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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活下去
狹小的房間里,家什沒有,惟有底下鋪著的一張床。
屋外風聲哭嚎,不住的有風無孔不入般順著縫隙鉆進了屋子,凍的人渾身發顫,冷到骨子里。
屋內陰冷潮濕,蛛網多布,簡陋的遮擋物也擋不住外面的寒風。
而底下蓋著的被子雖然鼓鼓囊囊的,但是里面的棉絮已經生爛,觸摸著多處,那個感覺都是凝固,僵硬,不復棉花的柔軟。
很明顯的看出來,這間屋子是隨意用木板搭建的,整體橫七豎八,毫無規則可言。
這是俞至月醒來時,得出來的初次印象。
太冷了。
屋里冷的透骨,動一下都是萬般艱難。
哪怕只是個爛掉的被子,哪怕里面的棉絮也不知道用了多久,但只要有一絲絲溫暖,俞至月都仿若心靈有了慰籍,用力的裹緊被子,努力的不露出一點的空隙。
還沒有等她細想這是怎么回事,腦袋昏昏沉沉的,她再次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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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隨著刺耳的哭喊聲,俞至月又醒了。
手指微不可見的動了動,她艱難的睜開了眼。
這是她第二次醒來,環境的所處所見,卻是與前面截然不同。
嗓子干澀不已,稍微吞咽一下都猶如刀片刮過,渾身也像是注了水,沉重的難以提動一下。
但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現在在一個巨大的深坑里。
而這深坑,除了她,還有許多的人,橫七豎八的以各種姿勢躺著,衣著單薄,面色蒼白。
有的雙目閉合,平靜安詳;有的瞳孔地震睜大,面目猙獰;有的甚至七竅流血,只不過血跡已然干涸,凝糊在面上。
顯而易見,這些都是死人。
這地竟然是用來埋葬死人的!
不受控制的戰栗了一下,腦袋傳來一陣又一陣地眩暈,俞至月咬了咬牙,艱難地爬起來。
這既然是個深坑,面積自然大,深度也是有的,俞至月這具身體看著也不算矮,但距離到洞口還差一個這樣的她。
俞至月抬頭。
上面不斷傳來叫喊聲,嗚咽聲,還有謾罵聲。
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腦袋猛地刺痛,俞至月疼的快站不住腳,用力的咬緊牙關,她踉踉蹌蹌的找了個面靠著。
也就在這時,大量陌生的記憶不受控制的一股腦兒涌入了腦海。
俞至月疼的雙手抱頭。
她叫俞至月。
巧合的是,這具身體也叫俞至月。
出生在黎國邊郭,小時父親位居高官,家庭富裕,錦衣玉食的過了幾年,直至四歲戛然而止。
黎國國破,無數侵略者堂而皇之的進入城內,燒殺搶掠,無惡不為,父親為不受降大義殉國,府內家眷也被屠殺殆盡。
一夕之間,整個天地都變了。
小小的原身還不理解這些行為,只是隱約的知道有什么要離自己而去,所以當奶嬤嬤把她抱著離開時,哭嚎不止。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這個世界和自己看的歷史上的歷朝歷代都不同,大大小小的國家有近幾十個,有的甚至只有幾十人就能自立為國。
正因為如此的無秩序,所以各國之間戰亂不斷,時有兵禍。
百姓也是流離失所,衣不遮體,食不果腹,朝不保夕。
而原身隨著奶嬤嬤一家顛沛流離,直至現在。
如走馬觀花一般,俞至月看完了所有的記憶。
以前的她為了追逐夢想,在娛樂圈摸爬滾打,好不容易成了比較有名氣的女藝人,但是因為個子高,接到的劇本角色幾乎都是女扮男裝。
也是在一場戲中,因為威亞突然失控,她直接從高空墜落,當場摔死。
