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你們隊，周家那小子娶了村小的知青當媳婦？”

“運氣好啊！我看他們家真是走了狗屎運了！這姑娘條件也不差，不知道為什么看得上這小子?！?

“不過他們家三個男娃，火氣壯，勞力多。”

“這個周老頭讀了一些私塾，自以為是了，這種城里來的金貴兒媳婦，他以為自己真能把握住嗎？聽說這幾天在鬧呢！要準備回城?！?

“周家小子留不住鳳凰的！那知青媳婦早晚得飛！”

……

這是一個藏在山里的小農村。

二十年前嗡嗡嗡一起燒火大煉鋼，把山燒禿了，把地燒黑了，現在過了這么多年，也就一些手臂粗細的木頭長起來。

河邊有一個窟窿眼，咕嚕咕嚕往外面冒著水。是山泉流下來的水，有點甜。

村里洗衣接水都喜歡來這里，自然形成了一個八卦會。

周止提著一個水桶下來接水。

眼見著主人公走了過來，正在聊天的幾人紛紛閉嘴不說話！就拿著眼睛打量他。

周止難怪能娶到知青老婆呢，讀過一些書，長得還是整個村里面最秀氣的小伙！

當時沒娶老婆的時候，村里面不少姑娘就春心萌動了，別說連東頭的寡婦也有些心思……不過這些都是風流史……

等著周止提著水桶在小泉眼里舀起來一桶，就離開了。

討論聲繼續響起來。

“長得是好看！不過給他爹一個臭脾氣！”

“以為讀了幾個字就開始瞧不起人了！”

聽著后面的聲音，他走路的速度快了起來。

說我長得帥可以?。e說我脾氣臭！

這些人能說的還是什么事？反正都是家里那點破事。

他父母也是因為這件事情前幾天到處和人吵架，在家里也是吵得不可開交。

他用力握著手里面的水桶把子，皺著眉頭，心里也有些郁悶。

他和林清月結婚不到半月，城里傳來了消息——知青可以回城了！??！

不過上面也下達了指令：允許下鄉知青除少數已婚者留在當地安置以外，大多數返回原居城市重新安排就業。

雖然是這么說，但結婚的知青基本不能返鄉，或者說很難。這才是事實。

這個年代那些拋妻棄子的知青多的是，林清月不至于這樣，但也是動了回家的心思。

而周家父母自然是怕林清月回家尋親之后就不回來了，哪怕表現得再善良的人，在這種時候都禁不住考驗。

到底是回城過著好生活，奔一個好前程，和城里家人團圓。

還是窩在農村當農民，一輩子面朝黃土背朝天？

毫無疑問，絕大多數人都會選擇第一種。要是周止很可能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他知道林清月不是一個甘于平凡的人。

所以就在這幾天林清月因為意見不合，就和爸媽兩人大吵了起來，有些激烈。

他對于林清月也不可能百分百信任，但兩個人也知根知底，結婚之后該干嘛都干了。

而且這幾天家里吵得不停，他心里也不好受，也很煩躁。

他們家是三個大木屋，分的以前地主的房子，不過住大哥家里三個，二哥家兩夫婦，加上父母和他們夫妻，就有些擠了。

林清月應該還在屋子里面收拾東西。

提著一桶水的周止先是走到了屋子里面。

見著周止提著水回來了。

張秋天語重心長的說道：“周止，你回屋里勸勸你媳婦，她硬是要回城里面去。”

周家父母之所以不怎么愿意林清月回去。

原因很簡單，才娶回來一個月不到的兒媳婦！跑了？這誰能接受！不僅如此，還要盡受村里的白眼。

他媽昨天還在和隔壁的吵架，吵了大半天，最后才咚咚咚踩著地板回到家里面，氣的不行。

周止坐在板凳上面，不斷磨挲著手指，有些小心翼翼的說道：

“媽，讓她回去吧?！?

“你什么意思??？讓你辛辛苦苦娶的媳婦跑了？”周立挺抽著一桿煙插嘴道，聲音有些沉悶。

“我可告訴你，過了這個村沒這個店了，你以后想找媳婦就困難了！還想找清清白白的媳婦更困難！”

他只要一有心事，就要抽口煙。

吧嗒吧嗒抽了一口旱煙，有些不耐煩的看著這個胳膊肘往外拐的兒子。

不知道是抽了多少口煙，整個屋子里面煙霧繚繞的，那煙槍尾巴被燒的飛紅。

“我們家待她也不薄，說走就走？你能咋整？我們還能把她強留下來不成？周家又不是啥子拐賣人口的黑店??！”

周母的聲音有些尖銳，光聽聽這些話就能感受到她擠壓著一口氣，本來周父母都不是喜歡吵架的主，這一次實在是氣得不輕。

“哎呀！當時不是你做精怪？非要找個知青媳婦，要體面，現在會是這個樣子嗎？”周父緊接著抱怨道。

“對對對，都是我的錯，你一點錯沒有，什么都是我的錯行了吧？”周母說完之后就嗚咽起來，眼睛里面銜著一顆淚。她譏諷道：

“呵呵！又不是誰當初娶媳婦的時候，那可是多風光，去到處吹牛，現在全村上下誰不知道我們媳婦要跑了??！”

被這么一句嘲諷，周父打碎了牙齒往肚子里吞，低著頭又是一口接著一口抽著煙。

“仗義半從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我算是明白了，這姑娘書讀多了，就安靜不下來，不可能給你過一輩子?！?

然后就開始拿余光恨周止。

終歸是他們倆最愛的小兒子，兩人都舍不得罵，不過這幾天來，這種吵吵鬧鬧的日子，可是一點都沒有消停下來。

周母聽慣了，走過去，從周止手里面接過來水桶。

然后走到屋子里面去，叮叮咚咚的敲鑼打鼓的聲音傳了出來。

不耐煩的周父問道：“你干嘛呢？”

周母大聲回了一句：“我這不做飯嗎？我又跑不了！我還不是一輩子給你周家當牛做馬??！”

這一聲陰陽怪氣，讓周止心里又是一點點的肉疼。

他看了一眼兩人之后，想到了什么。

立馬起身離開，朝著屋子里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