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穹頂外的暴雨像天神打翻的珍珠匣子，蘇念安握著兒童牽引繩的手沁出薄汗。顧小寶肉乎乎的手指正戳著樂高展示柜，奶金色頭發在商場頂燈下泛著蜂蜜般的光澤。

“媽媽看！星際戰艦！“四歲男孩整個人幾乎貼在玻璃上，鼻尖壓成扁平的粉白色。蘇念安剛要蹲下解釋這是非賣品，身后突然傳來高跟鞋的驚呼。

“天啊，簡直像縮小版......“

她脊椎竄過電流般的顫栗，轉身時正撞進一片深海。墨藍色西裝修剪出男人凌厲的肩線，顧逸辰領口的銀質袖扣泛著冷光，那抹暗紅斜紋領帶刺得她視網膜生疼——與五年前潑在他白襯衫上的赤霞珠是同種顏色。

顧小寶突然掙脫了牽引繩。

“叔叔你會拼殲星艦嗎？“男孩像顆小炮彈撞進顧逸辰膝頭，沾著彩虹糖碎屑的手掌在高級西裝面料留下糖霜指紋。蘇念安看見男人喉結滾動出鋒利的弧度，他屈膝的姿勢帶著不熟練的僵硬，卻精準接住了孩子指縫漏下的樂高零件。

“這里應該用轉軸聯結。“顧逸辰的尾音洇著砂質感，修長手指翻轉間，銀河帝國標志在零件組合中漸顯輪廓。圍觀人群響起低嘆，蘇念安注意到他左手無名指根殘留的戒痕，像道未愈的傷。

暴雨拍擊玻璃的聲響驟然密集，顧小寶突然伸手拽住男人領帶。蘇念安沖過去時，暗紅絲綢正擦過孩子沾著奶漬的嘴角。“媽媽這個叔叔香香的！“男孩舉起半塊奧利奧要往顧逸辰唇邊塞，“和睡前故事里的爸爸......“

“顧先生請留步！“穿駝色風衣的記者擠開人群，鏡頭堪堪掃過蘇念安蒼白的臉。顧逸辰起身時將孩子護在陰影里，這個下意識的動作讓蘇念安鼻腔泛酸。五年前那個雪夜，他也是這樣用大衣裹住被醉漢騷擾的她。

閃光燈此起彼伏中，顧逸辰抬手整理領帶的動作突然凝滯。蘇念安順著他的視線下移，呼吸幾乎停滯——顧小寶的連體工裝褲口袋里，露出半截天鵝形狀的施華洛世奇胸針，碎鉆翅膀在強光下劃出冰藍色弧線。

那是他們初遇那晚，他別在她制服領口的信物。

“這位女士。“顧逸辰的聲音裹著暴風雨前的低氣壓，黑色皮鞋碾過地面積水倒映的頂燈，像踏碎萬千星辰。他指尖懸在顧小寶發旋上方一寸，如同對待易碎的琉璃，“能否占用您十分鐘？“

蘇念安把兒子藏進身后時，嗅到了空氣里浮動的苦艾香。這是顧逸辰情緒波動時特有的氣息，從前只在顧夫人派人跟蹤他們那次出現過。她握緊兒童水壺的指節泛白，保溫套上繡著的“STAR“字母硌著掌心——那是他當年親手設計的情侶款。

“恐怕不方便。“她扯出職業微笑，用身體擋住記者探究的鏡頭，“孩子該喝藥了。“這個拙劣的借口讓顧小寶困惑地眨眼，男孩舉起掛著電子手表的圓潤胳膊：“可是媽媽，智能管家說我的......“

電子童聲突然被尖銳的警報聲切斷。整座商場陷入黑暗的瞬間，蘇念安感覺腕間傳來熾熱的桎梏。顧逸辰掌心的槍繭摩擦著她跳動的脈搏，黑暗中他的呼吸近在耳畔：“安全通道，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