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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情疏跡遠

再次見到周先生是在火車站,他被無數(shù)的巡捕追捕,看著他被禁錮住的雙手雙腿與按在地上的腦袋,他十分狼狽,在他掙扎中,先生也看見了我,再次相見,先生即使狼狽也會朝著我微笑。

一月前,我與他在火車站分別,他告訴我此次之后,我們便是陌路人,從此無任何瓜葛。

周先生叫周淮序,清淮奉使千馀里,敢告云山從此始。周先生從名字開始就透露著遠大的志向,周先生是長京大學畢業(yè)的學生,結業(yè)后在報刊上發(fā)表了幾篇文章,雖毫無水花,卻也收到了細微的關注,直到十年后,先生寫出了今生錄,從此便受到了廣大文學愛好者的討伐,他們說先生是在奉承取樂日本人,還說先生思想過于奔放,戲稱周先生為流氓才子,想來也是可笑,這也算是承認了先生的才華,先生的文章雖然在文學愛好者的眼中是污穢不堪之物,可是卻在名流豪紳中掀起了一股潮流,他們迷戀上了先生文中的紙醉金迷的柳小娘,土匪頭子阿丁,他們追捧著先生的文章,將先生的名號傳向了全國,就這樣,先生的名聲開始分化,文人墨客們聞之搖頭?名流豪紳們視若珍寶,可是文章還未發(fā)表完,先生卻停筆了。文人大喜,自認為終于將他扳倒,可是先生并非如此,他很振奮,他急迫的想要他們將柳小娘與阿丁的故事傳頌到更遠的地方,可是終究是事與愿違,先生被打入了漢奸的隊伍里,原因是先生筆下的柳小娘,攀附日本人,日日沉醉在日本人制造的歡樂場中,從那之后,由愛國主義者與在校學生組成的志愿者,日日游街示眾,口中振振有詞的喊著打倒先生,他們在街上演講,鼓舞著廣大群眾加入他們的隊伍,就這樣,先生成為了人人喊打的漢奸。

民國3年春,我家舉遷從美國回長京,我的爸爸是中國人,媽媽是美國人,我從小就在美國出生長大,剛回到中國時,這里的一切都讓我無從適應,比如這里的女人她們的腳都小小的,他們穿著厚重的衣服,每個人都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這里還有一種女子,叫做小姐,她們都會有專門伺候的丫鬟,她們十指不沾陽春水,這里的男人會留著長長的辮子,這里破落又絕望,每個人都是萎靡不振又滿目瘡痍的模樣,我被這種感覺深深地震懾了,震懾我的不是這里的困苦,而是這里的男人與女人,因為這里的女人好像是男人的奴隸,可以隨意交易的所屬品,可是女人沒有反抗而是在取樂男人,我無法理解。后來我的爸爸找到了兼職的先生。

初見先生,風華正茂一身抱負,他在父親面前,侃侃而談,他說所有人都是平等的,沒有高低貴賤之分,我們應該處在同一水平線上,先生說的慷慨激昂,一腔熱血都噴發(fā)而出,那一天,我迷戀上了周先生。他的談吐,他的抱負,他的堅定,讓我深知,周先生注定是一個不平凡的人。

周先生告訴我,他也想讓全中國的女人都與我一樣,接受知識教育,不在禁錮在自己與世人鑄造的四合院中,我問先生四合院是什么?他跟我說,四合院是由屋子拼湊起來的牢籠,它只有一扇小小的門能夠進出。

第一次聽聞我就很好奇,在美國我從未見過如此的建筑物。我便跟先生說,我想去看看。先生說我不必去看,在長京的每一條巷口,每一戶人家,雖然破落,雖然有些好幾扇門,卻都如四合院一般,難以走出,我問先生為何,先生答,因為思想停留在里面,就算身體走出來了,可還是永遠也出不了那一扇門。

