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歷六月初一，正午的太陽極為毒熱！

繁華的高樓大廈中，一項正在動工的房建項目正干的熱火朝天！

酷暑炎熱，灰塵漫天。各種工地機械開動的聲音混在一起交織出了這座鋼鐵城市的交響曲！

項目部的領導們帶著紅色或白色的帽子撐著遮陽傘在工地上走來走去，同時不忘大聲呵斥因天氣炎熱而躲在陰處休息的工人。

“喂喂喂！！！偷什么懶，你哪個班組的，你班組長是誰？”

說完掏出手機拍了幾張照片，然后發在了他們項目管理溝通群里面。最后惡狠狠的瞪了工人一眼就走了。

頭戴藍色工作帽子身穿橘色工作馬甲的劉溜站在不遠處看著這一幕。深知這罰單要是罰下來了的話，那工人肯定會直接打包走人不干了。

有些包工頭老板會出面承擔罰款，有些則會直接罰到個人也就是工人身上，就看你跟的是個什么樣的包工頭老板了。

當然啦！也有一些自認為跟領導關系好的包工頭會去買兩包煙和幾瓶水，然后跑到領導那里賠笑聊天，這罰單也自然下不來。

其實啊！領導體恤工人，跟誰都關系“好”！

看到這一幕，劉溜思緒飄回兩天前。

劉溜一伙本是五個人來到這工地做架子工，負責2號棟樓外架的安轉！

就在前天，其中兩人在火辣辣的太陽底下暴曬著干了2小時。已經不能用汗流浹背來形容了，像是剛從河里撈出來一樣，兩人渾身上下沒有一片干爽的地方！

兩人跑進樓層里脫掉衣服褲子，雙手用力的擰衣褲上的汗水。黃橙橙的汗水直流而出。雖說擰不干，但也會清爽一些，不至于濕漉漉的一直附著在皮膚上。

穿上衣服和褲子，兩人掏出了煙。隨后拿出打火機對著煙，隨著打火機火焰的跳動，深吸一口，露出舒服的神情。

呵呵！一根煙就能帶來極大的滿足感。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下班之后吃什么？”

“隨便吃什么，整兩瓶冰啤酒就可以了。”

“干了一個星期了，不知道這個工地錢好不好拿？”

“管他呢，沒錢就找老板借支！”

“嘿嘿！昨天工地上來了幾個妞來參觀，真好看。”

“好看個屁，不如項目部的那幾個文員！”

“要不今晚找老板支點錢？”

“也行，哈哈哈。還沒體驗過這座城市小巷里的風情呢！”

樓梯口傳來腳步聲，但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并未聽到。隨后紅色帽子安全員到達他倆同一樓層。

猛然看見兩人沒戴安全帽且坐在地上抽煙，拿出手機就是一頓拍。后續開出了一張500元的罰單。

罰單開到外架班組，班組包工頭老板說由工人自己承擔。那兩人毫不猶豫直接走人了。辛辛苦苦干兩天才500元，一張照片就沒了，換誰都忍受不了！剩下的兩人也跟著這兩人走了，只剩下劉溜一個人還在這工地干活。

別想這么多，好好碼鋼管。劉溜在心里告訴自己。

他現在急需要錢，干一天就有一天的錢。

暴曬下的鋼管哪怕戴著厚厚的手套也仍然燙手。劉溜豎著踮好兩根方木，然后一根一根的橫放著3m的鋼管……

碼的同時劉溜眼神四處尋望，終于看到了塔吊指揮的身影。

塔吊，高層房建材料運輸的主要機械設備。有各種型號，塔身向上。駕駛室在塔身最上方。駕駛室旁是橫向的塔吊大臂。橫向幾十米的大臂上有著可前后移動的小車。小車上有著可以上升和下降的大鉤。大鉤上掛著兩根很粗的鋼絲繩，用來捆綁吊物。在塔吊大臂長度覆蓋范圍內，塔吊可以把材料運輸到各種位置！

劉溜繼續埋頭苦干，頭上的汗水順著工作帽沿掉落，衣服褲子也全被汗水浸濕。在碼好了40根鋼管之后，他跑去找到模板下歇涼的塔吊指揮。先掏出已被汗水浸濕的煙盒，掏出一根軟白沙。

