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安的風雪似乎比往年還要大。祖母讓我們出門去迎客，說是有貴客要來。可我們是花樓，白天幾乎連人都沒有，更何況是貴客。

堂姐說是伯父和祖父一同回來了，這一天和往常不太一樣伯娘都畫上了很美很美的妝。很快伯娘門說的貴客就來了。他們沒有華貴的衣裳，只有帶血的兵甲。

“你們早就該死，如果你們早死了，你們依然可以享受原本的尊榮”說話是我的祖父現在的榮國公蕭昭。她叫人在四周鋪滿了火油。我想沖過去質問他們。明明是他們打了敗仗，為何死得該死我們呢。可是我不能去，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一切發生。

“鈺兒，要歲歲平安喜樂。”我想到今天阿娘出門時沒頭沒尾的話，原來這是在向她告別。祖母和伯娘們依舊在彈曲飲宴。清風徐來，謝鈺就這樣看著自己的袓母和伯娘在火中恍若神妃仙子般飄向仙宮。

晉安亂了，往日的繁華不再。人人都在跑。謝鈺也從狗洞鉆了出去，她得活下去。在這亂世中，人人都是披著羊皮的狼。誰也不可信，謝鈺一直混在人群中，她身上只有銀錢，至少吃食這種東西是沒有的。一個孤女懷抱銀錢只會引來災禍。

她只能學著別人挖野菜，啃草皮。可這些都是有數量的，人一多就什么也吃不上。她盯上了隊伍里的一個自以為偽裝的很好的嬌小姐。她雖然衣著破爛，身上也沒有什么貴重的東西，可是她從出城至今都沒有吃過野菜，那說明她身上有足夠的食物。食物現在可是用銀子都買不來的。

就這樣謝鈺一直等到天色暗下去，悄悄的將她的包袱偷走。這是她唯一的機會，大家雖是一起同行，但休息的時間大家都是各自找一個角落。

謝鈺被發現了，不過那個姑娘什么也沒說，只是給了她一塊餅，“我叫慕姝，你很餓嘛這個餅給你吃。”謝鈺搶過餅開始狼吞虎咽。謝鈺覺得她是個傻子，亂的時候不保全自己，還要發好心把自己的吃食給別人，要知道下一個城池還要700多里。

謝鈺一直和她同行。反正她也被別人騙，為什么不能被自己騙。謝鈺還是挖野菜，將餅和野菜一起吃，慕姝也會和她一起吃。

慕妹說她是去往京都尋親的，覺得謝鈺可憐，若是沒有去處，她可以為謝鈺打點一二。謝鈺覺得好笑，她反正不相信萍水相逢的人會幫她。不把她扭送官府就不錯了。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接連的旱災路上可吃的食物也越來越少，謝鈺感覺最近有人不懷好意的盯著自己。她拿泥巴把自己和慕姝的臉抹得灰頭土臉了。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是天不隨人意，當謝鈺再次醒來的時候。那場景和人間煉獄簡直沒有差別，和她們一起逃出來的人在分食慕姝。

“小娘子，一看就心善。不吃了你們我們還怎么活，你們兩個一起死，黃泉路也不會孤單……”謝鈺只能默默聽著，死死的咬著自己的唇。他們取完肉離開之后，謝鈺才敢睜開眼，眼前的慕姝身上全是血和傷。

慕姝和謝鈺就這樣遙遙相望。慕姝覺得自己快要死了。她其實是一個運氣不太好的人，雙親早逝，家里的產業除了嫁妝其它被叔伯分了個干凈。年歲到了，本想去京都尋一個如意郎君完婚可現如今在也只是奢望。她還想著到了京都為謝鈺安排一個好去處。她不聰明，她真知道若不是謝鈺她可能都走不到這里。

慕姝還是死了，夜深人靜。謝鈺用石頭磨開了手上的繩結。她爬到慕姝身邊時，慕姝早就沒有溫度了。謝鈺悄悄的帶走了慕姝沾血的包。她想帶走慕姝，可她不能。

她不敢從陸上跑，她一個女子遲早被追上，謝鈺在水邊找到了昨日她們用的筏子，她最終還是帶走了慕姝。

木筏就這樣漂，謝鈺在賭，這是京都的方向。她們其實已經快到江城了，但是沒有人愿意挨餓，沒有人愿意賭。就像明明是因為家中男子犯的罪，女眷入奴籍，可女子活著就是沒氣節為奴為婢就是失了風骨。

就連慕妺這樣好的人都不得神仙庇佑。謝鈺撕了自己衣裳，用布輕輕擦拭著眼前人身上的血跡。用梳子將慕姝的頭發梳好。然后讓慕姝躺在筏子上，謝鈺自己則努力將筏子往上游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