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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早些年的事
第一節網貸爆雷了
我的雷終于還是爆了。我是于欣,如果算陽歷,生日是1971年12月1日,臘月初一,據母親說生我的那日,大雪紛飛,奇寒。
記不清到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在老公的描述中,說我拿到第一張信用卡的時候,還在他面前炫耀過,說這是身份的象征,以前自己到銀行柜面去申請,不知道被拒了多少次,因為收入的不穩定。只知道當時是在某公司做出納,經常跑銀行去辦理公司貸款、票據等業務,一來二往,就和銀行網點的客戶經理們混的較熟,于是某一天,接到銀行經理的電話:“于欣,幫個忙可以嗎?”每次都是我上趕著去討好他們的,沒想到還有我幫得上忙的時候,“什么事啊?”我有些怯怯,說實在的,心里沒底,不敢隨便應承,不然諾大個人,答白不算數,日后怎好相見?“小事情,幫我們完成個任務,帶上你的身份證,到銀行來就行了。”我迅速拿上身份證,一刻都沒有耽擱,就到了銀行。原來,是辦信用卡,還一口氣辦了四張,共享額度11000元。想起以前著急的時候到銀行申請被拒,我長吁了一口氣......“你可以用用的,挺方便的,不用就不激活也不要緊。”客戶經理熱情的介紹著。
半個月后,我收到銀行寄來的四個專遞,打開來看,是四張精致的小卡片,有兩張還是當時正在熱播的喜羊羊的卡面,我認真地看了幾遍信用卡使用指南,小心翼翼的選了一張喜羊羊的卡片,按照提示操作,很快就激活了。第一次知道了使用信用卡有免息期,這個,確實方便。
日子,不緊不慢的就這么過著,工作嘛,對我來說,從來就不是難事,我這個人,聰明,肯學,就是運氣不咋好,大學畢業的時候,因為想著要跟著心愛之人離開生我養我的家鄉,所以在找工作的時候,走了心,上午在人才市場填了簡歷,下午得到通知就去辦了工作關系轉移,生生浪費了當時在學校帶出的干部指標,多年以后,當我知道了干部指標和工人身份有著如此大的差距的時候,著實唏噓了很久,虧得畢業時只有一半同學是帶著這個指標離校的,那時的我,竟是如此的不諳世事。
在*花的平臺借了錢,20天前逾期了,我的雷爆了。催債的電話打到了我老公那兒,于是,我的幸福如雪崩般的塌陷,我本就是二婚,孩子是前夫的。現任老公長的很帥,濃眉大眼,高大英俊,如果要說有什么缺點,那就是嘴巴太小,格局不大。另外,因為上了年紀,謝了頂,整個腦門像個富士山,摸一把,油膩膩的。當年我看上他的那雙會說話的大眼睛,如今布滿了血絲,好在睫毛還是那么長,一如我認識他的時候。我跟他,是在武漢認識的,那時候因為下崗的原因,我到了朋友的圖文廣告公司打工,于是認識了同在一家公司打工的他,只是那時候他已娶,我亦嫁......只是愛情還是悄悄地降臨,幾經蹉跎的我們曾不止一次的談論過這段孽緣,這一生的債都因此而起。
第二節當年的白月光
我談過的第一場戀愛是在大學校園里,那時候我在S市職大學紡織工程,初戀的他在J城一所師專歷史專業就讀,大家都叫他馬兒。我本是陪著一個女孩兒奔赴愛情而去,因為戀愛雙方都是高中同學,一個跟我同班,一個跟他同寢室,于是我們的相聚常常是一群青年男女,各自書寫著自己的青春,而在這群人里,馬兒是唯一一個比我大的男生。
父親比母親大了八歲,每每說起將來,母親都會跟我說,“你到時候要找個比你大的人嫁,大一點會疼人。“母親是過來人,因為家貧,沒念多少書,據說當年是保送本市重點初中的,就是家里窮,為了多掙幾個工分,讀完高小就輟了學。父親倒是讀了中專,是武漢的一個醫專,只是在校時投筆從戎,在福建當了差不多八年的兵,上過抗美援越的戰場。父親黯然神傷,退伍回到武漢,分配到某醫院,經歷過戰火洗禮的父親感嘆人生的無常,念及家中年老的父母及年幼的兄弟,毅然放棄了武漢的工作回到了家鄉——S市。父親和母親是經人介紹認識的,很快就結了婚,母親曾說,剛嫁給父親的時候她都不敢看他。父親小時候出過天花,臉上有不少或隱或現的斑點,加上家族傳承的小眼睛,嚴肅起來的樣子著實可怕,但父親在我的心中卻是那么的親近和慈祥。因為我是女孩,父親對我的寵溺近乎無邊,在父親的呵護中,我幸福的長到了待嫁時,而這卻成了我這一生最美的記憶。父親現在已經去世十多年了,走的時候剛做完70大壽不久,從那時起我便成了沒人管的孩子,因為家里其他人沒人能管得住我了。
我雖身為女孩,卻生就一個男孩子的性格,因為支援三線建設,我剛出生就隨父母到了宜昌,那時的宜昌還沒有葛洲壩,父母在同一個工廠,父親是鉗工,母親是車工,我的童年就是在宿舍和廠子里度過的,廠子附近都是丘陵,我會上山摘果,我會淌水過河,在那群一起玩耍的小破孩里,爬煙囪我絕對是NO1,爬的又高又快,以至于后來我時常在想,我為什么還會恐高。兒時的事情想得起的不多,但我確信那是我一生中最無憂的日子,有藍天,有白云,有夢......