“指揮師傅，來抽根馬虎煙。麻煩用對講機喊一下塔吊司機，吊一下鋼管上樓層板面，上面的師傅沒材料起架子了！”

塔吊指揮懶洋洋的收起手機起身。眼里閃過一抹嫌棄之色，并未接煙。

“好，帶我過去吧！”

塔吊大勾在塔吊指揮的指揮下穩穩下落在鋼管上方。劉溜蹲在地面正準備綁穿鋼絲繩。

突然，鋼絲繩被人一把抓住。那人都沒看劉溜一眼，對著塔吊指揮說道。

“先給我吊三吊鋼筋！”

吊運任何材料都需要鋼絲繩，抓住鋼絲繩，其余人就吊運不了材料了！

指揮一眼就認出了滿臉橫肉帶著白色帽子的人，他姓李，是鋼筋班組包工頭，包工地之前是當地有名的混混。于是訕笑道！

“這位小兄弟先來的，鉤子也下下來了，李老板你要先吊的話你自己跟他溝通唄！”

說完便雙手抱胸，儼然一副看戲的姿態。塔吊指揮明白此人乃項目經理小舅子，在工地內蠻恨無理。塔吊指揮此舉是打算禍水東引矛盾轉移！

蹲在地面的劉溜抬頭一看，心中暗感不妙，怎么是這個身高馬大滿臉橫肉的鋼筋包工頭李老板，他身后四五米的位置還站著三個鋼筋工，都是李老板的工人。劉溜緩緩站起身來，比李老板低了一個頭。

“李老板，我上面六個師傅等著這吊鋼管，您稍等一下，我吊了這一吊就好！”

劉溜賠笑說道，然后伸手去拉鋼絲繩準備綁穿鋼管，誰知那李老板握著鋼絲繩豪不松手。

“你這小崽子還要跟我搶鋼絲繩？你什么意思？”

李老板勃然大怒，對著劉溜又大聲訓斥。

“你一個臭架子工還敢跟我爭，你算什么東西。先上我的材料，你聽不懂人話是吧？”

劉溜此時也有些怒了，再加上天氣炎熱內心浮躁。便也頂了一句嘴。

“凡事都得講究先來后到，我先來的自然是我先吊材料，你不要這樣不講禮，出來賺錢誰都不容易。你也不要看不起人。”

李老板聽后發出陣陣譏笑并嘲諷道

“哈哈哈……先來后到？那我就搶你的先了你又能把我怎么樣。還出來誰賺錢都不容易，我告訴你，小崽子，老子賺錢容易的很。哪像你，天天累死累活賺這兩三百。我出去請別人吃頓飯洗個澡的錢都夠你一個月工資了！還別看不起你？怎么了，是要跟我玩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東嗎？動漫小說看多了？”

李老板說罷劉溜并未松手，握著鋼絲繩的手反而越握越緊。劉溜回頭，看見自己班組架子工老板正在工地門口，遠遠的朝自己走來。心里也有了些底氣，開口道。

“李老板，我先來的我就不松，大不了誰都別想上材料了。你這么有本事你把我弄開啊，不然咋倆就耗……”

劉溜話未說完，李老板對著劉溜伸手一推。劉溜向后踉蹌兩步，手里抓著鋼絲繩硬是不松手。李老板向前兩步，俯視著劉溜，兇狠的眼神盯著劉溜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早有十年在工地上老子10萬就能買你的腿，你信不信老子現在就廢了你，老子就當這個工地的錢給你賺的，給你當醫療費。”

話音剛落，李老板一揮手，他身后的三名工人對著劉溜呼嘯而來。劉溜回頭一望，自己老板正在工地門口做接打電話的模樣，不過演技拙劣。心里頓然明白，原來自己老板也懼怕李老板啊，假裝打電話不來救場。

劉溜心如死灰，松開了握著鋼絲繩好幾分鐘的手，在地面撿起一塊磚頭，大聲喊道。

“來啊來啊，誰動我一下試試！”

李老板順勢拿起鋼絲繩就走了，并對他的三名工人做出撤退的手勢，邊走邊嘲諷。

“誰說要動你了，蠢貨！我有的是辦法整你！”

