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紀90年代的一個清明節，千巖萬壑的龍竹山，百花成開，燦爛得好似彩霞，樹、竹翠綠茂密，猶如清朝時期王慕蘭寫的《石門竹枝詞》所述：青南山北竹嬋娟，翠涌青圍別有天。兩兩三三何處去，歸來飽飯筍羹鮮。

一輛國產紅旗牌黑色轎車行駛在綠水青山中寬敞的水泥路上。

車上有三個人，前排是一名年輕的駕駛員，兩手緊握方向盤，全神貫注地駕車。后排有一名亭亭玉立的姑娘和聰明伶俐的小孩子。

小孩叫竹肖心，不滿十歲。方圓甜笑的小臉蛋，劍式濃眉，高鼻梁，長了雙機靈的大眼睛，臉上微笑時，呈現一對酒窩窩，留著小平頭，衣著學生服，小手指著巍巍群山，驚奇地問：“姐，這里的山好高啊，叫什么山，你知道嗎？”

“綠竹半含籜，新稍才出墻。雨洗涓涓凈，風吹細細香。唐朝杜甫《詠竹》”，從竹肖心的姐姐，竹晶心的嘴里脫口而出。她從北大中文系畢業，分配到旅港市委宣傳部工作，身材修長，嬌艷無瑕的臉蛋上長著一雙清澈深情的杏眼，柳葉彎弓眉，玉牙潔白，烏黑亮發，運動員發式，手提輕便旅行包，心里沉甸甸的，受父母之命，攜兄弟從旅港回祖籍廣蜀縣龍竹鎮龍竹山祭拜老人。

廣蜀縣派出的一輛紅旗牌轎車從機場接送老領導的這對子女去祖籍祭拜。

“姐，我問山名，不聽詩。”竹肖心嬌嗔再問。

竹晶心告訴弟：“我們的祖輩們，就生活在這龍竹山上。”

小車行駛到一幢樓前停住。竹肖心風趣地笑著詼諧地伸出舌頭，竹晶心打開車門，攜帶行李包，婷婷娉娉地走下來。

竹肖心下車，蹦蹦跳跳，四處眺望，目不暇接樂趣橫生，見峰高谷深，重巒疊嶂，路窄林密，充滿著勃勃生機。他驚奇地說：“姐，這高聳入云的山，長滿挺拔翠綠的樹、竹，這股味道好香啊！”的確，出生在廣蜀縣的城里，兩歲多就隨全家到旅港市定居，他還是首次到南方農村感受到純天然植物散發的清香。

“有如明朝《風竹》所述，竹勁由來缺樣同，畫家雖巧也難工，細看昨夜風雨里，若今瑯不向東。”晶心觀看竹山之景色吟詩抒情。

這時，山里傳來振聾發聵的竹山歌謠的歌聲。

“太陽光照龍竹山，山里眾人放歌唱，出了個憨情男兒，飛來位癡情淑女，牽手精編靈山竹，珍品照人福萬代。”

“姐，山里人在唱什么？”竹肖心又向心中的百科全書討教。

胸有成竹的竹晶心向百問不厭的弟弟解釋：“這是山里人編的新竹山歌謠，是夸咱爸、媽。”

鬢發斑白的竹根賢前來介紹：“來，兩位小寶貝，姑姑給你們介紹，這位鬢發斑白戴眼鏡者是你們的伯父竹根茂，現退休回家了。這位是龍竹鎮淡平書記，他們是人大常委會主任駱建、李寬校長，他是你爸的戰友席易，現任廣蜀縣竹編工藝制品廠廠長。”

竹肖心指著一位沉默寡言，只是面目親善，帶著微笑，看上去和藹可親的樣子，一雙眼睛目不轉睛地盯住二人的中年男子問道：“姑媽，他是誰？”

淡書記接下來介紹：“他叫仁二松，是席廠長的得力助手。”

根賢雖然年紀老了，談笑風生的性格卻未老，指著晶心和肖心說：“他們我不介紹想必大家都認識，是根親和肖玲的女兒和兒子。”

“我叫竹晶心。”晶心便自我介紹。

“我是竹肖心。”肖心也表白自己。

“嘿，一晃就近十年，晶心長成晶瑩俊俏的大姑娘，剛會走路的肖心，也成了活蹦亂跳的小男子漢。”竹根賢爽朗地逗侄女、侄兒。

親友相聚，喜氣融融。

竹根茂領頭，一行數人朝山梁上那彎曲、潮濕、亂碎石鋪成的羊腸泥徑走去。竹晶心小時候曾走過此路，還馬馬虎虎能應付。竹肖心從未走過這類狹窄崎嶇的道路，耐不住要和樹、竹碰撞。