我是我們家族第一個考上重點初中的孩子,三年后中考失利,沒能繼續留在重點中學,于是發恨又在其他學校復讀一年,終于又成了家族里第一個考上重點高中的孩子,那時候不知道贏得了多少羨慕和贊賞的目光,在我的印象中,讀書不是什么太難的事,只要我想讀,而這一切因為高中的頹廢,戛然而止。因為如此,我的同學中比我大的很少,高中以后,我的角色就從初中的小妹成了朋友圈中的大姐了,直到在師專認識了馬兒。初見馬兒,給人的感覺他是一個靦腆的大男生,話不多,國字臉,眉眼輪廓分明,長了一張很有型的嘴巴,就是個子矮了點。每次陪閨蜜去師專,幾乎都能看到他,偶爾他也會獨自接待我倆,在男主同學不在的時候。
馬兒成了我交往的第一個比我大的男孩。
第三節初戀
不記得初戀是如何悄然而至的,也許是因為荷爾蒙的萌動,也許是命里注定有一場有始無終的劫,且伴我終生。
其實戀愛并沒有我想象中的熱烈,我與馬兒,永遠都像是一個人的故事,他熱的時候我冷,我熱的時候他涼,可是,大學生活里,怎么能夠沒有愛戀,我會偷偷洗了他寢室里的臟衣服,會在操場上看他訓練時永遠與其他人不協調的樣子,會在學校邊城墻上傻傻的等,直到下課的鈴聲響起。可他的回應總是若有若無,好像充滿了心事,那時候沒有手機,書信成了我們交流的主要方式,每次在學校翻找到來信,都是我最快樂的事,我們談過去,說將來,可我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他刻意在回避什么。記得有一年的冬天,我送了一條親手織的圍巾送過去,他明明在寢室,卻遲遲不肯露面,最后我在失望之余,在他們寢室樓下的圍墻邊,當眾焚毀了那條我織了半月的圍巾,我以為我們的故事就這樣結束了。
我開始努力去學習,去補前些時候拉下的功課,去刻意避開與他相關的話題,我想沒有他,我的生命里視乎也不缺什么。而那段時候,我碰到一個熱烈追求我的小男生毅,是大學同學,他會在大清早的時候站在我家門口唱情歌,他會找我一直追到我們高中同學聚會的現場,然后霸道的邀我做他的舞伴,而這一切,在我看來,都顯得那么的不成熟。這個比我小的男生,家里坐著小生意,在我看來,他們家家境挺不錯的,但我覺得生意人的精明,不是我所喜歡的。但他家的電烤餅,我著實愛吃,作為回報,我答應毅給他織了一件毛衣,線是他出錢我買的,紫色。我有個壞毛病,毛衣打到一半不滿意的話就會全部拆掉重織,所以成品不多,很奇怪那次居然一氣呵成,但我直接拒絕了他。然后這個小男生就留下一張紙條,離家出走了,正逢我們畢業設計,我們是工科,畢業課題是紡織廠設計,說實在的大學的課程學了沒記住多少,但這次設計逼得我們把專業課重新拾回,為了不耽擱毅的學業,我們幾個玩的好的同學一起在完成自己的設計稿同時也分工組織毅的設計內容,直到一周后他主動回來了。
突然有一天,在吃過中飯去教室的路上,我看到同學都怪怪的笑,卻什么都不說,我知道肯定是發生了些什么,立馬跑到教室,看到抽屜里放了一個菠蘿和一封信,是馬兒的,信中說菠蘿的喻意是修復,他說其實他是愛我的,那一刻,我竟覺得這是那么的不真實。我狂奔出教室,追了很遠,都沒有追到。回學校的路上,我腦海里的馬兒一點點清晰起來,從認識我的那一刻起,他都不會主動來找我的,他膽小,因為曾經在學校圍觀中遭受過誤傷,被人一刀將胃穿了兩孔,正是因為如此,他休學一年,加上高考當年,復讀一年,讀了三年高三才考到師專,所以他才會大我兩歲多。他還是他們那地方第一個大學生呢。所以每次都是我去他那,即便是送我回來,他也不會離開J城,這回他主動過來了,卻沒有等到我。在和我的交往中,城鄉差異產生的自卑感和男人特有的自負一直在左右他的思想。