劉溜手中的磚頭滑落在地上，握著磚頭的右手瑟瑟發抖。緊繃的身體當即放松了下來。大口大口貪婪的呼吸著空氣！其實只要對面再向前走兩步，他都準備撒丫子逃跑了。

握著磚頭是劉溜最后的倔強，他明白自己身后空無一人，家中也無權無勢。哪怕再害怕再弱小也要裝出強勢的姿態，不然以后少不了一直被欺負。

人善被人欺，人慫被人騎！！！

可也僅僅只是裝出點強勢的姿態罷了！如若他真有點血性，前兩天就會跟那離開的四個人一起走了。而不是同行的四個人都離開了，他還在茍延殘喘般的乞求著這份工作。

如今經濟不景氣，各行各業的發展都在下滑。特別是劉溜這種沒有文憑又沒有一技之長的人，只能干工地或者進廠。房地產首當前沖日落西山，從事建筑行業的農民工們大量因為沒事做而滯留在家。

劉溜很需要這份工作，至少目前很需要。

正當他傻傻的站在鋼管旁邊時，他老板終于趕了過來，解釋道。

“小劉啊，剛剛在工地門口接了個電話，所以沒能及時趕過來。不過我也是隨時注意著你這邊的情況，如果發生了他們欺負你的情況我會立馬跑過來的！”

說罷從口袋里拿出了一包芙蓉王香煙，掏出一根煙遞給劉溜。

劉溜心中冷笑一聲并未接煙。

他老板微微沉思了一下，又開口說道。

“要不你先回去休息休息吧，后續我們……”

劉溜并未等他老板把話說完，轉身就往工地門口走去。待他走到工地門口時，他老板接到了項目經理的電話，然后邊接電話邊看著劉溜回了宿舍。

工地的宿舍就是集裝箱，也就是板房。不過現在條件好了，每間房都裝了空調。

劉溜回到了生活區，踏入涼爽的房間。看著四張空蕩蕩的床發呆。項目部規定一個房間是要住八個人的，之前他們四個還在的時候，不允許別人搬進來住，他們五個獨占了這間房。現在雖說他們四個人走了，但工地上目前還沒新進場的農民工，所以并未再安排人員入住。

還是人多好啊。要是他們還在的話就好了。劉溜心中感嘆道。

劉溜脫掉被汗水浸濕的衣服褲子，隨手丟在空床板上。然后走進最角落里的床邊，一屁股坐了上去，雙腿盤在床上，背靠著板房檔板。

“我要有錢錢，我要暴富富……”

剛閉上眼睛準備養神的劉溜被手機鈴聲所驚擾。掏出手機一看，是他老板打過來的。

剛一接通，他老板便略帶歉意的向他傳達了退場通知。

“唉～小劉啊，你回去休息一段時間吧，等我下個月別的工地開工了我再請你出來做事，工資的話我現在微信發給你，今天給你算一整天，總共7天，共計1750元。”

說罷直接掛斷了電話，不給劉溜說話的機會。

劉溜頓時只覺心中一陣酸楚。他明明什么都沒做錯，可最后受傷的還是他。委屈、不甘、還帶著一絲悔意摻夾在一起。

如果當時慫一點就好了。要不要再給他們四個打個電話，問問有沒有事做。劉溜想到這里，拿起手機打開了通訊錄找到了他們的號碼。想了許久還是沒有撥打出去。

畢竟之前沒有共進退，劉溜已經不好意思在去找他們了。

“我要有錢錢，我要暴富富……”手機鈴聲又響起，低頭一看，來電顯示—老媽！

“干了幾天活，賺了多少錢了。”他老媽接通電話就直接詢問。

“才出來干了一個星期的活！”劉溜冷冷的回應道。

“是啊！今年都過去半年了你才打了7天工。隔壁的小伍今年都已經存了4萬塊了。你表舅家的兒子雖說沒存到錢，但已經帶女朋友回家了，人家23歲，你都已經26歲了。要錢沒錢，要長相沒長相，還如此不思進取沒有一點上進心。”他老媽噼里啪啦一頓連環靈魂拷問。

劉溜還未開口回應，他老媽又是一頓輸出。

“當初考上縣重點高中叫你好好讀書你不讀，抽煙打架上網，現在后不后悔？你表弟普通高中之后考個二本，畢業后找的工作都是坐辦公室吹空調的，你后悔了嗎？我問你，你后悔了嗎？如今你的苦都是自找的。”