剛開始我不理解先生的話,只覺得他一腔熱血,民國3年五月九日,,北洋政府簽訂了喪權辱國的二十一條,頓時每個城市紛紛集會,拒不承認,父親回到家中,怒不可言,憤怒的指責著這個奇恥大辱,那一日,先生沒有來家中教我念書,我心中隱隱覺得,先生應該與外面那群悲憤的青年學生一般,聽父親說,那群學生有憤而自殺的,有斷指寫血書的,還有請求入伍殺敵的,想來先生的一腔熱血,心中頓時隱隱不安,那一日我往先生的住所打了無數(shù)通電話,直到無數(shù)通后,在我?guī)缀跸胍艞墪r,終于聽到了先生的聲音,那一刻,仿佛先生再一次在我的世界里活了過來!我欣喜若狂卻聽到了先生疲憊的聲音,先生告訴我,他此刻憤怒至極,簽訂的那二十一條無疑是將中國訂在了恥辱柱上,條條框框都是賣國。先生與我在電話中說了許久,我便靜靜的聽著,先生的愛國心是刻在骨子里的,那一晚,我被先生的義憤言辭所震撼,

事情漸漸的開始發(fā)酵了起來,反日運動相繼發(fā)生,我常常在家中門外等待著先生的出現(xiàn),可是日復一日,自那日通電之后,我與先生便斷了聯(lián)系。無數(shù)次聽到車鳴聲,盼望是先生的身影,可一次次的都是狠狠地失望,只是近日,家中莫名多了幾個陌聲的人,我雖然普通話并不好,卻能聽出他們的普通話與先生的不一樣,先生的普通話尾音都是往上輕輕飄過去的,他們卻是斷斷續(xù)續(xù)的。只是來的頻繁了起來,我便開始不安了起來,如往常一般,我還是坐在門外那顆桂樹下,望眼欲穿的看著那條直通我家的長路,先生與我上第一堂課就跟我說,我家門前那條路,雖然長但是沿路的遍地的野花,太美好了,就好像一條花路一般,不過最美好的便是門前這一棵桂花樹,先生頌暗淡輕黃體性柔,情疏跡遠只香留,我問先生桂花除了那沁人心脾的香味,如何卻是最美好?

先生說雖貌不出眾,色不誘人但卻暗淡輕黃,情疏跡遠而又馥香自芳,那一日先生走后,我翻遍所有書籍,終于找到了這句詩,不惹人注意,只留給人香味。不需要具有名花的紅碧顏色。桂花色淡香濃,應屬最好的。梅定妒,菊應羞。畫闌開處冠中秋。騷人可煞無情思,何事當年不見收。梅花肯定妒忌它紅碧顏色,而它又足以令遲開的梅花感到害羞。這位千古才女到底有多愛桂花啊,漸漸的我開始也喜歡上了桂花,因為愛屋及烏,先生喜歡我便喜歡。后來先生每日過來便會自帶來一身的桂花香味,先生說每日他便會早到,在門外那顆桂花樹下坐上一個時辰,坐的時間一久,便全身都沾滿了香味,于是我偷偷早起,見到了桂花樹下坐著的先生,一身長素袍,干凈利落的英式短發(fā),俊秀的臉龐中掛著被擦的發(fā)亮的金絲邊眼鏡,他捧著書在桂花樹下,安靜又美好,一陣風略過,伴隨著桂花的掉落,先生突然抬起了頭,我趕緊蹲了下去,躲在了窗戶下,早已經(jīng)紅透的臉滾燙極了,心中的小鹿也在噠噠噠的跳動著,適才的先生在我的腦海里深深地印烙。少女的心最是容易悸動的,那幾名陌生人今天又來了家中,父親依舊熱情的接待了他們,只是今日他們踏上階梯時,停了下了看了我?guī)籽郏也灰詾槿唬^續(xù)把玩著手中先生送與我的魯班鎖,先生說,等我解開這把鎖,他就告訴我一個秘密。我很是期待,只是一直未解開。