“弟弟，來，姐背。”晶心張開雙手做好了背他的準備。

竹肖心噘著嘴直嘟囔：“不，爸、媽說過，自己的路自己走，不準背。”

竹根賢本性就是性格開朗，抓住機會，更是樂得合不攏嘴地逗他：“肖心，你爸、媽不在這里，你姐背了他們曉不得。”

竹肖心臉一沉：“那么做是對爸、媽不忠不孝。”

“有脾氣，竹家又添了個倔強的憨崽。”

肖心又問姐：“姐，什么是憨崽？”

晶心最喜歡這頑皮、活潑，著實逗人愛的小弟弟：“憨崽，就是在任何情況，任何時候，決不放棄和改變信念的男娃娃。”

肖心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因為他從父母身上遺傳下最大的優點就是：不懂就問，也只問一次。

晶心向各位長輩，兄弟姊妹解釋：“外公、外婆快八十歲了，體弱多病，爸、媽脫不了身，安排我和弟弟回來祭拜。”

“嘿，剛才我忘了介紹你們少輩，一會兒你們互相介紹。”根賢指著根茂和自己的子女。眾親友在電報中得知，晶心、肖心姐弟倆回鄉祭祖，特來等候相陪。

晶心、肖心隨大伙朝祖輩、辣妹的墳墓邊走去。晶心走到豎有一塊石碑的墳前，從行禮包中取出肉、糖、水果、酒、香燭、紙錢、爆竹。擺設好后，根賢點燃爆竹、香燭、紙錢，跪地作揖說道：“各位前輩，爸、媽，辣妹弟媳，今天是清明節，根親的女和兒子回來祭拜你們，眾親友也在場。請您來領錢接受大家的祭拜！”

凄涼的山崗上，雜草叢生，石碑長滿青苔，跪拜完祖宗，晶心又到豎有“慈母顏辣妹之墓，孝女竹晶心立”的石碑前，肝腸寸斷地跪地哭拜：“媽媽，女兒和弟弟來祭拜您了，您聽見了嗎？”她一邊痛哭，一邊悲訴：“在我們母女相依為命的日子里，在暗淡的煤油燈前，您一口一口地喂我吃飯，手把手教我寫字，您洗衣襯衫，批改作業，菩薩般耐心哺育女兒長大。女兒牢記您的教誨，大學畢業分配工作。我可憐的媽啊！您若早聽我勸告，有病早治，早點開刀治腫瘤，也不至于那么年輕就永別人世！媽啊，您不該早走啊！”她腦際浮現慈母哺育之情景，簡直哭成了個淚人。

正巧，樹枝上的烏鴉仿佛也看懂了人們的心意，也飛到墳前嘶啞地叫喚著。

肖心蒙了，家里有爸爸、媽媽，墳里怎么還有個已死的媽媽？他幼小的心靈喜歡家里的任何人，尤其是姐姐，他看見姐姐傷痛地跪地號啕，也莫名其妙地跟著傷心號哭。眾人默默哀傷，回想起墳中人生前的日子，也忍不住流出傷心的淚水。

頃刻，大家都虔誠地勸導姐弟倆，做好工作，讀好書，用輝煌的業績回報母親的養育之恩，姐弟聽勸，起身隨行。

駱建在大家離開之后，放下手中的拐杖，跪地久久未離墳前懺悔，是自己的惡性行為，葬送了她。

晶心悄悄在姑姑耳邊說了幾句，從席易手中接過一個紙包，帶著肖心來到一座精致別致的小竹樓前，撕下警戒牌上的紙。只見紙上寫道：

晶心、肖心：

先拜祭林爺爺、奶奶，再到警樁，用右手大拇指，輕叩右邊的警戒線，順道在△的柱子輕敲三下，丟進紙包，原路返回，再用左手大拇指敲警戒樁的警戒線，然后離開。

祝你們順風回家

落款是：從二的子孫即日

晶心叩拜后，依照紙上所示，果然神奇，無門無窗的小竹樓前的警戒線展開一道口子，通往竹樓的雜草叢中顯示出一條由篾塊鋪成的人行道，順道前去果然柱子有△符號，輕敲三下后，竹壁開了一個小窗口，紙包丟進后，窗口自關，柱子上的符號消失，原路返回后，左手輕叩右邊警戒線后，警戒線自然吻合，通往小竹樓的篾塊路上仍然是雜草叢生，警戒線上出現一塊竹牌，上面寫著：亂闖警戒線闖竹樓者該死。晶心手心握住的紙條也在霎時間變成碎屑。