劉溜輟學已經快10年了，但他老媽直至現在仍然對他輟學的事耿耿于懷。這些年來只要母子倆爭吵，他老媽都要搬出輟學這件事來問他后不后悔。

“別說了行不行，我現在不正在打工賺錢嗎？”劉溜極其不耐煩。

聽到這句話他老媽火氣更大了，大聲怒罵。“你打了十年工了，你賺的錢呢？我沒見過你一分錢，這些年來你三天打魚兩天曬網。錢沒賺到我就不說了，小柔呢？人家死心塌地跟了你五年，你屁錢沒有卻吃喝嫖賭樣樣精通，人家對你不離不棄，你去了別的城市反手就不理人家了，你作為獨生子還要不要成家了，想要老劉家斷后嗎？”

“什么跟了我五年不離不棄死心塌地，吵個架我把她拉黑沒幾個月她就跟別人好上了，還不是嫌棄我沒錢，我成不成家跟你沒關系，我遲早會發財，到時候再成家也不遲。”劉溜說完這句便掛斷了電話。

直至現如今劉溜都始終認為自己是時運不濟，導致自己窮困潦倒顛沛流離。卻從來沒考慮過自己身上的問題。

劉溜起身去空床板上撿起褲子，拿出那包軟白沙，掏出一根彎曲的煙，還未找到打火機電話鈴聲又響起了。

劉溜定睛一看，網貸逾期催收電話，毫不猶豫直接掛斷。

老子棋牌室高利貸都還沒還呢，整天打你妹的電話。劉溜心中暗罵。隨后把手機丟在空床板上，找打火機去了。點燃煙之后又回到自己床上躺著。心里盤算著這個月底要怎么還能還清棋牌室那8000塊。

“我要有錢錢，我要暴富富……”

空床板上，電話鈴聲又響起，劉溜躺在自己床上并未起身，擺爛說道“打吧打吧，老子一個都不會接。要么就是催賬，要么就是家人譏諷，沒錢連自己爸媽都看不起自己，無所謂了。等我以后發財了，去一個沒有人的地方，嘿嘿！”

“我要有錢錢，我要暴富富……”電話一直在響，對面那頭看到劉溜沒接就一直在打。劉溜大罵一聲“打你奶奶個腿啊！”

最后還是從床上起身去空床板上拿起手機，正準備關機，沒想到是奶奶打過來的電話，打了五個。

劉溜頓了頓還是回過去了。

“喂！奶奶，在家里身體還好嗎？”

電話那頭傳來蒼老嘶啞的聲音“奶奶很好，不用掛念，就像知道崽崽在外過的怎么樣？這么熱的天，吃不吃得消啊。那里做事好不好做，做的舒不舒心啊，有沒有被別人欺負。該省就省，該花就花，對自己好一點，吃的方面要不要奶奶給你寄點菜過來……不想做了就回家，奶奶養你”

劉溜一句話沒插上，奶奶一直關心個沒停。瞬間想起今天的事，鼻子一酸，眼淚掉了下來。

人啊～總是很奇怪，天大的委屈都獨自咽的下。卻經不住一句關心！劉溜也不例外！

“奶奶，我很好。干活吃得消呢，同事們也對我挺好。食堂伙食也挺好的……”劉溜一句一句回應這奶奶對他的關心，努力忍住讓自己的聲音不再顫抖。但眼淚卻不爭氣的掉落。

從小到大只有他奶奶，不在乎他調皮搗蛋，不在乎他成績好與壞，不在乎他脾氣好與差，不在乎他高矮胖瘦，不在乎如今的他窮困潦倒毫無上進。只要回到奶奶家。他就永遠是他奶奶的乖崽崽！

奶奶的電話把他思緒拉回到了小時候。奶奶的家在山溝溝里面，只要他隨爸媽去他奶奶家。奶奶總是會提前徒步走路來回15里去村里唯一的小店買好糖果。

稍大些時，暑假在奶奶家里，夜里熱的睡不著，奶奶總是會側躺在他的身邊用蒲扇慢慢的給他扇風，一直扇到他睡著。

每次從奶奶家回去，奶奶總是會從床底拿出一團破布，然后小心翼翼的打開。里面都是帶滿折痕的錢。從1塊到10塊不等。奶奶總是會當他爸媽的面給他一張10塊的。然后私底下再給十張皺巴巴的1塊的。因為他跟奶奶說，錢會被爸媽拿走。所以奶奶每次都會私下再給他10塊。

