然周身一抖,就像被子彈擊中了似的,臉色也頓時變得慘白。為掩飾自己的情緒,他趕緊低下了頭,一只蒼白的手先是顫抖地撫摸鋪在地上的竹席,接著就神經質地摳起竹席上的絲線來。

“大河,對不起!真的對不起!”馬嘵嘵立即向楚河道歉。“沒事的,大河早就沒事了!是不是,大河?”楊測故作輕松地說。可無論兩個朋友怎么安慰他,楚河的周身還是抑制不住地顫抖了起來,就像馬嘵嘵看過的一個磨面機。

——是的,楚河的父母到底發生了什么,是發生在楚河身上第二件撲朔迷離的事。

楚河是個命硬的人,用馬嘵嘵的母親馬阿姨的話說,是“年上七殺命不強,上克父來下克娘”。楚河還沒有出生,他的爸爸楚天卿就不明不白地失蹤了;楚河出生后不久,媽媽夏堇也因為產后抑郁癥而投河自盡。父母留給楚河的,除了一封說不清道不明的遺書外,剩下的就是照片里兩個陌生的影像了。盡管他的父母全都長得那么美,一個如修竹臨風,一個貌美如花,但再美的影像,也不過是平面照片而已,不僅色澤暗淡無光,神情也都顯得假假的,根本就激不起楚河內心的情愫。倒是作為當地富豪兩代單傳的寶貝孫子,不僅爺爺奶奶視楚河為掌上明珠,家里那巨額的財富,也不可能讓楚河活得艱苦。

也許是為了轉移楚河的痛苦吧,馬嘵嘵突然夸張地吸了一口長氣,微微瞇著眼睛說:“你們聞聞,這是什么香味?是不是薰衣草的香味?”

楊測當然明白馬嘵嘵的良苦用心,也學著馬嘵嘵的樣子嗅了嗅,微笑著說:“可不是,這就是薰衣草的味道。剛才咱們從那邊過來時,我看到大壩那面不知道啥時候,也全都種上了薰衣草!一大片一大片的,真壯觀,要是溯本求源,咱們瑤城發展到今天,還真得感謝大河的爺爺呢!”楊測說著,便向立在大壩上那邊的一塊巨大的廣告牌瞟了一眼。如今在瑤城的各個角落,隨處可見這種巨幅廣告牌,上面千篇一律地寫著:把美麗和健康奉獻給全人類——千紫實業集團股份有限公司。“什么‘應該感謝大河的爺爺’呀,準確地說,是‘應該感謝站在爺爺背后的那個神秘的女人’吧?我聽說那個女人,還在你們家老宅子的基礎上,擴建了一個莊園,名字就叫千紫莊園!”馬嘵嘵正要繼續往下說,楊測突然用目光制止了她。馬嘵嘵這才幡然醒悟,立即換了一個話題:“對了大河!你知道薰衣草的花語是什么嗎?”

“薰衣草還有花語?這我倒沒聽說過。”楊測也看了楚河一眼。“薰衣草的花語是:等待愛情!關于這個,還有一個美麗的愛情傳說呢!據說在古代的普羅旺斯,有個美麗的女孩兒……”馬嘵嘵剛剛開了個頭,又止語了,因為對于兩個朋友這番煞費苦心的表演式的交談,楚河竟然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楊測便苦笑了,心里說:這也真是怪了!那只紅鳥兒咋就偏偏在這個節骨眼兒上飛過來了?而冒失的馬嘵嘵咋就那么眼尖,偏偏一抬眼就看到了呢?

——紅鳥兒是怎么回事,這是發生在楚河身上的第三件撲朔迷離的事。

事情發生在高中二年級的下半年,一只紅彤彤的大鳥兒突然落到了高中宿舍的窗臺上,楚河當時正對著窗臺看書寫字,無意間一抬頭,他就看到了那只紅鳥。也不知是那只紅鳥兒吸引了楚河,還是楚河吸引了紅鳥,反正隔著明亮的玻璃窗,一人一鳥的眼睛就這么突然對上了,只聽大腦咔的一聲響,楚河就“不知周之夢為蝴蝶與?蝴蝶之夢為周與”了。

是的,就是從那個時刻開始,楚河這個風華正茂、一直被老師預言能奪取全省理科狀元的高二學子,突然之間就像受打擊了,情緒不振,時常發呆。

也正是因為楚河的異常,大家才陸陸續續地知曉了楚河家里的一些秘密,比如早在幾個月前,楚河就和爺爺奶奶“斷絕了祖孫關系”,年邁的奶奶無論怎么哀求他回去,甚至動用了校長和班主任來勸他,都沒能讓他回頭。

這件事情,如果發生在別人家庭,當然只是一件小事。但這件事發生在楚河的家中,就不同凡響了,因為楚河的爺爺楚漢,那可是瑤城首屈一指的傳奇人物。作為曾經威震一方的瑤城市公安局局長,他在事業的鼎盛時期,不知什么原因,突然就辭職不干了,然后就跑到了國外。八年以后,當他再回到瑤城時,不僅帶回了一個神秘的女子,資產據說也多得都無法用數字估量了。回國后,楚河爺爺很快在瑤城建起了一家上市公司——也就是廣告牌上的千紫公司,公司的副董事長,就是那個名叫尤千紫的神秘女子!

