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夜，我守在少主房門外，寒風刺骨，卻遠不及我心中的冰涼。

屋內(nèi)，姐姐與少主的聲音時而輕柔，時而高亢，每一聲都如刀般刺入我心。我蜷縮在角落，緊抱雙膝，試圖阻止自己發(fā)抖——不知是因寒冷，還是因心痛。

晨光微露時，屋內(nèi)終于安靜。我聽到少主起身的聲音，便整理衣衫，輕輕推門而入。

“少主，該起身了。“我低聲道，雙手捧著溫熱的濕巾。

謝鈺斜倚在床榻上，晨曦透過窗欞，灑在他精致的側(cè)臉上。他未曾看我，視線落在床的另一側(cè)——那里，姐姐雪煙正沉沉睡著，烏黑的發(fā)絲散落如墨。

“你來做什么？“他聲音中帶著不耐。“我不是說過，我的房間只有雪煙可以進嗎？“

我低下頭，不敢直視他眼中的嫌惡，“府上規(guī)矩，少主晨起需侍奉更衣洗漱。“

“規(guī)矩？“他輕蔑一笑，“你倒是比我還清楚謝家的規(guī)矩。雪煙進門后，這些事都該由她做，你一個下人，懂什么規(guī)矩？“

我咬住下唇，將疼痛鎖在心中，默默走到他身前，為他擦臉。

“你的手真粗糙，“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眉頭緊鎖，“一點也不像雪煙的，軟如無骨。“

“對不起，少主。“我輕聲道歉，心卻在隱隱作痛。

他松開手，隨意地穿上我遞過的外衫，“聽說你昨晚又把花園里的石凳打碎了？“

“是...弄壞了一角。“我低聲答道。

“真不知道你這種粗鄙的力氣有什么用，“他冷笑道，“不如雪煙，嬌小柔弱，才是真正的女子模樣。你？簡直像個男人。“

我沉默著為他系好腰帶，心如刀絞。回憶如潮水般涌來，將我淹沒。

記得剛到謝家時，我與姐姐都是一對極樂鳥。姐姐羽毛艷麗，像是火燒云般耀眼；而我，只有一身黯淡的青藍色羽毛，不起眼得很。那天，少主剛被師傅訓斥，躲在花園角落哭泣。我飛到他身邊，學著人聲唱了一首小曲兒，想逗他開心。他抬頭看了我一眼，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但很快，視線就被飛來的姐姐吸引。他伸手去接姐姐，而我，被他一腳踢開。

就像現(xiàn)在一樣，我永遠是那個被踢開的。

“還愣著做什么？去準備早膳！“少主的聲音將我拉回現(xiàn)實。

我退出房間，腳步沉重。春風拂過臉龐，帶來花香，卻驅(qū)不散心中的苦澀。

十年時光，我與姐姐都已化形為人。姐姐美若天仙，膚如凝脂；而我，只是清秀，臉上還有幾顆小雀斑。唯一值得自豪的，是我比常人力氣大得多，能一拳打碎石凳。可這在少主眼中，卻成了粗鄙的標志。

少女時期，我懵懂地愛慕著少主。雖然他對我不好，但那些微不足道的溫暖，都被我珍藏于心。有一次下雨，他將雨傘遞給我；有一次我生病，他命人送來藥碗...這些小小的善意，在我心中扎根，長成了難以拔除的情思。

直到姐姐與少主的關(guān)系日益親密，我才明白，我對少主的愛慕，注定無果。

那天，姐姐搬出了我們共住的小院，成了少主的人。臨走前，她站在我面前，眼中盡是譏諷：

“顏樂啊顏樂，你還真以為少主會看上你？看看你的臉，跟那個讓人倒胃口的母親一模一樣。你這輩子，就是個丫鬟命，伺候我和少主是你的福分！“

從那天起，我的地位更是一落千丈。姐姐和少主出游，總要帶上我提東西、做飯、洗衣。我做的飯菜，經(jīng)常被姐姐故意打翻；少主為了哄她，承諾再也不吃我做的飯。

我連做飯的資格都沒有了。

最痛苦的，是一個月前的事。

那日，我回房休息，發(fā)現(xiàn)姐姐站在我的床前，手中拿著我的日記。那本記錄了我思念娘親、思慕少主的心事的日記。

“好啊，原來你一直對少主心懷不軌！“姐姐厲聲喝道，手指幾乎戳到我臉上，“真不知道你怎么好意思寫這種肉麻的話，你不適合當極樂鳥，該去當狐貍精！“

我啞口無言。我從未主動接近過少主，愛慕之情藏在心底，又有何錯？

姐姐一巴掌打在我臉上，力道之大讓我的臉頰立刻腫了起來。她抓著日記，怒氣沖沖地去找少主。

我追到少主的書房外，聽見姐姐哭訴我的“不忠“。少主隨意翻看了幾頁日記，然后用內(nèi)力將其炸成碎片。他親吻著姐姐的淚水，柔聲安慰她。

臨走前，少主看了我一眼，眼中盡是嫌棄與不屑：“你這等身份，也配喜歡我？“

那一刻，我的心碎了。

如今，我依然留在謝家，做著最低等的丫鬟。不是因為放不下少主，而是因為，除了這里，我無處可去。

我走到廚房，開始準備早膳。灶臺前的熱氣模糊了視線，但我知道，那不是淚水。

至少，我不會讓自己再為他流淚。不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