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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你……平時不涂防曬嗎”
熱浪席卷著咸咸的海風氣息。明明已經將近九月,地板還是熱得燙腳,海邊小城里冒著熱熱水汽。蟬仍在樹梢喧囂著。“真煩啊。”蘇牧云氣喘吁吁地拉著已經掉皮的箱子從擁擠的公交車下來。她總是穿著鄰居姐姐給的洗地發白的校服,袖口和領口卻不見一絲褶皺,像是被小心熨燙過。頭發扎成最簡單的馬尾,沒有發飾,只用一根黑色的皮筋固定,發尾微微發黃,像是營養不良的麥穗。她的指甲修剪得很短,指節分明,手背上有幾道細小的裂痕,是冬天用冷水洗衣服留下的。
她的鞋子是最便宜的帆布鞋,鞋邊已經開膠,但鞋面刷得很干凈,連鞋帶都系得一絲不茍。書包是初中時買的,邊角磨出了毛邊,但拉鏈上掛著一個褪色的護身符——那是她唯一從家里帶來的東西,被摸得起了毛球,卻依然整潔地掛在最顯眼的位置。
她的臉上沒有表情,眼神總是低垂,像是習慣了躲避別人的目光。但當她偶爾抬頭時,能看見她的睫毛很長,襯得那雙眼睛格外安靜,像是一潭不起波瀾的湖水。嘴角有一道很淺的疤,像是小時候磕碰留下的,但她從不解釋。她身上沒有香水味,只有淡淡的肥皂香,混著一絲曬過太陽的棉布氣息。站在人群里,她像是一張被反復擦拭的舊照片,褪了色,卻依然干凈得讓人心疼。她用新校服的袖子擦了擦黏在漲紅臉龐的汗水,趕了很久的公交車,身上的速干校服和褲子早已濕透。風一吹,冷颼颼。海城一中,她望著大門上的字,“終于考進了這里,這不就是我想要的嗎?”
抖了抖身子,她拉著破破皮箱一進大門,就有幾個志愿者圍上來,本就紅彤的面龐更紅了。“不用了不用了。謝謝謝謝。”蘇牧云將箱子往后挪了挪,朝他們向上扯了扯嘴角,無措地從縫隙挪出了這個奇怪的圈子,溜到了新生報到處。簽完名字,領好校園卡,看著剛拿到的地圖朝宿舍里走。因為是開學前一天,偌大的校園空蕩無比。也有新生在父母陪同下三三兩兩走著的。蘇牧云在小道上走著,樹葉被熱浪推著沙沙作響,樹影也隨著搖曳,時有小鳥飛上飛下。還未開放的桂花樹身影還未出現,香氣已經夾雜著空氣若隱若現。
“沒關系的,蘇牧云。我已經很棒了,我可以一個人的。”陰涼的小道撫平了蘇牧云心里的不安。滴,終于到宿舍樓了。好的,接下來就是爬上四樓。她深吸一口氣,左手把上行李箱的把手,右手托著整個箱子,剛上了幾個臺階。“同學,阿姨可以幫你把行李用電梯運上去。”一個親切溫柔的聲音響起,原來是宿管阿姨。她扭過頭,把箱子放在身后,“不用了,這個箱子不重的,謝謝阿姨。”“好吧,有需要幫忙的再叫我。”“嗯,謝謝阿姨。”剛剛吹干的校服又濕透了,蘇牧云終于到了宿舍。“404,吉利”,她喃喃道。
手指碰上鐵門,冷得她一顫。剛進門,陽光透過樹隙碎在了陽臺的瓷磚上,她快速地收拾好了床鋪,洗了個澡。因為提前一天到校,整個宿舍空曠安靜,只有她一個人。好像她的世界一直這樣,安靜地像被剝奪了耳膜,伸手卻看不見任何影子,黑暗冰冷……當月光打到宿舍的地板上時,樹影婆娑搖曳,蘇牧云只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而眼淚早已爬滿面龐,她又想起了那年的遭遇……睡吧,睡著了就好了……
第二天。蘇牧云已經早早起床,換上了校服,等待新舍友。吱呀,門開了。“牧云,怎么是你呀。”張儀跑進來,飛撲到了蘇牧云懷里。她雖然沒有化妝,但是皮膚白皙光滑。而且頭上戴著兩三個卡通發卡,顯得她的娃娃臉更加可愛了。后面還跟著張媽媽推著行李進來。蘇牧云尬笑兩聲,只能先說了一句:“阿姨好。”“對了,媽媽。這是我初中同學蘇牧云,她人很好的。”“哦哦,牧云同學你好啊。”說著,張媽媽就開始幫她收拾起了床鋪,“牧云是一個人來的嗎?怎么這么早就到了?”“哦,我父母今天有事兒就早點送我來了。”蘇牧云僵硬地笑了兩聲。“要是我們家張儀有你一半懂事兒就好了。”“哎呀,媽媽。我也很獨立的好吧。”張儀撒嬌著說。
過了一會兒,舍友們都陸陸續續地來了,因為張儀,蘇牧云很快都與和她們熟絡了。有富二代葉芷晴,外號叫葉子;和她一樣不愛說話的宋朝,戴著副黑框眼鏡,說話沉著冷靜;開朗活潑的楊文,喜歡講各種笑話給大家聽。就差她了,蘇牧云望著空蕩蕩的下鋪發呆。到了下午,拉著箱子的聲音愈發接近,門,開了。“哈嘍哈嘍。”雖然她也穿著校服,但是走廊的余暉打在她身上,顯得她像株向陽植物,蜜色肌膚透著健康光澤。栗棕色卷發扎成馬尾,隨步伐輕躍。校服袖口繡著家徽,腕間銀鏈刻著“無畏“。限量跑鞋沾著草屑,修長身形帶著訓練痕跡。掌心薄繭溫暖干燥,柑橘混著陽光的氣息縈繞周身。她整個人鍍著金邊,如三點的暖陽般令人向往。“你們好呀,我叫葉望舒。”
“你……平時不涂防曬嗎?”蘇牧云看著她,問出了這句話。真像一顆熠熠閃光的黑珍珠。幾乎是下意識地,沒有過腦子地問了出來。整個熱鬧的宿舍瞬間安靜了,所有人都愣住了。“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我錯了。”意識到不對的蘇牧云臉瞬間紅透了。“啊,這個呀,可能是我不小心把黑油漆當防曬涂了吧。”葉望舒露出一個笑容,還有兩個小酒窩,甜甜的。聽了這句話,整個寢室哄堂大笑,除了蘇牧云,臉漲得通紅,仿佛馬上要融化了。“沒想到啊,不愛說話的蘇牧云還有這么幽默的一面。”張儀調侃著。
蘇牧云也許怎么也想不到,葉望舒就像那暮夏的桂花香味般,撫慰著她的心,然后又消逝在了某個深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