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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三月,春寒料峭,給將士們的軍甲添了些許寒露。河東叛軍已攻入京城,兩軍對峙城下,老皇帝攜軍出逃,下落不明,交戰雙方誰也不敢懈怠,各自派出手下尋找。
與村外的緊張不同,扶風縣此刻春光正好,路旁的迎春花開得熱鬧。蕭執折下一支別在耳后,提著草藥向家里走去。
柴胡,香附……治療跌打腫痛怎么會用到這些藥,蕭執有些奇怪。父母在去年的戰亂中雙雙去世后,她就一個人在村里生活,雖然只給自家的豬看過病,但基本的草藥常識還是有的。算了,既然張郎中這么交代了,自己乖乖照辦就好。畢竟,前天在后山撿到的那個老頭看起來傷得挺重,遠遠不是自己這個半吊子能解決的。
前天,蕭執在后山打算撿些菌子加餐,卻發現一個穿得破破爛爛的老頭倒在溪邊。他的衣服雖然破爛,但能看出是用極好的料子制成,上面的刺繡也是精美非凡,她眼睛一轉,當即借來隔壁劉大姐的耕牛,把這老頭駝回家養傷。早上,老頭醒后,卸下身上破損的鎧甲,說他時當朝皇帝李觀,在叛軍攻入京城后攜衛軍西逃,不料在追擊下和衛軍走散,這才暈在了村里的后山。這幾年,各地都在打仗,蕭執倒是見怪不怪,不過打到京城,還把皇帝趕了出來,這可是頭一次聽說。
她倒不在乎誰來當皇帝,什么叛軍不叛軍的,只是給這老頭洗衣服的時候,發現衣服質地上好,看著確實闊綽非凡。不管他是誰,如果能因為自己的救命之恩,給她些錢財,或者幫忙把這兩年的田稅交了,如果有多的,再給自己買件新衣服,嘿嘿,就再好不過了。思索一番,她便在外出買糧時順便找到村里的張郎中幫忙照看,張郎中起初還不太相信,但看到老頭拿出的一個大印章后,殷勤地像在照顧的爹娘。
蕭執在心里笑了笑,這老郎中,忙活了一輩子,唯一的愿望就是開一間醫藥鋪子,這樣他就能在收看診費的時候,順便把藥錢也給賺了,好多留一些財產給他寡居的獨女。
這么看來,天下還是這個老頭做主的好,希望他回宮之后能給老郎中把夢圓了。這樣想著,她認真記下了郎中開的藥方,從灶臺下面掏出錢袋,打算去鎮上給老皇帝買最好的藥材。
蕭執自小沒了爹娘,獨自住在他們留下的小院子里。小院在靠近麥田的拐角中,和鄰居住的有點距離,平日里還算安靜。
她走到門口,聽見家里有些吵,好像還有東西打翻的聲音。心下思忖,怎么弄出這么大動靜,別是老皇帝把痰盂打翻了吧,或者……他傷得不輕,也不興醫鬧啊。她悄悄把門開了條縫兒湊過去。
殺人了!老皇帝殺人了!