接下來就是答辯,畢業,找工作,忙的不可開交,而我,因為心念著馬兒,心想總是要隨他而去的,所以沒必要花太大心事去找一份好工作,所以在人才市場應聘得到回應,便在一天之內將檔案提到了工廠,辦理了入職手續。這是大學生就業放開的第一年,我們是自主雙向選擇就業的第一批大學生,時間是1993年6月,我22歲。同時,我給已經回家的馬兒去了一封信,定下了來年元旦在J城城墻上相聚的約定,我以為,這次約會,他一定會排除萬難,來見我一面。
然而,來年的元旦,我在城墻上從早上等到深夜,終于沒有等到要等的人。
第四節南下之行
我去的那家企業,是以上煙濾絲束項目獲得的招工指標,該項目獲得了世界銀行1500萬的貸款,然而從把我們招進去到最后破產,除了多了一些地基基腳,啥也沒看到,原來的老生產線,被全廠人所詬病,說我們越做越虧,還不如停產算了。廠子做做停停,停停做做,過了2個多月,我果斷在單位辦理了停薪留職,再次參加了一次足以改變我命運的招聘,廣東東莞一家企業到當地招聘,我在近2000個報名人員中被選中,同時選上的還有兩個男生。
收到入職的通知我既興奮又忐忑,但決心非常大,在家里做了幾天準備之后,我去找了同行的男孩疆,那是個瘦瘦小小的男孩,他是學財務的,我們相約一同坐汽車到岳陽,然后在岳陽火車站搭乘火車到廣州,再轉車到東莞。
那時候家里的條件確實不太好,老哥剛結婚沒多久,全家都擠在一個60平不到的小兩室一廳里,哥嫂一室,爸媽一室,我就擺了張小小的床在陽臺上,陽臺是老爸和老哥用鋼管和角鐵焊的架子,再配上大大小小的玻璃,跟現在的鋁合金窗沒得比。
畢業的時候我們全班去了襄樊實習,然后去爬了武當山,在武當金頂上我為父母,哥嫂和自己各求了一簽,說來也奇怪,給哥嫂求到了武當第一簽,給父母也求到上簽,唯獨給自己求了一平簽,我還記得簽名是虎出大林,說是虎無傷人意,人有害虎心,還說我住的地方四面潮濕,還說我注定老來孤寒。多年以后,我懂了,這真的是命。為著哥嫂的第一簽,父母許下了若如意喜得貴子,爺爺奶奶一定會登頂還愿。雖然我回去后嫂嫂因為回娘家,肚子里的孩兒沒了。但終是如了愿。父母便也真的去登頂還了愿,這都是后話了。我南下的時候嫂嫂又懷上了。
走的頭一天,我去找了毅,告訴他我要去廣東了,想著他手上寬裕,想借點路費,被他堅定的拒絕了,從那時起我就知道借錢是個很難的事。出發那天,我帶著父母哥嫂準備的700元錢,踏上了尋夢之旅,坐在車上,車開的剎那,我清楚地看到了父親眼中的淚花,我咬緊牙關,硬是把眼淚憋住了,直到汽車進入湖南,我那不爭氣的淚珠兒才奔涌之下,我哭得一塌糊涂,為漸行漸遠的故鄉,為未知的前程,也為自己那即將被埋葬的初戀,但更多的是對美好未來的憧憬,那一年,鄧伯伯還沒在地圖上畫上那個圈。
現實遠比夢想來的殘酷,到了岳陽火車站,我在旁邊看行李,疆去買票,我們遭遇了出門后的第一次霸陵,一個穿的流里流氣的男子強迫疆把買票的錢給他,說是他代買,每張票要收5元手續費,疆不肯,立馬就被扇了一個大耳刮子,我雖然害怕,卻不得不前去理論,還好周圍一些買票的人都圍過來譴責那男子,那人才罵罵咧咧的離開了。而我當時已是全身發軟,幾乎快站立不住。
等到我們進了站,當次列車到了的時候,我的天呀,上車的人擠都擠不動,疆本來擠上去了,但看著在站臺發呆的我只得又擠回來,如此反復,直到第三趟列車進站,疆直接把我推上火車,他才上來,就這樣被擠得動彈不得,一直到火車過了湘潭,下去了一些人,才找到位置坐了下來,這時我才感覺到肚子有些餓了,打開父親專門給我鹵的牛肉,和疆各自吃了幾塊,不舍得吃完,因為這上面是滿滿的家的味道。