那一瞬間的極致疼痛,是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
想到這里,俞至月低頭。
看著這不屬于自己的身體,她很快便坦然了。
無論是什么地方,只要能再活一次,再大的價值就都是值得的。
要活著。
這是俞至月現在唯一的念頭。
待在深坑的時間不短了。
嘴唇凍的龜裂,嘗試攀爬導致手指指甲不同程度的裂開,血跡斑駁的糊在指面上,就連喘息都是有氣無力。
俞至月現在太冷了。
冷的連要往上爬的力氣都快沒了。
大雪已經下了一會兒,深坑里的尸體被雪遮蓋的差不多,只剩下了模糊的身形。
為了不受凍,俞至月忍著害怕從這些死人身上扒了一件又一件的衣服套在身上。
但還是太單薄了,身體的溫度在迅速的下降,哪怕盡量的蜷縮在一起,也還是感受到深入骨頭內的冷意。
可她不敢大聲的呼救,哪怕上面的聲音沒有了,一絲的聲響都沒有,整個天地似乎安靜的只剩下她一人。
她也不敢。
在原身的記憶里,這個時代,平頭百姓是可以隨意踐踏的,女性是貨物可以出售交換的,人命猶如那螻蟻一般低賤,不值錢。
也因此的,原身一直都以男兒為裝扮,奶嬤嬤一家待她極好,再是日子艱難的時候,也不會讓她挨凍受餓。何況又繼承了父母的基因,原身身量很高,這也是她扮作男子也不會有人懷疑的原因。
因為世道不安穩,她們多次奔波,好不容易又逃離了一處戰亂之地,未等日子安穩下來,青州開始起了戰爭。
各個地方搜刮人口,強行征青年服役,原身未滿十六也被納入了其中。青州有一條律,若家中男丁服役,為滿足親人團聚,其直屬內親皆需跟隨前往。說的冠冕堂皇,其本質還不是怕有士兵逃跑,把他們的親人放在眼皮子底下,就相當于拿捏住了這些士兵的命門,也就杜絕了一切有可能的發生。
服役很苦,苦到什么程度?作為士兵,你得什么都干,哪里需要你得往哪里挪,還要作為一個合格的受氣筒,被罵被打也不能吭一聲。一天也仿若陀螺般的轉,一天兩次的餐食是野菜熬成的粥,偶爾有稀薄的只能嘗個味兒的白粥,雖然管喝但哪里頂飽,再加上睡眠不足。
這樣高強度的勞動之下,原身終于病倒了。
對于絲毫不起眼,毫無貢獻的兵,軍中是不會讓大夫為其看病的,多了也就不值錢了,死了自然還有添上的。
原身只能硬抗,硬生生的扛了幾日,高熱都持續不退。然后沒熬住,還是病死了。
為了給其家屬一個交代,死去的士兵都會挖坑掩埋,用以安息,不至于孤魂在世間飄蕩。但俞至月知道,這不過是想讓人更死心塌地的跟隨而使用的一種手段罷了。
家中若有男丁,但凡能使勁,皆要為其續上。若只有婦孺,年輕的則充為軍妓,以慰勞打仗歸來的士兵,年邁色衰的則充入各個地方,或織衣,或炊飯。
這個世道,沒有男子,女人便淪為了無歸屬的物件,誰都可以碰,都可以肆意賞玩。
奶嬤嬤她兩個兒子,早在幾年前為了逃難,都死在了山匪的手上?,F在只剩下了奶嬤嬤一人,大嬸嬸以及嬸嬸的兩個女兒,家里能說得上算男丁的,就只有她俞至月。
她若是逃了,她們該怎么辦?
她們的下場,只會比她服兵役時痛苦千倍萬倍。
可她不是原身,沒有受過她們的情,何須承她們的恩。
世道艱難,人性難看。只為自己而活,這有什么不對嗎?
可是,她能自己逃嗎?
烏鴉有反哺之義,羔羊知跪乳之恩,既然借用了別人的身體,那自然也要為其操持身后之事。
她俞至月,不是圣人,但也做不到不當人。
思緒都理順當了,俞至月拼著最后一股勁,一直呼喊著。
同時手上也沒閑著,繼續沿著壁往上攀爬。
因為深坑里的尸體夠多,且大多都身體瘦弱,俞至月很容易的把它們摞成堆,墊著踩著增加往上爬的優勢。
距離洞口的距離還差一點,俞至月大口大口的喘息著,整個腦袋都在嗡嗡作響。
身體都在劇烈的顫抖著,但她不敢松手。
迷迷糊糊之間,她好像聽到了有人在哭喊著叫她的名字,隨著的就是有人在拉著她,用力的拖拽著,把她拉出了深坑。
俞至月的神智早就模糊了,感覺到自己得救了之后,她拼著的那股勁也就散了。
隨后徹底的陷入了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