送走那幾人后,父親便匆匆的出了門,母親是一位醫(yī)生,早早就已經(jīng)出了門,家中只剩下我一人,我從小就是這樣一個人長大,是先生的出現(xiàn)讓我有了期待。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不知過了多少個四季,只知道那條花路又開滿了花,便是又過了一年,只是這一年我終于等到了先生,卻是在三年后在華北協(xié)和女子大學,先生受邀來校演講,而我不愿意相信先生的離去,拒絕了無數(shù)的導師,兩年前成為了這座學校的學生,再次聽到先生的名字,我的心中漾起起伏,我默默告訴自己只是名字重合,不能再給自己莫須有的希望,可是腳步卻不自主往他走去。再次見到先生的臉,我渾身發(fā)抖,許是許久未見,我遲遲不敢看向先生,他這次講的還是他三年前與父親說的,人無高低之分,讀書改變命運。他一邊譴責著地主富紳,一邊鼓舞著同學們靠知識與雙手生存,可是他不知的是學校里的地主富紳子女眾多,她們把書本砸向先生,朝先生唾罵,先生不解欲加解釋,卻迎來了更多的罵聲,只是在一片狼藉中先生終于看見了我,我看著狼狽不堪的先生,像許久未見的好友一般沖他笑了起來,先生在我的印象中溫潤如玉,今日也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境地的先生,他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塵也笑了起來,突然先生掙脫出人群跑向了我,可是先生跑向我是我在夢中都不敢奢求的,我試圖伸出手想讓他抓住我,可是卻目睹著先生擦肩而過,在我以為這是一場夢時,先生跑過去刮起了一絲風,刮在了我的臉上,是桂花!我欣喜的轉過頭去看先生,卻被折回來的先生抓住了手腕,在一陣陣辱罵聲中我猝不及防的被先生拉了出去,就這樣先生跑在前面,我被他拉著,奔跑中我看著先生拉住我的手,雖然隔著厚厚的外套,可是先生的體溫我能清晰的感受到,這么久了我終于等到了先生,等到我抬起頭來,才發(fā)現(xiàn)先生把我拉到了學校的柳樹下,這是同學們休閑時間偷懶的地方,幸好此時是上課時間,沒有人在。看著先生四處張望,我心虛的松了一口氣

“好久不見”先生的話縈繞在我的耳畔,我抬起頭,對上了先生炙熱的眼神,我慌忙的避開了先生的眼神,又將頭埋了下去

“先生,好久不見”許是許久未見我感覺我渾身都在雀躍,連說出來的話都是在發(fā)顫。

先生爽朗的笑聲又從頭頂響了起來,許久未見,先生變得愛笑了。

“你的普通話講的不錯哦,不過為何你的發(fā)音會發(fā)顫呢?是氣息還不夠穩(wěn)定嗎?”

我不敢抬頭,此刻我感覺我的臉很燙,想來我若抬頭,先生定會看見我紅透了的臉。定會誤會了去。

“想來是沒有先生教導,退步了吧”我趕忙應道,先生沒有繼續(xù)說下去了,只是朝石凳坐了下去,只是他一坐下去便將腦袋朝我湊了過來,我紅著臉在次對上了先生的眼神,慌亂之余我退后了幾步,坐在了離先生石凳一尺長的石凳上,許久未見,先生變得開朗了許多。

“清汝,你做得好!讀書是一條好的路,只是如今雖然有了女子在接受知識教育,可是還是有大部分的女子依舊守在陳舊的思想上,我不能拋棄她們,這三年里我走遍全中國,我見到了許多學識淵博的女性,他們自信優(yōu)雅,談吐得體,從內而發(fā)的氣質使我嘆服,可是更多的是依舊死守陳舊的女性,她們依舊在扮演著當牛做馬的角色,依舊將自己的雙腳裹在惡臭的裹腳布里,我要解救她們!可是……”再次聽著先生的長篇大論讓我不知不覺又深陷其中,三年了先生的每一句話還是能使我熱淚盈眶,此刻我才發(fā)覺,我好想先生啊!聽著先生的向往,然后變成我的向往,先生停了下來,我的思緒也停了下來,我看向先生,他眼里的不甘跟憤恨與三年前如出一撤,

“可是…為何?”我問先生

“可是她們早已經(jīng)被那塊裹腳布深深地浸染,如此殘缺的小腳如何走的出那小小的四合院,孫中山先生早在民國元年五月就已經(jīng)在廣東女子學院的演講中主張從教育開始回復自助的人格,提倡以女子教育為首要之事,可是2000多年的思想要在一朝一夕改變,清汝你告訴我到底是不是天方夜譚啊”說著先生便將金絲邊眼鏡取了下來,用袖角擦去了眼角的淚水。先生還是那個先生,他雖然變得愛笑開朗可是對于改變中國女性一事!依舊是熱烈且堅定的

“先生,你看我們這個學校,叫做華北協(xié)和女子大學,學校越來越多的底層女性在接受知識教育,您不是一個人在戰(zhàn)斗”

先生戴上了他的金絲邊眼鏡,環(huán)顧了一圈,口中念著真好,先生笑著朝著我點了點頭

“勉女權歌中秋瑾早已誠告舊習最堪羞,女子竟如同牛馬偶,曙光新放文明候,獨立占頭籌,愿奴隸根除,知識學問歷練就,責任上肩頭,民國女杰欺無負。吾輩應將女子從小便刻在腦子里的三從四德,驅逐而盡,我等應將歌中之意傳頌至全中國女性。我做的還不夠”先生眼里的光似乎更加的明亮,先生起身欲離開,匆忙之際我趕忙喊住了他

