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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櫻花墜落的弧度
暮春的風卷著粉色云絮漫過校園圍墻,林初夏踮腳接住一片飄落的櫻花,花瓣在掌心劃出心形褶皺。她翻開手賬本,將這片春日標本夾進扉頁,淺金色陽光穿過蕾絲發帶,在紙頁上投下晃動的光斑。“同學,讓讓!“急促的腳步聲混著籃球擊地的悶響破空而來。林初夏轉身的瞬間,薄荷味的風掠過鼻尖,藍白相間的球衣下擺掃過她手腕,整個人被慣性帶著向后仰去。
散落的筆記本在空中翻飛,櫻花標本如蝶群四散。少年單手撐住她身后的櫻花樹干,籃球擦著林初夏的耳尖撞在樹根處,震得枝頭簌簌落下花雨。“當心。“低沉的嗓音混著喘息落在耳畔,溫熱的掌心隔著校服襯衫托住她的后腰,“有沒有扭到腳?“林初夏抬頭時,幾瓣櫻花正落在少年微濕的額發間。他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細碎陰影,左耳黑曜石耳釘在晨光里泛著幽藍的光。球衣號碼“0415“被風吹得貼住胸膛,那是她生日的數字。“我的素描本......“她慌忙去抓飄落的紙頁,櫻花書簽正巧卡在對方球鞋邊緣。少年彎腰時發梢掃過她手背,帶著剛運動完的溫熱。
“林初夏?“他念出書簽上的花體字,尾音像含著一顆薄荷糖,“高一(3)班?““你怎么知道?“她奪回書簽,指尖蹭過他掌心薄繭時像觸到靜電。少年直起身的瞬間,她才發現他校服領口別著學生會的銀色徽章,袖口卷起露出線條流暢的小臂。“祁序瀾。“他撿起滾到草叢里的籃球,手腕翻轉時球衣下擺掀起一角,“今天值日巡查。“黑色運動褲側邊的三道白杠隨著動作起伏,像海鷗掠過深色海面。
遠處突然傳來機車轟鳴,輪胎碾過碎石路的聲響驚飛枝頭麻雀。祁序瀾皺眉望向校門方向:“那家伙又違規騎車......“話音未落,黑色重型機車已橫在櫻花道前。騎手摘下頭盔的瞬間,林初夏聽見身后傳來熟悉的清冷女聲:“魏烯,教務處找你三次了。“馮依沁踩著滿地花瓣走來,黑色馬丁靴碾過青石板縫隙。她將冰鎮檸檬茶貼上林初夏泛紅的臉頰,目光卻盯著跨坐在機車上的人:“教導主任說你再逃早自習,就把機車鑰匙熔了做班牌。““小沁還是這么關心我啊。“魏烯甩了甩被頭盔壓亂的銀灰色頭發,耳骨釘在陽光下閃成星點。他長腿支地,皮衣袖口滑落時露出右臂猙獰的狼頭紋身,“要不要載你去禮堂?保證比某個優等生快十倍。“馮依沁把林初夏往身后帶了帶,發尾掃過魏烯的機車把手:“上次你這么說的時候,我新買的畫具全灑在高速路上。“她冷白的手指捏著濕巾擦拭林初夏額角的薄汗,“襯衫第二顆扣子松了。“林初夏低頭系紐扣時,聽見魏烯輕笑:“還記得這么清楚?“他突然傾身逼近,指間轉著枚銀色鉚釘,“賠你的貂毛畫筆,今晚老地方見?““不必。“馮依沁拽著林初夏后退半步,卻撞上祁序瀾不知何時伸過來的手臂。少年學生會長的記錄本隔開兩人,鋼筆在魏烯的機車油箱蓋上敲了敲:“校規第27條,校園內禁止——“
“知道知道,禁止騎乘機動車輛嘛。“魏烯猛地擰動油門,機車的轟鳴驚得林初夏捂住耳朵。他朝馮依沁拋了個飛吻,卻在轉向時突然壓低聲音:“美術室第三排柜子,給你留了止痛藥。“馮依沁捏著檸檬茶的手倏然收緊,塑料杯發出細微的咯吱聲。直到機車尾燈消失在轉角,她才松開林初夏的手腕,那里已經泛起淺紅指印。“抱歉。“她將吸管插好遞過來,睫毛垂落遮住眼底波動,“冰檸茶三分糖,你喜歡的。“
禮堂穹頂的水晶燈下,林初夏摸著書簽上未干的墨跡發呆。新生代表致辭進行到一半,馮依沁突然按住她記錄的手賬本:“別動,你頭發沾了櫻花。“冰涼的手指穿過發絲,取下一朵完整的八重櫻。馮依沁將花瓣夾進自己素描本時,林初夏瞥見滿頁的機車零件結構圖,齒輪與鏈條
禮堂的喧囂聲漸遠,林初夏抱著新教材穿過紫藤長廊。斑駁的光影透過花架落在她鞋尖,風里浮動著油墨與鐵銹交織的氣息。她低頭翻開數學課本,一片櫻花書簽翩然滑落——塑封層里嵌著的花瓣脈絡間,竟用金粉勾勒出微縮的籃球圖案。
