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連星光都被厚重的云層遮蔽。我站在床前，望著簡陋的行囊，心中五味雜陳。

本想留一封信，向少主告別，但提筆許久，卻不知該寫什么。想說的太多，卻又似乎沒什么好說。我們之間，早已沒有挽回的余地。

最終，我放下筆，將兩件舊衣裳和存下的靈幣包好，輕輕系在腰間。十年光陰，就這樣輕飄飄地收尾，連一句告別都顯得多余。

子時剛過，謝府陷入沉睡。我小心翼翼地開窗，攀上窗臺，朝著后院圍墻的方向躍去。雖然體力尚未完全恢復，但翻個圍墻還是綽綽有余。

半空中，一陣眩暈突然襲來。我手腳發軟，失去平衡，重重摔在地上。劇痛從腳踝傳來，我咬緊牙關，不敢發出聲音。

“這么晚了，往哪里去？“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帶著些許嘲諷。我心中一沉，抬頭看去，少主謝鈺正站在不遠處，月光下的身影如同鬼魅。

“我...出去走走。“我支支吾吾地回答，同時暗暗運力準備逃跑。

“帶著行李，翻墻出去？“他冷笑一聲，緩步向我走來，“顏樂，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嗎？“

我猛地起身，不顧腳踝的疼痛，轉身就跑。然而沒跑出幾步，后頸就被一只有力的手抓住。少主將我拎起，如同抓一只小雞。

“放開我！“我掙扎著，卻無法掙脫他的鉗制。

“你是我的禽寵，“他將我拖回院內，聲音冰冷，“你的一切都是我的，包括你的命。“

“我不是你的物品！“我憤怒地喊道，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他停下腳步，轉身盯著我，眼中閃爍著危險的光芒：“你忘了我們之間的契約？身為極樂鳥，你應該明白，一旦立下契約，你的生死都由主人決定?！?

我咬緊嘴唇，不再言語。他說得對，按照妖族的規矩，一旦成為某人的禽寵，生死確實由主人掌控。但這并不意味著我要永遠屈服。

“雅麗需要你的內丹，“他淡淡道出我最恐懼的事實，“她的心臟病越來越嚴重，只有你的內丹才能救她?！?

我感到全身發冷，“你...你要取我的內丹？“

“這是你的命運，“他輕聲說，眼中卻沒有絲毫憐憫，“顏樂，不要反抗了?！?

我突然爆發，揮拳擊向他的胸口。少主輕松避開，一掌劈在我后頸。視線模糊前，我看到的是他冷酷無情的臉。

醒來時，我發現自己被綁在一張床上，四肢動彈不得。屋內燈火通明，幾個身影晃動著。我努力聚焦視線，看清了站在床邊的人——姐姐雅麗正低頭盯著我，眼中帶著復雜的情緒。

“醒了？“少主的聲音從一旁傳來，“正好，大夫已經準備好了?！?

一位白發老者走到床前，手中拿著閃爍著寒光的手術刀。

“不...不要！“我拼命掙扎，繩索勒入肉中，卻絲毫沒有松動的跡象。

“別怕，“少主來到我身邊，聲音難得溫柔，“內丹只是暫借給雅麗，等她的病好了，會還給你的。“

我冷笑一聲，“少主何必騙我？內丹取出，我即使活下來也會修為盡失?！?

他沒有回答，只是對大夫點了點頭。

我絕望地閉上眼，等待疼痛降臨。奇怪的是，我并未感到劇痛，只有一種奇特的虛弱感從體內擴散。當我再次睜眼，看到少主手中正捧著一顆晶瑩剔透的藍色珠子——我的內丹。

少主小心翼翼地將內丹捧到雅麗面前，“雅麗，靠近些?！?

姐姐順從地靠近，少主運起內力，將內丹緩緩送入她體內。頃刻間，姐姐臉色紅潤起來，那種病態的蒼白消失了。

“謝謝你，鈺兒，“姐姐依偎在少主懷中，聲音嬌柔，“我感覺好多了。“

少主溫柔地撫摸著她的秀發，“只要你好好的，什么都值得?！?

我躺在床上，看著這一幕，心如死灰。

送走雅麗后，少主回到我身邊，為我松綁。他的動作輕柔，眼中竟有些許憐愛。

“顏樂，“他輕聲道，“明晚是花燈節，我帶你去看花燈，好嗎？“

我沉默片刻，問道：“為什么？“

“當做賠罪，“他說，“我知道取走內丹對你來說很痛苦，但我別無選擇?！?

我勉強點頭，“好?！?

其實我心中早已決定，無論如何也要離開謝家。但在離開前，我想再看一次花燈，填補心中的遺憾。

花燈節當天，少主送來一瓶補藥，說是能緩解我的不適。我默默收下，心中卻沒有半分感激。

入夜，我獨自來到城中心的廣場，等待少主的到來。周圍人聲鼎沸，花燈絢麗，歡笑聲不絕于耳。我站在約定的地方，從酉時一直等到戌時，少主始終未曾出現。

一名謝家的小廝找到我，低聲告訴我：“少主讓我來告訴小姐，雅麗小姐在少主準備出門時突然暈倒，少主正照顧著，讓小姐別等了?！?

我苦笑一聲，點頭示意知道了。小廝離開后，我獨自在花燈下徘徊，突然覺得世間萬物與我再無關聯。

這一刻，我清醒地意識到，在謝鈺的世界里，雅麗永遠排在第一位，而我，不過是一個可以隨時犧牲的工具。

夜色漸深，花燈節的熱鬧逐漸散去。我站在無人的街角，感受著體內的虛弱，突然有種解脫的感覺。

既然少主已取走我的內丹，那我與謝家的契約也該到此為止了。

我閉上眼，感受體內最后一絲妖力，然后化作一只青色的極樂鳥，展翅飛向夜空。

此去經年，再也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