“先生這次要去哪里”先生從懷中掏出了一只鋼筆,朝著我晃了晃

“用我的武器去解救那些被禁錮的大腦”說罷先生便轉頭離去,瀟灑又帥氣,我一瞬間想起先生離去的三年,我突然害怕我再也見不到先生,可是我卻不敢喊住先生,直至先生漸行漸遠,我鼓起勇氣朝著先生跑了過去,先生回頭見我跑了過去便停了下來,他平靜的看著我,我氣喘吁吁的看著先生,將我書袋中的筆翻了出來遞給先生

“先生,我把我的武器也給您,我想支持您,”先生接過我手中的筆,將它塞進了袖中

“清汝,多謝你的支持,我定會讓你我的武器打敗全中國的三從四德”

華北協(xié)和女子大學一別,我與先生便有了固定的聯(lián)系,之后的日子,先生用他的筆寫盡了女權,可是卻只是鱗毛一角,無數(shù)次的投稿盡數(shù)被打回,可是先生不言放棄,愈戰(zhàn)愈勇,先生告訴我,他一定要成功,每次去先生住所,總能看到先生奮筆疾書的背影,單單只是看著先生的背影,我便已經(jīng)知足,看著悉數(shù)被駁回的稿子我便將其一張一張的整理了起來,先生不解,我笑道,我愛看,我深受啟發(fā)!想來那段日子便是我最開心的一段時光,五月中旬,先生突然在新青年月刊中見到了魯迅先生的狂人日記,他欣喜若狂的奔到了我的面前,將我手中的洗著的果子放了下去,擦干了我的雙手,將報刊遞到了我的手中,我疑惑的看著他振奮的雙眼,他朝我使勁的點了點頭

“某君昆仲,今隱其名,皆于昔日在中學時良友,分隔多年,消息殘闕,日前偶聞其一大病,適故歸鄉(xiāng),迂道往訪,則僅晤一人,言病者其弟也”沒在讀下去我看向身旁的興奮的先生問道

“先生,這個不像詩不似詞更與文章不同”

先生小心翼翼的將報刊接了過來,又將其中讀了一遍

“這位先生真乃神人,清汝我要與這位先生學習”之后的日子先生除了寫文章便是等待著狂人日記的下一章,有時忘記吃飯,有時忘記睡覺,我便充當起了了先生的警鐘,先生也總會笑著說我活像一個管家婆,我心中便高興,我喜歡先生如此叫我,先生讀狂人日記總會將我拉在身旁,他念的抑揚頓挫,

“他們這群人,又想吃人,又是鬼鬼祟祟,想法子遮掩,不敢直截下手,真要令我笑死。我忍不住,便放聲大笑起來,十分快活。自己曉得這笑聲里面,有的是義勇和正氣。老頭子和大哥,都失了色,被我這勇氣正氣鎮(zhèn)壓住了”先生念完后激動的直接癱坐在了地上,我趕忙想拉起他,他一把便推開我,先生說不用拉我起來,那一日先生在地上坐了許久,報刊上的狂人日記仿佛被他看穿,仔細想來直至如今,先生的文章無人欣賞,我看著興奮的先生,心中一陣心疼,先生的努力與苦我全部看在眼里,可是先生不是魯迅,也不是胡適,先生寫不出令世人咋舌的文章,先生得不到文人的肯定,可是先生卻有與其相同的抱負,先生心中的苦都是在默默承受。

民國8年,五月四日,山東遭遇割據(jù),以青年為主,廣大群眾,市民等各階層參與游行示威,請愿,罷工,暴力對抗政府發(fā)起了愛國運動,那一日我在游行示威的隊伍中見到了先生,我好像又見到了他當年的意氣風發(fā)。強烈的愛國氛圍讓我更加深深地愛上了我的國家,如此青年,國何不會強盛。

那日之后,先生又不見了,我遍尋長京都找不到先生,我知道小小的屋子填不滿先生的一腔熱血,他本就是雄鷹,啟會甘于落腳在小小的籠子里。先生這一次的離開,讓我比上次釋然,我發(fā)覺我漸漸開始懂先生了,先生一別后我便教起了書,教的也正是我擅長的外文,我想幫先生完成他的信念,我也想讓全國的女性都擺脫掉身上的枷鎖。