“這么巧?“清冽的聲線從頭頂傳來。林初夏慌亂轉身,祁序瀾正倚在廊柱旁轉著籃球。他換了件干凈的校服襯衫,袖口規整地扣到第二顆,胸前的學生會徽章卻歪斜著,露出底下若隱若現的黑色運動背心。“你也選了三班?“他指尖抵著課本封皮上墨跡未干的座位表,林初夏順著望去,“祁序瀾“與“林初夏“兩個名字并排印在窗邊位置,陽光將鋼筆字的金粉照得粼粼發亮。
馮依沁的聲音混著畫箱磕碰聲從轉角傳來:“夏夏,美術室在二樓西......“她頓住腳步,目光掃過祁序瀾時,美甲上的碎鉆在畫箱金屬扣上劃出細痕。“小沁在七班?“林初夏注意到閨蜜手中的分班表。話音未落,機車引擎的轟鳴聲撕裂午休的寧靜,魏烯騎著那輛黑色重機直接沖進長廊。紫藤花簌簌落在他肩頭,后視鏡上掛著個褪色的貓咪掛件,隨顛簸叮當作響。“馮老師讓我送顏料。“魏烯單腳支地,從機車側箱拎出沾著油污的畫材袋。他脖頸處的狼頭紋身隨吞咽動作起伏,目光卻定在馮依沁微微泛白的指尖——那里纏著滲血的繃帶。馮依沁奪過畫材袋的力度大了些:“上周摔碎的松節油瓶,是你收拾的?“她聲音冷得像浸了冰,林初夏卻看見她悄悄將止痛藥膏塞回袋中。“碎玻璃會劃傷公主殿下嘛。“魏烯笑得露出虎牙,突然伸手扯開馮依沁的素描本。密密麻麻的機械結構圖中,某頁邊緣畫著個戴頭盔的小人,正在暴雨中抱著畫具箱奔跑。
馮依沁啪地合上本子,金屬環扣撞在魏烯手背。他吃痛縮手時,機車鑰匙掉進紫藤花叢,掛件上的貓咪眼睛閃著奇異藍光。祁序瀾忽然彎腰撿起鑰匙,指尖撫過貓咪掛件:“這是三年前青少年機械創新大賽的紀念品?“風突然靜止了。魏烯斂了笑意,伸手奪回鑰匙的瞬間,林初夏看見他右手掌根有道蜈蚣狀的舊疤。馮依沁轉身走向美術室的背影有些踉蹌,畫箱撞在廊柱上,灑落幾管鈷藍色顏料。“要遲到了。“祁序瀾輕輕托住林初夏手肘,將她往教室方向帶。他的體溫透過襯衫布料滲進來,袖口隨著動作翻卷,露出腕間紅繩串著的銀珠——和林初夏送給馮依沁的生日禮物驚人相似。
教室窗外的櫻花樹正在換葉,嫩綠的新芽間還固執地綴著幾簇殘花。林初夏剛坐下就發現課桌抽屜里有盒櫻花果凍,透明盒蓋上用馬克筆畫著歪歪扭扭的籃球。祁序瀾正襟危坐地在預習課本,耳尖卻紅得能滴血。“同學們打開課本第15頁。“數學老師敲黑板時,粉筆灰落在祁序瀾發梢。他忽然側身擋住斜射的陽光,影子溫柔地籠罩住林初夏的筆記本,“反光。“林初夏捏著鋼筆的手微微發抖。她余光瞥見祁序瀾在草稿紙上畫拋物線,筆尖卻總是不自覺地在函數圖像旁描出櫻花輪廓。當他的小指第三次碰到她的手背時,窗外突然傳來機車急剎的刺耳聲響。
魏烯跨坐在機車上,仰頭望著二樓美術教室的窗戶。馮依沁正在畫架前調色,鈷藍色顏料順著雨水管滴落,在他皮衣肩頭暈開大朵墨花。他舉起個淋滿顏料的頭盔,夸張地行了個騎士禮,馮依沁“唰“地拉上窗簾,卻忘記收回掛在窗邊的紅繩手鏈——那是去年除夕,林初夏熬夜編給她的新年禮物。放學鈴聲驚飛了櫻花樹上的白鹡鸰。林初夏收拾書包時,發現祁序瀾的數學書里夾著張便簽紙,上面用尺規畫了朵立體的櫻花,每個花瓣都標注著函數公式。便簽背面有行小字:“明天開始,教你畫真正的拋物線。“她轉身想問什么,卻見祁序瀾正在籃球場練習三分球。夕陽將他躍起的身影拉得很長,球衣號碼在暮色中泛著暖橘色的光。0415,這個數字隨著籃球入網的弧線,突然在她記憶里撞出回聲——十四歲生日那晚,她曾將生日蠟燭插在櫻花蛋糕上,對著流星許愿:“希望有人能接住我所有墜落。“馮依沁突然從身后蒙住她的眼睛,掌心帶著松節油的氣息:“別看,會心動。“她的畫箱上沾著新鮮機油,素描本里夾著張被揉皺的機車設計圖,右下角寫著明天的日期。當她們路過車棚時,魏烯正在昏暗的燈光下改裝機車。他摘了耳釘,右臂紋身貼著創可貼,腳邊散落著齒輪零件。馮依沁目不斜視地走過,卻把止痛藥膏拋進他工具箱。金屬碰撞聲里,林初夏聽見他輕哼著走調的歌謠,歌詞混在晚風里聽不真切。
櫻花終于落盡的那刻,祁序瀾的籃球滾到林初夏腳邊。他逆著光跑來,發梢滴落的汗水墜在手背,暈開了便簽紙上未干的墨跡。那個關于拋物線的約定,就此落在春末的黃昏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