一路無話,等到我們終于到達目的地是,已是次日中午,辦好了入職手續,下午老板給我們管理人員開了會,介紹了我們三個新人,整個會上,老板用的都是粵語,除了介紹我們的名字和職位時,我看著老板,一個矮矮的但精明的男人,時而敲著桌子,時而生氣反問的樣子,感覺來到了一個完全未知的世界,這就是我要的未來嗎?
第五節我負責版部
我們去的是一個繡花廠,廠子里有當時中國最先進的電腦繡花機,而我的工作是負責版部,就是來樣制版,再返給客戶確認花樣和色澤,然后發車間批量制作。老板是香港人,有兩個老婆,原配在香港,內地有東莞和中山兩個廠子,歸小老婆和她弟弟負責。
我的工作要跟倉庫打交道,庫管是個本地姐姐,她居然聽不太懂普通話,所以很多時候我都要靠手勢和圖案和她溝通,好在工作很單純,給我分管的制版的小女生普通話說得還可以,一周以后,我已經能夠很熟練的安排我部門的工作了,日子過得很充實,還要加緊學粵語,真后悔在家沒好好聽粵語歌。
我們的花樣都是給一些知名品牌做的,一件不起眼的冷衫(毛衣),繡上圖案后說是可以賣到兩千多,要知道那時候家鄉的肉才幾塊錢一斤,我進絲束廠的時候定的工資是89.9元,就這樣那些老職工還不服氣的很,說是憑什么我們一去就拿的比他們還高,那時候還是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轉型的初期,因為是大學生,所以進場定級挺高的。老板給我們定下的試用期工資是600元每月。
除了完成本職工作,我喜歡跑車間,許是小時候總在老爸車間里泡著,我天生對工藝流程感興趣,很快就能和車間里的同事打成一片了,所以每次碰到版部機床不夠用的時候,車間主管會很快安排騰出生產線上的機器給我用,慢慢的我也聽得懂一些粵語了。得空的時候我也會到車間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反正我吃在單位,睡在單位,除了要出去買一些生活必需品,幾乎不用出工廠的大門。生活差不多是一片陽光。廠子里吃飯很有特色,普通員工自己拿碗打飯吃,坐在會議室長條凳上,而老板和管理人員在最前方擺兩個大圓桌,圍坐進食,既讓我們這些中層有優越感,又感覺被所有人盯著吃,有強烈的使命感,不敢懈怠。
可是那時的廣東真的不甚太平,我親眼目睹了兩件毀三觀的事件:一件是偶爾上街去買日用品,在街上看到一群年輕力壯的男子圍毆兩個小女孩,下手之狠,見所未見,據說只是因為那兩個小女孩沒買車票,圍觀的人很多,卻沒有一個人上前勸解,瞬間我有了一股悲涼之情,可我不敢報警,我幾乎是流著淚離開的。另一件是有一天隨老板到上游廠家取樣,因為比較遠,開車都開了差不多三四個鐘頭,到時都很夜了,然后我們在車間里等樣衣的時候,聽到樓下傳來呼喝聲,等我透過窗子向外望時,看到一女子赤身裸體一絲不掛的在大鐵門上攀爬,而工廠的保安拿著竹掃帚在下面追打,我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周圍的人無動于衷,各忙各的,就像什么都沒發生,走的時候我心情沉重,堵得慌。
日子照樣不緊不慢的過著,一晃就過了月余,我也基本度過了適應期,閑暇的時候我們還會相約去爬爬工廠后面的小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