這一次,先生失蹤了更久,久到我忘記了先生與我說過的最后一句話。

民國15年,我突然在利川報刊中見到了先生的筆名,間隔7年,先生再一次出現(xiàn)在我的世界里,我辭去工作,只身前往利川,一路上我欣喜若狂,只為再見先生,可是我遍尋利川,卻是在歌舞廳中見到了先生。他伶仃大醉的躺在舞女的懷里,臉色潮紅,嘴里臟話不停,我不敢相信那是先生。我靜靜的看著先生,先生在迷離中也看到了我,在次相見先生并沒有太多的詫異,他只是朝著我舉起了手中的酒杯,與我做著干杯的手勢,我舉起手與他隔空干了一杯。那一晚我在歌舞廳門外等了先生很久,從最初的滿懷期待到后來的漸漸失落,先生出來時踉踉蹌蹌,我就靜靜的跟在他的后面,我就這樣跟著先生回到了他的家,他的住所比起B(yǎng)J華麗了許多,在次與先生對話是在第二天先生酒醒之后,我做好白粥在桌前招呼著先生落座,先生告訴我,那一刻他好像恍惚了,他感覺自己好像回到了從前。我只是靜靜的點了點頭,告訴他我是陳清汝,先生便一邊看著我,一邊喝著粥,吃完之后我正收拾碗筷,先生突然站了起來,對我說了一句好久不見,確實是好久不見,三年又三年,我一直都在尋找先生的回憶里活著。先生啊先生,我此刻有太多的疑問想要問問你了,

“先生,您發(fā)表的小說我看了”我放下手中的碗筷看向先生,先生如今已經(jīng)脫去了那一身長素袍,穿上了西裝,藏青色的西裝先生穿著格外的好看,稱的先生修長的身形英俊貴氣。

“那你覺得怎么樣?”先生向我問道,我朝著先生點了頭

“先生的武器在清汝心中自然是最厲害的”先生笑了笑便坐了下來看起了今日的報紙,待我收拾回來,先生竟氣沖沖的將報紙揉作一團,丟在了地上,先生見我便指著門外罵道

“狗屁的,竟然說我的文章粗俗暴力,就他們這點墨水也敢發(fā)報抨擊我,屬實是不知自己幾斤幾兩。”我打開揉成一團的報紙,流氓才子周淮序幾個大字便出現(xiàn)在了我的眼前,其中盡數(shù)是各路文人抨擊先生小說的文章,一句句都在辱罵著先生的人格,先生這三年究竟發(fā)生了何事,我不想去問先生,只想等待先生向我敞開心扉那一日。

“清汝,你莫要看那些粗鄙不堪的文字,快些丟掉”先生朝著我說道,我趕忙將手中的報紙丟掉,朝著先生走了過去。先生見我走近,便停止了罵聲,端起了熱茶,我便在先生對面坐了下來。

“他們這些人看不懂我的柳小娘,就將我的柳小娘比做窯姐兒,我的柳小娘不是窯姐兒,她是接受了高級教育卻又身世凄慘的獨立女性,他們那些文人墨客就是見不得女人比男人強,就是覺得女性天生就應該是男人的奴隸,憑什么,這利川的女人穿著旗袍便是下作,他們要發(fā)一篇文章抨擊,女人讀書,便是不守婦道,他們要發(fā)一篇文章抨擊,女人拿起武器,對抗外敵,便是不自量力,他們還要發(fā)一篇文章抨擊,這世道,阻礙女人走出四合院的并不是只有她們的思想,還有世人的思想,因為那些在封建思想里成長起來的人,女人的三從四德已經(jīng)被根深蒂固,魯迅先生,這么久了,我終于看懂您狂人日記的最后一句話了,救救孩子!如今只有未經(jīng)過封建思想荼毒的孩子,才是這個社會最應該拯救的”聽先生一番話,使我心中雀躍又悲傷,雀躍的是,先生還是那個先生,雖然如今的先生與三年前的先生完全不一樣了,可是如今的他還沒有放棄自己的信念,便還是三年前那個意氣風發(fā)的先生,我心中悲傷的是,先生耗盡青春追求的信念,終究還是被自己打破,我心疼這個年代的女性,也心疼先生。