輟學那年，爺爺要他跪在廳堂，爸媽拿著衣架打他，是奶奶一把抱住他。跟著他一起哭。奶奶沒有勸他繼續讀書，但他知道奶奶是最希望他繼續讀書的。

兩年前，他帶著當時的女朋友小柔回奶奶家。奶奶還是從床底拿出那團破布，小心翼翼的打開。里面的錢仍然皺巴巴的，但多了幾十張百元大鈔。零零整整一共4680.5元。說著要把錢全部給崽崽結婚。

…………

奶奶沒有經濟來源，后輩給奶奶的錢奶奶都會交給爺爺，叫爺爺還回去，這些錢都是奶奶每天上山撿柴賣給別人賺來的。

幾十年如一日

想到這里，劉溜再也壓抑不住自己的哭聲，放聲大哭。不是因為今日的委屈，而是想著自己活了二十多年，自己的生活過的一塌糊涂。持續的讓家人失望又絕望。都對他愛搭不理。

只有奶奶，仍然把他當成小孩。他永遠是他奶奶心中最乖的崽崽！

奶奶比誰都希望他有上進心，更有出息過更好的日子。

每次劉溜踏入社會又身無分文回家時，家人都會指責他。只有奶奶總是一言不語眼里含淚的看著他。奶奶不會勸說他迷途而返，也不會要求指責他的家人們閉嘴。只是會在指責結束后，默默的抱著他哭，再從床底拿出那團破布里的錢給他然后輕輕的說

“崽崽啊，奶奶希望你過得好，每次他們指著你的鼻子大聲怒罵你的時候，奶奶的心都會很痛很痛。有他們罵你時的心痛，也有你過得不好時的心痛。你要爭點氣，證明給他們看，奶奶多希望看到你娶妻生子。”

總歸還是有點良心。劉溜從沒接受過奶奶的那筆錢。但也從來沒聽進去奶奶對他說的這段話。

等到如今幡然醒悟，奶奶已經八十多了！

劉溜慌忙掛掉電話并關機。他需要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緒。

這時那些在劉溜腦海中原本已經塵封甚至遺忘的記憶都如走馬燈似的涌進來，一幕一幕的在腦海中浮現出來。

呱呱落地時爸爸的喜極而泣，媽媽的痛并快樂。

……

第一天上幼兒園回來時寫的爸爸媽媽的名字。那張泛黃的紙張和上面歪歪扭扭的兩個名字至今還留在爸媽的床頭柜里。

……

步入小學時得的第一張獎狀，爸爸媽媽帶他去市里游樂園里玩耍的溫馨畫面。

……

初中暑假時在爺爺奶奶家度過的每一個無憂無慮的夏天。

……

中考時考進縣重點高中時爸媽刻意挺直的腰桿。

……

原來自己也曾是爸媽的驕傲！

又浮現出自己16歲輟學踏入社會，覺得學校是束縛自己的枷鎖。想起自己自命不凡心比天高時立下的雄心壯志和偉大目標。以為自己是龍入深海、鷹擊長空。最后卻被社會一遍一遍毒打慢慢墮落……

想起他口中那兩位不管自己死活的父母，當初賣房賣車給他還高利貸賭債，一夜白了頭，加起來百來歲的兩口子住進了廉租房。原來是父母的血已經被他吸干……

想起他口中那愛錢的小柔，當初跟著身無分文的他五年，整整五年，一個女孩子最美好的年華。最后他玩膩了一腳把人家踹開并躲了她半年。最后她心灰意冷結婚嫁人，還被他扣上了一個拜金女的帽子……

……

……

最后的最后，他看到了床上躺著一個人。既陌生又熟悉。好像是個人，又像一條臭蟲！

他突然驚呆，怎么會看到自己呢？隨后他越升越高，眼里躺在床上的自己越來越小。

劉溜心中驚呼，我這是死了嗎？死了也好。愧對父母和奶奶，辜負了小柔整整五年對我的愛。

就像是街道下水道死了一只臭蟲，對街道毫無影響。就如他的死對這個社會無傷大雅一般！

爸媽會很傷心的吧！奶奶會很心痛的吧！小柔……算了，她已經嫁人了。也不知道是否會緬懷一下我。

真想人生重來一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