發現楚河異常的第二天,楚河的爺爺楚漢就從國外飛回來了,還帶回了一位金發藍眼、能說一口流利普通話的外國心理專家。那天,楚漢一行人一共駕駛了三輛高級且加長的轎車,浩浩蕩蕩開到了楚河就讀的重點高中。當時學生們正上間操,所以這個特殊的車隊,立即引來無數驚奇的目光。

瑤城市公安局原局長、現在的瑤城大富豪楚漢駕到,一同前來的,還有一位金發碧眼的外國友人,校領導當然萬分重視。楚河剛剛出狀況的那些天,不僅校領導始終陪同著楚河的爺爺奶奶,連市里的一些“達官貴人”也頻頻光臨學校,對著發呆的楚河指手畫腳了起來。可即使這樣,楚河依然對爺爺奶奶不理不睬,那時的他,除了手里始終攥著一本詩集之外,唯一信任的人,就只有楊測。人多的時候,無論楊測走到哪里,他都緊緊地抓住楊測的衣角不松手;人少的時候,他要么看詩集,要么看楊測,反正無論看啥,都顯得傻呆呆的,眼睛好半天也不眨一下。當那位金發藍眼的心理學專家對楚河進行了一個多小時的單獨診療后,做出了一個令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決定:他勸楚河的爺爺奶奶立即回避,讓楊測陪著楚河。

聽了專家的話,楊測連猶豫都沒有猶豫一下,立即挺起了胸脯,沖著兩位老人和心理學專家承諾說:“你們就放心地把大河交給我吧,我楊測不僅保證照顧好大河的生活起居!也自信能讓他振作起來!”

楊測幾乎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在了楚河身上。一位老師怕楊測耽誤學習,曾對楊測說:“不要崇洋媚外,過于相信那個外國專家的話,應該相信國內的醫學,立即把楚河送到醫院去。”但楊測立即否定了這個建議:“不行!解鈴還須系鈴人!楚河是在學校變得異常的,我相信他只要繼續留在學校,就能恢復正常。”

楊測如此自信,關心他的老師們都在暗地里替他捏了一把汗。楊測的母親虹姐,更是焦急萬分。

作為楚河母親的閨密、楚河奶奶的鐵桿麻友、瑤城市廣播電視局副局長,虹姐這個身份特殊的人,當然不能自己去勸兒子離開楚河,可她又實在無法眼睜睜地看著兒子步入歧途。于是,她找到了楊測最崇拜的一位老師,求他勸楊測懸崖勒馬。

那位老師立即找到了楊測,苦口婆心地說:“你們年輕人啊!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你咋能這么不自量力,把這么大的擔子全都攬在自己的身上了?你也沒看看楚河是誰呀?楚河可是楚漢唯一的一個親孫子呀!你該承擔多大的責任啊?當然,如果楚河好了!你好我好大家好,都皆大歡喜、萬事大吉了!可你想沒想過,楚河患的是抑郁癥!萬一他楚河永遠都不好,那你這一輩子可就交代了!不僅你自己的學業會遭受影響,你也會因為楚河錯過最佳治療時間而遭到楚家人的埋怨的。”

楊測禮貌地沖老師鞠了個躬,眼淚汪汪地說:“謝謝老師的提醒!我知道您來勸我完全是為了我好!但在這件事上,您就不用再勸我了!也請您轉告我的媽媽,求她不要再參與我的任何事情了!我那天答應楚漢爺爺,絕不是一時沖動!我早就豁出去了!在這個人世間,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特別珍愛的人,而對于我來說,我生命中最珍愛的人就是楚河,我珍愛他就像珍愛我自己的生命!如果楚河好不了,那我的學業再好、我的未來再好,也沒有什么意義了!既然一切都沒有意義了,那我不如就賭一次!”

楚河恢復正常之后,那位老師特意把楊測的話復述給楚河聽,還未等老師把話說完呢,楚河就已經淚流滿面了。

楊測始終不離不棄地照顧著楚河,也正是因為這種沒日沒夜的陪伴,楊測才知道了楚河和那只紅鳥兒之間的秘密。

——在夜深人靜之時,楚河不止一次在夢里說起胡話來,并且他的胡話始終都是一句問話:“那只大紅鳥兒呢?”

抱著試試看的態度,楊測特意從鳥市買回了一只碩大的紅鳥兒。他把紅鳥兒用金色的籠子裝了,趁著楚河睡覺的時候,就把紅鳥兒偷偷地掛到了那個只屬于他們兩個人的宿舍里。

早晨醒來,楚河睜開眼睛,猛然看到了那只紅鳥兒,那雙始終呆滯的、黯淡無光的眼睛便明顯地亮了一下。楚河看紅鳥兒的時候,楊測也在偷偷地看楚河,他立即捕捉到了楚河眼睛里的明亮,盡管楚河那漆黑的眼珠好半天都沒有動一動!

也就是從那一時刻開始,楚河每天的獨自發呆,便變成與紅鳥兒特別的對視了。在那個靜寂的高中宿舍里,楚河和那只紅鳥兒,經常這么你看著我,我看著你,長時間沉默地對望著。也不知這種人鳥對視到底持續了多長時間,有一天早晨,當楚河再一次與紅鳥兒大眼瞪小眼地相對時,突然聽到咔的一聲輕響,楚河那始終混混沌沌的大腦就打開了一扇門,眼珠兒也自然轉動起來了,于是,他就看到了窗外的花兒。

“花兒……是什么時候開的?”

楊測一愣,好半天都沒有反應過來。

楚河低頭看了看身上的襯衫,顯得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夏天都到了,花兒怎能不開呢?”

說完這句話,楚河就笑了。

令楚河覺得奇怪的是,楊測聽了他的話,突然淚流滿面!

楚河就這么重新振作起來了,在楊測的精心護理和陪伴下,楚河甚至還和楊測一起參加了高考,并且真的考上了大學——盡管那只是省城里的一所并不出名的理科大學。因為無私地幫助楚河渡過了難關,楊測不僅得到了楚家人的感謝,也贏得了學校上下的一致贊譽。

上架時間:2025-06-11 15:44:23
出版社:時代文藝出版社
上海閱文信息技術有限公司已經獲得合法授權,并進行制作發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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