我將我袖中的手帕遞與先生,先生見狀,停留了一會,便從我手中接過。我心中略喜,

“清汝!你該有32了吧”先生向我問道

我朝著先生點了點頭

“對的先生我如今32了”

先生看向我,我也并未像以前一般羞澀的避開先生的眼神,我們相互看了許久,先生看著我,我看著先生,就這樣,沒人任何人能夠打斷我們,看了許久我心中劃過一個念頭,先生40我32,他為娶我未嫁,只是我不敢向先生說出我的想法,我害怕我說出口,先生若是介懷,日后先生的面我都難以見到了吧

“清汝,我第一次如此仔細的看你,竟從未發(fā)覺你竟生的如此俏麗”先生朝著我打趣道,

“先生的心中有大義,又怎會停留在我這一方小處,”脫口而出的話讓我竟慌亂了起來,我今日是怎么了,

“先生莫要打趣我了”我連忙將話轉了回去,見先生面色如常,失望之余也松了一口氣。

“清汝,這利川太亂太復雜了,你快些回去吧”先生的臉色變得嚴肅了起來,他看著我眼里透出來的堅定。我看著先生,第一次沒有遵從他,我朝著先生搖了搖頭

“我不怕亂,不怕復雜”只怕先生會在突然又不辭而別

“清汝,你聽我說,利川雖繁華卻絕不如你心中所想簡單,你回長京,至少你的父親能護住你,在利川我都自身難保,我護不住你的,清汝”

“先生,我們一起走,我們一起回長京,好不好”激動之余我抓住了先生的手

先生將他的手從我的雙手中扯了出來,他看著笑了笑,可是這個笑容一點都不好看,明明是硬擠出來的。

“我不能拋棄我的柳小娘,我也不能拋棄我的阿丁啊”之后先生便出了門,我看著先生的背影,感覺他好像離我越來越遠,好像比我在BJ的時候離他更遠,我試圖想抓住先生,可是太遠了,我根本碰不到先生。先生這一出門便是三四日,直到先生的小說再一次在報刊中更新,我站在繁華的利川街頭,有人將先生的文章狠狠地砸在地上,重重的踩了上去,有人將先生的文章撕的稀碎,揚在空中,有人當街破口大罵,可是那些穿著華麗的富人卻會特意停下了車,買一份先生的小說,我喊住賣報的小孩,要了有一份報紙,我問小孩寫這本今生錄的先生你覺得如何?。小孩搖了搖頭說道

“我不認字,老板教我說什么我就說什么”遞給小孩幾塊錢我便放他離開了,我看向這條繁華的街道,是啊!這街頭,盡數(shù)是文盲,識字的又有幾人,辱罵先生,侮辱先生小說的人又有幾人是識字?又有幾人是認真看過先生小說的,感慨之際一位女同學突然撞翻了我手中的報紙,她趕忙撿了起來,朝著我道歉,我朝她說了句沒關系,她便對著我笑了笑,青春洋溢,實在是美好。仔細想來十多年前我也曾這么美好。

突然一群軍裝隊伍出現(xiàn)在了街頭,商販們習以為常自行將位置挪開來,我趕忙避開他們,我父親在長京算是大人物,全家如今都是被受限于長京,沒有許可證不能出上京,若被發(fā)現(xiàn),家中定會受到牽連,我不能被他們發(fā)現(xiàn)在此處,我躲在了隱蔽的角落里,一聲尖叫將我的所有思緒都吸引了過去,那群人霸道至極,踢翻了一個又一個小攤,隨機開槍打人,毆打著白花蒼蒼還要出來謀生的老人,可是無論那位老人家如何乞求,那群人都未從停下手,他們強暴剛下學堂的少女,將襁褓中的孩子刺穿高高的舉起,可是所有身強力壯的年輕人都只是抱著頭蹲在地上,沒有一個人愿意出來救救他們,我躲在角落里,捂住嘴巴讓自己不會哭出聲音來,槍聲一陣一陣的響起,我的心一點一點的被擊碎,不知過了多久,槍聲停了,哭聲停了,吆喝聲又響了起來,我渾身發(fā)抖,全身涼的不行,我又朝著街上看了過去,似乎剛才之事并未發(fā)生一樣,街上又熱鬧了起來,我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朝著遠處看了過去,那群魔鬼拖著一具具尸體,炫耀般的唱著歌在往前走,我頂著不適走了出來,地上的鮮血還在流淌著,可是沒有一個人在意,甚至有人在血泊中走動著,惡心感油然而生,轉身愈離開,卻看見了那位當街被強暴的女學生,她奄奄一息的側躺在街中,嘴里的鮮血還在往外流,眼睛空洞的目視著前方,她還活著,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呼吸著,可能是擋到了路,幾個男人將她拖到了一邊,她沒有反抗,任憑所有人擺弄,我顫顫巍巍的走近她,將身上的外套小心翼翼蓋在了她的身上,她突然抬起頭看著我,鼻青臉腫的臉,亂糟糟的頭發(fā)讓我的心瞬間狠狠地揪在了一起,我伸出手想要去摸一摸她,可是我的手還未靠近,她就狠狠地推開了我,我半蹲在地上不知所措的看著她,她的眼神變了,剛才空洞的眼神變得兇狠了起來

