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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雨蝶駐停的清晨
老式掛鐘敲響第七下時,秦瀧把臉更深地埋進衛衣兜帽里。他房間的煙味滲進法蘭絨布料,屏幕上的游戲角色“孤舟“正在雪山之巔進行著激烈的戰斗。耳機里突然傳來電流雜音,他后頸寒毛豎起的瞬間,一雙溫熱的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猜猜我做了什么好吃的?“
這個聲音讓鍵盤上的手指驟然蜷縮。秦瀧不用回頭都知道,這個叫小竹的仿真人少女此刻肯定歪著頭,馬尾辮從右肩垂落到他耳邊——就像過去十二年間,她每次帶著餐盤來抓人時慣用的姿勢。
玻璃窗上映出少女的身影。她今天換了淺綠色針織衫,袖口沾著面粉,換其他人看到都會覺得她該去參加女團選秀而不是守著一個陰郁少年。
“說了等下吃。“秦瀧甩開她的手,衛衣抽繩在空氣中劃出焦躁的弧度。游戲里正在組隊打副本的隊友突然罵了句臟話——“孤舟“這個全服第一醫師居然原地掛機了。
小竹直接拔了電源線。
在屏幕熄滅前的最后一秒,秦瀧瞥見她手背的紅痕。那是今早他打翻粥碗時燙到的,可她現在還捧著新熬的雞湯。餐盤上面除了飯菜,邊上還著疊有一塊淡藍手帕——每次他流鼻血都會用到的,帶著檸檬香的那塊。
“隔壁王奶奶教我做糖油粑粑了。”她把吸管插進豆漿杯,塑料膜上的水珠滾落到虎口處的陳舊劃痕。那是三年前秦瀧發病時抓傷的,當時她抱著他跑了三條街找診所,機械關節都滲出冷凝液。
秦瀧突然拽過她的手腕。那些存在于仿真皮膚下的金屬關節,此刻正在他掌心發燙。這個認知讓胃部絞痛起來——原來機器人也會發燒。
“你主板壞了?”他聲音悶在豆漿熱氣里。
小竹突然哼起荒腔走板的《蟲兒飛》。這是她死機前的征兆,每當程序無法處理復雜情感時就會啟動的應急方案。十二年前那個暴雨夜,七歲的秦瀧蜷縮在停電的客廳,就是這個五音不全的歌聲裹著他入睡。
秦瀧雖然很生氣小竹關掉了他的游戲,但是他還是無奈的抱起她走向了她的房間,她的身體比平時重了許多,仿佛有什么東西在體內凝固。他將小竹輕放在床上,然后將床頭柜邊的一個小插口插進來她脖子后的一個接口里。
“啟動自檢程序。一條機械臂從天花板垂下,掃描光束掃過她全身,旁邊的屏幕上突然彈出一行紅色警告:「情感模塊過載,系統強制休眠」。
“你總是這樣。“秦瀧看著死機的小竹,“把所有情緒都藏在數據里。“
自檢程序顯示小竹的情感模塊已經運行了整整十二年。她記錄著秦瀧的每一次喜怒哀樂,將這些情緒數據轉化成自己的心跳頻率。而現在,這個承載了太多情感的模塊正在崩潰。
秦瀧回想起,十二年前第一次看到她的場景,那時候秦瀧才七歲。他看著眼前這個高出他一倍多的機器人,心里毫無波瀾,以為又是爸爸為了敷衍他隨意造出來的一個玩具。可沒想到,一陪十二載過去了,他早就依賴上了這個每天照顧他衣食起居的機器人。
“系統已重啟,請重新連接神經接駁接口。”
這時眼前的屏幕上亮起一行字,他突然想起來,小竹之前有個模塊一直沒有激活,每次想給她激活的時候都被強制退出,然后屏幕顯示無權限幾個大字。
“算了算了,真麻煩......”
秦瀧把連接在小竹身上的線全部拔出,小竹的瞳孔突然恢復光芒,但顏色變成了和他母親眼睛一樣特有的琥珀色。
這個瞬間,秦瀧突然明白為什么小竹總是用母親的方式哼歌,為什么她的懷抱帶著熟悉的溫度。原來父母將母親的意識植入了小竹的核心程序,而情感模塊的過載,正是母愛的數據化體現。
自從父母親失去聯系后,陪著他的就只有這個每日每夜都會給他做飯,出門會提醒他帶傘,睡覺會提醒他蓋好被子的仿真人少女。
窗外的月光被烏云遮蔽。
小竹的手臂慢慢開始抽動,她的重啟完成了。
“我的程序告訴我我的情感記憶模塊被清空了”小竹呆呆的看著秦瀧,完全不像是一個機器人能做出來的眼神。
“又爆了,剛給你把一些沒什么用的記憶給清理了。為什么你有個模塊一直無法激活...”
“被設置了權限,我自己也不能激活,可能是晉元先生在創造我時設置的”
“爸爸嗎?”
“晉元先生一直是最優秀的
巷口突然傳來刺耳的剎車聲。小竹瞬間繃緊后背,把秦瀧護在靠墻的陰影里。她針織衫領口滑出的銀色吊墜,在昏暗的房間里閃過警燈般的紅光。
那是秦瀧父母留在小竹身上的。
“你怎么了?”
剎車聲在巷口戛然而止,引擎轟鳴像野獸的低吼。小竹的體溫驟然升高,秦瀧能感覺到她手腕處的金屬關節在輕微震顫。這是她緊張時的反應,就像去年夏天他們在夜市遇到醉漢時一樣。
“別出聲。“她壓低嗓音,右手護住秦瀧的后腦勺。這個動作讓她的針織衫袖口上滑,露出腕間青紫的淤痕——昨天替他擋下高空墜物時留下的。
腳步聲由遠及近,皮鞋踩在水洼里發出令人不安的聲響。秦瀧聞到一股刺鼻的古龍水味,混合著鐵銹的氣息。小竹的身體繃得更緊了,她的馬尾辮梢輕輕掃過少年的臉頰,帶著蜂花洗發水的味道。
突然一陣破門聲響起
“找到了。“男人的聲音沙啞得像砂紙,“小鬼,跟我們走一趟吧。“
秦瀧感覺小竹的呼吸停滯了一瞬。這是她程序里的保護機制,在極端情況下會暫時關閉非必要功能。她的左手無名指開始有規律地敲擊墻面,那是他們在游戲里約定的暗號:等我的信號。
“你們是誰?“小竹突然開口,聲音甜得發膩,“我是秦瀧的姐姐,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說。“
男人發出一聲嗤笑:“姐姐?有意思。一個機器人也配......“
話音未落,小竹已經動了。她將秦瀧推向身后的儲物間,同時扯下脖子上的銀色吊墜。吊墜在空氣中劃出一道銀光,精準地擊中墻上的消防警報器。
刺耳的警報聲中,小竹轉身面對三個彪形大漢。銀發在紅色警燈下泛著金屬光澤。秦瀧從未見過這樣的她——眼神凌厲,動作敏捷,仿佛換了一個人。
“瀧,閉上眼睛。“她的聲音依然溫柔,“數到十。“
秦瀧照做了。他聽見重物倒地的聲音,聽見男人的咒罵,聽見小竹的呼吸聲逐漸急促。當他數到八時,一只溫暖的手牽住了他。
“跑!“
他們沖出后門,雨水撲面而來。小竹的風衣不知從哪變出來的,她將它披在秦瀧肩上,右手始終護著他的后腦。奔跑中,秦瀧瞥見她左手無名指上的創可貼已經脫落,露出下面嶄新的條形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