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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一)

元封六年。

正值初夏,剛下過幾場夏雨,漫山的松針上還掛著晶瑩的水珠,被久違的陽光照得發亮。

一身青綠色的宮裝,腰束素色緞帶。她以精致玉簪挽起云鬢,發間散落幾縷碎發,自然而不失端莊。

她正是元封皇帝和文莊貴妃所生,在宮中排行第七,名叫顧臨安(封號長寧公主)。

顧臨安蓮步輕移,手中輕執一把團扇,扇面上的墨竹仿若暗藏著她的心緒。自幼長于這宮墻之內,雖衣食無憂,卻也深知這紅墻黃瓦下的身不由己。

前些時日聽聞朝堂之上因著江南水患之事爭論不休,父皇為此龍顏大怒,一連懲處了數位大臣。這宮中的氣氛也隨之凝重起來,就連一向疼愛她的母妃,近些日子也少見笑容。

她行至御花園的湖邊,望著那微微泛起漣漪的湖面,思緒飄遠。曾幾何時,她也渴望著能像宮外的女子那般自由自在,或于市井之中感受人間煙火,或于山水之間聆聽自然之音。

可生于皇家,這看似簡單的愿望卻成了奢望。湖邊的垂柳依依,隨風輕拂,似在低語著這深宮里的無盡哀怨。

顧臨安微微嘆息,轉身向著那宮闈深處走去,那被夕陽拉長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這一片金碧輝煌之中,只留下一抹淡淡的惆悵,縈繞在這御花園的湖光山色之間,久久不散。

顧臨安正望著湖面出神,身后傳來一聲輕柔的呼喚:“公主,這湖邊風大,莫要著了涼。”

她轉身,見是貼身宮女喜兒,嘴角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無妨,我只是心中煩悶,想在此處靜一靜。”

喜兒微微福身,面露擔憂之色:“公主可是還在為貴妃娘娘的事憂心?娘娘吉人自有天相,定會平安無事的。”

顧臨安輕搖團扇,眼神中透著一絲無奈:“但愿如此吧。這宮中波譎云詭,我實在放心不下母妃。如今朝堂局勢不穩,后宮又怎能安寧?”

喜兒靠近一步,低聲說道:“聽聞今日早朝,李丞相又向皇上進諫,提及了江南賑災款項之事,言辭頗為激烈,皇上當場便拂袖而去。”

顧臨安眉頭緊皺:“這李丞相向來剛直,只是如此一來,怕是又要引得父皇不悅。這賑災款項事關萬千百姓生死,怎能容得半點馬虎?”

“公主宅心仁厚,只是這等大事,咱們身為女子,恐難以插手。”喜兒輕嘆一聲。

顧臨安目光堅定起來:“我雖為女子,卻也知曉百姓疾苦。若能尋得機會,我定要向父皇進言,切不可因朝堂紛爭而誤了救災大事。”

主仆二人正說著,遠處忽然傳來一陣喧鬧之聲,似是有太監匆匆跑來。

不一會兒,一個小太監氣喘吁吁地到了跟前,趕忙跪地請安:“長寧公主殿下,大喜啊!貴妃娘娘身子已無大礙,剛醒來便掛念著公主,特遣奴才來尋您過去呢。”

顧臨安一聽,眼中瞬間閃過驚喜之色,忙道:“當真?母妃醒了!”

“千真萬確,公主快隨奴才去吧。”小太監連忙應道。

顧臨安轉頭對喜兒說:“喜兒,我們快走。”

喜兒笑著點頭:“是,公主,這下可好了。”

二人隨著小太監快步向文莊貴妃的宮殿走去。一路上,顧臨安的心緒難平,既有母妃病愈的欣喜,又有對未來局勢的隱憂。

她知道,這后宮的安寧與朝堂的穩定息息相關,而自己身為公主,雖力量微薄,卻也想盡一份心力,守護這宮中的親人以及天下的蒼生……

二人匆匆趕到文莊貴妃的宮殿,還未踏入殿內,顧臨安便急切地喊道:“母妃,母妃!”

進入內殿,只見文莊貴妃半靠在床頭,臉色雖還有些蒼白,但精神已好了許多。見女兒來了,她眼中滿是慈愛:“臨安,快到母妃身邊來。”

顧臨安快步走到床邊,握住貴妃的手,眼中含淚:“母妃,您可算醒了,可把女兒嚇壞了。”

文莊貴妃輕輕撫摸著她的手:“傻孩子,母妃這不是沒事了嗎?倒是讓你擔心了。”

顧臨安微微點頭,又想起朝堂之事,輕聲說道:“母妃,女兒聽聞朝堂上因江南賑災款項起了爭執,父皇似是龍顏大怒,這可如何是好?”

文莊貴妃眼神一凜,低聲道:“這后宮與朝堂千絲萬縷,此次賑災關系重大,各方勢力都想從中謀取利益,才會紛爭不斷。臨安,你要記住,在這宮中,切不可隨意表露心思,萬事要小心謹慎。”

“女兒明白,只是那萬千受災百姓實在可憐,女兒不忍見他們受苦卻無能為力。”顧臨安面露憂色。

“你有這份心是好,但如今局勢復雜,母妃怕你卷入其中受到傷害。”貴妃語重心長地說。

“母妃,女兒知道輕重。女兒只愿父皇能明辨是非,早日解決朝堂紛爭,讓百姓能得到妥善安置,也讓母妃能安心養病。”顧臨安目光堅定。

這時,大公主顧盼和其他公主進來。顧盼一身華麗的紫色宮裝,頭戴金飾,走起路來搖曳生姿,眼神中透著幾分高傲。其他公主也皆身著華服,跟在她身后。

“喲,七妹也在這兒呢。”顧盼看到顧臨安,嘴角勾起一抹似有似無的笑,“聽聞母妃醒了,我們這些做女兒的自然是要來探望的。”

顧臨安起身行禮:“見過大姐姐和各位姐妹,母妃剛醒不久,精神還未完全恢復。”

其他公主們也紛紛向貴妃請安問侯,說了些吉祥話。顧盼卻沒再理會顧臨安,徑直走到貴妃床邊,假惺惺地說道:“干媽,您這一病,可把我們都急壞了。如今朝堂上不太平,您可要好好保重自己,莫要再為那些瑣事勞心了。”

顧臨安聽出她話里有話,心中微微不悅,但仍保持著端莊的姿態。這時,一位稍年幼的顧瀟瀟怯生生地開口:“干媽,兒臣聽聞此次江南水患嚴重,百姓們流離失所,這可如何是好?”

顧盼輕哼一聲:“這是父皇和大臣們該操心的事,我們身為女子,管好這后宮之事便罷了,莫要插手朝堂,失了分寸。”

顧臨安忍不住反駁道:“大姐姐此言差矣,天下蒼生皆為父皇子民,如今百姓受苦,我們雖身處后宮,又怎能全然不顧?”

顧盼臉色一沉:“七妹倒是會說漂亮話,莫不是有什么別的心思?”

“我只是就事論事,并無他意。”顧臨安直視著她,毫不退縮。

一時間,殿內氣氛有些緊張,其他公主們都面露難色,不知如何是好。文莊貴妃見狀,輕聲呵斥道:“都住口!在這母妃的病榻前,怎能如此爭吵?”

顧臨安和顧盼都低下頭,不再言語,但眼神中仍透著各自的堅持。這場小小的風波,讓這原本就不平靜的后宮,又添了幾分微妙的氣氛……

版權:云起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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