“你們都去死”她突然起身一把推開我,將頭狠狠地撞向我身側的墻壁,只是一瞬間,她的腦袋被狠狠撞碎,腦漿混合著鮮血,噴滿了我全身,我的臉上滾燙熱辣,我摸了摸我的臉,黃色的粘液鮮紅的血液散發(fā)著濃濃的腥味,倒下去的女孩,還在瞪大著眼睛看著我,我顫抖著干嘔了起來,身上流淌的已經(jīng)不知道是汗水還是鮮血了,只知道我的眼淚止不住一般,我想喊別人幫幫我,可是嗓子怎么也發(fā)不出聲音,我無助的看向熱鬧的街道,大家都在按部就班的活著,根本不在乎有人死了,入侵者在扼殺同胞,不知過了多久,我昏厥了,夢中,那個女孩渾身鮮血瞪著眼睛質問我為什么不幫幫她!我跟她解釋她不聽,便掐著我的脖子,在窒息感中我從噩夢中掙扎著醒了過來,醒過來時我回到了先生的住所,先生坐在床邊看著報紙,先生見我醒了過來,放下報紙,遞給我一杯水,接過水我看著先生,先生也看著我。

“你嚇壞了吧”先生平靜的看著我問道

“先生,那些人是魔鬼,他們殺人如麻,我就…我就這么親眼看著,一個又一個鮮活的生命,死在他們的笑聲中,那位老先生明明什么都沒做,可是他們用尖刀一刀刀的捅向老先生,還有那個孩子,那么…小,還在襁褓中,就那么…小,他才出生多久啊!還有那個女同學,我剛開始看見她,她活潑靈動極了,她不小心撞到我,笑著跟我說對不起的時候,我好像看到了年輕時的我,我真的覺得好美好啊!可是…我…我…我什么都幫不到他們,先生,你能教教我怎么救她們嗎?”先生看著我搖了搖頭,他的表情沒有任何的變化,仿佛我適才的話只不過是與他家常而已,看著先生的表情我不解,先生不是最是痛恨這種事情了嗎。

“清汝,殖民地就是這樣,這里的人沒有支配生命的權利,沒有能夠站起來的雙腿,你回長京吧,回長京才有活路。”

“可是我不想回去,先生曾告訴過我,有反抗才會有成功,先生我們反抗好不好,我爸爸是外交家,他會幫我們的,我會求爸爸把日本人的惡行帶向全世界,屆時利川就有救了!先生!我求求你了”我抓著先生的手,腦海里街上的場景還是歷歷在目,我渾身顫抖,不停抽噎著,可是一想到還有很多人都會這樣被這樣殺掉,我的心便狠狠地刺痛。

先生看著我只是不停的搖頭,他遞過來的眼神是空洞的。

“兩年前我來利川,這里還不是殖民地,也曾美好,那時候這里的人純樸又善良,初到時我將行李落在了車站,渾身上下只剩下一本書,沒有錢買車票那我便流浪街頭,可是他們不會歧視一個沒有錢的書生,當我餓著肚子在門外眼巴巴的流口水時,老板會熱情的招呼我去吃一碗面,我告知老板我的行李落在了車站,他就馬上關店帶著我去車站找我的行李,那時我將利川當成了我的向往,直到半年后,利川突然出現(xiàn)了許多的外國人,緊接著就是淪為殖民地,你分一塊我分一塊,將這個不大不小的利川,分的四分五裂,日日夜夜的慘叫聲,不知何時會被殺的利川人,在一年多的折磨里,慢慢變得冷淡了起來,清汝,救不了了,我真的救不了了,我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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