蕭執瞪大了眼睛,愣在了原地,努力讓自己不發出聲音。她看見老皇帝用繩子死死勒住張郎中的脖子,而張郎中揮舞著手臂,倒在井邊。很快,老郎中就沒了動靜。這時皇帝似乎發現了什么,向門口奔來。蕭執反應過來,連忙退了幾步,趕緊向田間沖去。
這時候麥子剛返青,隔壁劉大姐和村里其他人應該都在在田里,趕得上吧。剛剛是不是被發現了!老皇帝……是不是也要殺了我!蕭執只覺得一片混亂,只有恐懼和疑惑結成颶風在腦海中掃蕩。
蕭執也不知道自己跑到了什么地方,但看見路上有臉生的壯漢,雙腿比大腦先反應過來,朝他們跑過去。這鳥不拉x的小村子,一年到頭,只有征兵抓壯丁和收稅的時候才能看到生人。她隱隱猜到,這兩人的出現和老皇帝有關。
“兩位爺,你們……是在找人?“蕭執氣喘吁吁地問。
滿臉絡腮胡的人“嘖“地一聲,皺起了眉頭,并沒有答話。
見沒有得到回復,蕭執張嘴還想詢問,但被絡腮胡不耐煩地推到了一邊。
蕭執本就煩躁,這下心中的火氣騰地起來,順勢跌在地上,扯著嗓子就喊了起來
“嗚嗚嗚,人家好心給你指路……嗚嗚嗚嗚嗚“
一旁膚色黝黑的人矮矮瘦瘦,連忙把她扶起來,轉頭對絡腮胡說
“我看這姑娘知道些什么,你別太過分了。“
絡腮胡聽罷,恭敬地退到一邊。
蕭執哭得更大聲了。
“嗚嗚嗚嗚哇哇啊哇哇“
好像要把她今天的見聞,化作一聲聲的哀嚎全部吐出來。
這軍人也不惱,問到
“姑娘,我們是在找人。“
蕭執小聲嗚咽。
軍人心想,這姑娘倒是嘴嚴,對她拱了拱手,
“姑娘,我們在找一位六十歲上下的老人,如若姑娘有線索告知,事后必有重謝。“
蕭執這才用手擦了擦眼睛,哽咽地回答
“我……昨天,在后山……撿到一個老頭……老爺爺。你們找的人……隨身帶著什么東西嗎?“
軍人上前一步
“可是有一方印章?“
“嗯,你們跟我走吧。“
蕭執抹了兩把臉,帶著兩人向家走去。這黑軍人好生斯文,不像軍人,倒像個先生,她默默盤算,余光看見黑軍人跟在她身邊,而絡腮胡則落后她幾米。她已經顧不上理會這些細節,只希望趕緊把家里的大麻煩弄走。什么知恩圖報……我們這些可憐農民,真是撿了條好大的蛇!蕭執想著,如果這兩人是朝廷官兵,他們一定會把老頭帶走,自己就安全了;如果是叛軍,也正好,他們就會殺了那老頭!如果他們聽了老頭的話要來殺我……剛剛自己嚎的兩嗓子,已經吸引了很多人探出家門口圍觀,面對這么多見證者,總不能隨意殺人吧!
那人拿出一幅畫像,蕭執撇了一眼,
“嗯,就長這樣。”
“多謝姑娘。我姓趙,姑娘怎么稱呼?”
“我姓蕭。趙大哥,”蕭執吸了吸鼻子,“這仗什么時候才能打完呀。”
那人嘆了口氣,沒有說什么。
見狀,蕭執也不敢多問。只把他們帶到了家門口,然后退到一旁。
那人推開門,看見坐在屋外臺階上的皇帝。這老人非常虛弱,衣衫也在連日的奔波中變得破爛。他剛剛清洗過雙手和臉,袖子挽起,漏出的手臂上有數條深淺不一的傷痕,臉上皮膚有些泛黃,眉毛和胡子都留得極長,一副仙風道骨的氣質,穩穩地坐在臺階上,看上去頗具威嚴。那人在心里默默和畫像做了比對,隨后看了眼絡腮胡。絡腮胡上前跪下,道
“末將安西都護府司戶參軍盧秦救駕來遲!”原來是朝廷官兵來尋皇帝。
“末將趙鈞承救駕來遲!“趙姓軍人跟著跪下。
他們這一跪,蕭執也只好立刻跪下。
她覺得有些奇怪,趙鈞承看起來像兩人中地位高些的,但剛剛沒有報出軍職沒,難道只是個小兵?
老皇帝沒有動作。
片刻后開口說了句“平身”,隨即突然抬手指向蕭執,
“此女為叛軍內奸,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