竹肖心神奇地跟在姐姐身后問：“姐，好神嘍！這是怎么回事？”

竹晶心也為這奇異的竹樓謎團疑惑不解：“這個謎團爸都解不開，我們更是望塵莫及。”

竹肖心要倔強地闖警戒線，竹樓傳出一個中年人的聲音：“晶心、肖心，別闖警戒線，快回吧，竹林里有黑影。”

竹晶心帶著竹肖心離開竹林，回到轎車邊。淡平表態：“我已經在龍竹飯店安排了便餐，請全體親友參加。”

席易繼而發表意見：“中午老淡安排，下午我邀請大家喝茶，晚餐我安排。”

竹晶心立即婉言謝絕：“席叔叔，謝謝盛情，中午飯后，我要帶弟弟馬上進城去看外公外婆，這是早就安排好的行程，明天、后天還要去拜望伯父和姑姑，日程安排得很緊。”

席易有些惋惜地語氣：“哎呀，侄女回來一次，都沒給我接待的機會，太可惜了。”

竹晶心微笑著解釋：“以后每年清明節我們都要回來一次，在我弟弟大學畢業考上工作崗位，我還要爭取調回來工作，便于照顧我外公外婆。”

竹肖心拖著撒嬌：“姐姐，我不要你走。”

竹晶心細心地哄弟弟：“姐姐現在不會走啊，要在弟弟大學畢業走上工作崗位再走。”

竹肖心噘起嘴：“反正我不會讓你走。”

正在此時，竹晶心的手機響起鈴聲，她看到手機號碼，立即給在場人解釋：“我媽媽打的電話，我先接電話。”

肖玲在電話里問她：“晶心，祭拜順利嗎？”

竹晶心詳細給她說了祭拜情況。

肖玲便給她安排新的任務：“吃飯時，你和弟弟代表我們全家，感謝所有的親友們。在你完成原來安排的日程后，把你外公外婆接過來，我們家現有的房子和我父母的房子，完全能住下，免得讓你一心掛兩頭。”

竹晶心熱淚盈眶：“謝謝媽媽，剛才弟弟還在說，一直不準我離開家耶。”

肖玲吩咐她：“如果你外公外婆不來，你就給他們說，我和你爸會去接。”

竹晶心篤定地表態：“媽媽放心吧，我一定把他們接回家。”

竹肖心聽到姐姐的話，拖著她的手：“姐姐，把外公外婆接到我們家去，你還走嗎？”

“永遠和你們在一起。”竹晶心回答弟弟。

淡平等在場人無不贊美肖玲會為人處世。

兩個媽媽之謎，兩個外公外婆，竹樓之謎，成為竹肖心回家后藏在心中的不解之迷惑，根親和肖玲也感到有些奇異，晶心知曉他心中的結，又不便在父母面前說出真情。

一天傍晚，晶心帶著肖心到海邊，眺望著空中自由飛翔的海鷗，欣賞海面的小浪花，在微風中如白銀涌動，她見弟弟自祖籍返家之后，面帶郁悶之色，知其心中有謎團，故意帶他到海邊。

肖心終于找到一個合適的機會問謎題了，一股腦兒的問道：“姐，我感到非常奇怪，我們家里有個媽媽，怎么墳墓里還有個媽媽？難道每個人都有兩個媽媽嗎？我們家里有外公外婆，又接回家了一個外公外婆，每個人都有兩個外公外婆嗎？竹樓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像科幻片里演的那些驚奇的故事，竹樓里面是不是住著一位魔術大師？我們為什么非要按他寫去操作？”

知識面比較全面的晶心，沉思片刻，面呈郁悶之色，生母慈善地孕育她，那段經歷確實艱難困苦，一幕幕浮現眼簾，兩眼濕潤，難以敘述心中的苦澀，牽涉到一個較長遠的話題，讓弟弟自解其謎：“弟弟，你提的兩個問題，不像平常提的簡單問題，可以隨口便答，那兩個問題一句兩句話能說清楚，而是在一段較長的時間里，終生難忘的歲月里，發生的有很多感人故事！我抽空寫出來，你長大后，看完謎題自解。”

竹肖心渴望長大，好解開心中的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