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7的熒光數(shù)字在黑暗中跳動的第三次，床頭柜上的褪黑素藥瓶突然滾落。月光像液態(tài)的銀絲從百葉窗滲入，在地板上織出監(jiān)獄柵欄般的陰影。那縷游移的光痕正緩緩爬向松木地板某處——那里有枚嵌著麻雀浮雕的青銅徽章，是他昨夜從河岸碎石堆里撿來的。

溫涼的夜風從半開的窗戶涌入，遠處跨海大橋的燈光如同懸在夜幕上的電子蛛網(wǎng)。他抓過椅背上的舊衛(wèi)衣時，鑰匙串碰響了窗臺的玻璃瓶——里面泡著的三根麻雀尾羽隨震動輕輕搖晃。

河堤上的探照燈在濃霧中暈成毛月亮，朦朦朧朧的忽明忽現(xiàn)，陳曦呆滯的望著遠方。這是他本月第七次夜游，閉著眼都能繞過第七根燈柱下翹起的地磚——直到他踢到那個硌腳的硬物。

青銅羅盤卡在生銹的防汛栓旁，表面布滿藤壺般的銅綠。當陳曦彎腰時，河面突然逆流卷起漩渦，月光在水面凝聚成不斷變換的星座圖形。指尖觸到冰涼的金屬時，某種類似心跳的震顫突然順著指骨竄上脊椎。

“比星軌預言的相位遲了四分十七秒。“

帶著羽管共鳴感的女聲驚得陳曦踉蹌后退。防汛墻邊緣坐著個戴羽飾寬檐帽的女人，波西米亞長裙垂在河面上卻未沾濕分毫。她手中黃銅望遠鏡突然變形展開，化作鑲嵌星圖的鴉羽權杖。

“星羽羅盤選擇宿主時可不管人類作息。“女人用杖尖輕點水面，漣漪化作數(shù)百只光影麻雀騰空而起，“自從羽庭關閉界門，這鑰匙在塵世流浪了六個世紀。“

陳曦后退時踩到濕滑的苔蘚，羅盤突然迸發(fā)翡翠色光芒。青銅外殼如蛇蛻般剝落，露出內(nèi)部流轉(zhuǎn)星沙的水晶表盤。女人對著霧月張開手掌，河面倒影突然具象化成旋轉(zhuǎn)的星云。

“影月當空，界門重啟。“她將權杖插入星云中心，“握緊星羽之鑰，雛鳥。“

陳曦感覺有絨羽掃過瞳孔。再睜眼時，銀河已縮成流動的光繭，堤岸、燈柱甚至整片夜空都在羽狀光流中消融。女人帽檐的孔雀翎突然碎裂，化作真實的鳥群托起他下墜的身體。

失重感襲來的瞬間，陳曦聽到億萬羽翼破空的轟鳴。不是幻覺，數(shù)不清的麻雀正從河面漩渦涌出，它們用尾羽編織出光的甬道。當最后一絲現(xiàn)實世界的咸腥空氣消失時，他正跪坐在云絮凝成的平臺上，掌心的羅盤已變成嵌有星羽的琥珀吊墜。

“建議慢慢起身，星羽眩暈癥會持續(xù)二十七秒。“

陳曦猛然抬頭。漢白玉欄桿上立著只銀喉麻雀，尾羽浸染著星云般的藍紫色漸變。它歪頭時，眼瞳里倒映出旋轉(zhuǎn)的銀河系，額前翹起的三根翎羽正散發(fā)著柔光。

“六百二十二年來首位星語者。“麻雀撲棱著落在他肩頭，翅膀扇起帶著忍冬花香的氣流，“我叫云翎，你口袋里那些紀念品的主人。“它用喙尖輕啄衛(wèi)衣口袋——那里裝著陳曦這些年撿到的七根特殊雀羽。

整座云臺突然向四周延展。陳曦這才發(fā)現(xiàn)身處數(shù)千米高空，腳下是由鳥群托舉的浮空群島。哥特式學院與水晶穹頂錯落分布，更遠處懸浮著由千萬雀巢構建的環(huán)形圣殿，十二道雀群正在天空書寫發(fā)光文字。

“歡迎來到羽庭。“云翎的尾羽掃過他耳際，“抓緊我的背羽。“

麻雀身形暴漲成巨鷹大小，但羽毛依然保持著麻雀的棕褐色紋理。陳曦剛攀住它頸部的絨羽，云翎便俯沖進電離層。氣流在耳畔尖嘯，他們穿透某片彩虹霧靄時，數(shù)以萬計的候鳥正進行月光遷徙。

“銀河羽道。“云翎的聲音混著風鳴，“錯過要再等七十九年。“

他們掠過某座藤蔓纏繞的鐘樓時，陳曦看見露臺上的人影。那些人身著星空色長袍，手持的羽毛筆正在空中書寫發(fā)光的樂譜。

“檢測到暗羽波動！“云翎突然急轉(zhuǎn)。五只烏鴉從積雨云沖出，騎手披著瀝青般粘稠的斗篷。領頭者擲出的黑羽化作鏈刃，云翎旋身用尾羽掃出光盾，金屬碰撞聲震落漫天星屑。

“這些是......“

“蝕羽者的獵鴉團。“云翎的絨羽突然豎起形成保護層，“星羽之鑰重啟了某些人最恐懼的預言。“

雀群突然從四面八方涌來，在陳曦周圍結成繭狀屏障。當黑羽箭雨襲來時，每一根觸碰光繭的箭矢都蛻變成白鴿消散。云翎帶著他沖進雷暴云，陳曦的衛(wèi)衣里突然飄出三根撿來的雀羽——此刻它們正發(fā)出預警般的紅光。

降落在圣殿廣場時，陳曦發(fā)現(xiàn)那三根羽毛已蛻變成水晶質(zhì)地。云翎恢復麻雀形態(tài)落回他肩頭：“這些星塵羽是你七歲時在火災現(xiàn)場撿到的吧？當時有群麻雀引著你找到安全通道。“

陳曦觸電般想起那個彌漫著焦糊味的清晨。消防車的轟鳴聲中，確實有群麻雀啄著玻璃窗將他喚醒，那些鳥兒飛走時在窗臺留下了發(fā)光的羽毛。

“星塵羽是羽庭信使的化身。“云翎輕啄水晶羽毛，“它們選擇你，是因為現(xiàn)實世界的生態(tài)裂縫需要星語者修復。“

圣殿大門開啟時，陳曦看見自己的倒影懸浮在雀群組成的鏡面上。當他伸手觸碰時，無數(shù)現(xiàn)實世界的畫面突然涌入腦海：醫(yī)院里昏迷者枕邊出現(xiàn)的神秘雀羽，因麻雀集體筑巢而停止坍塌的老樓，還有新聞里那個被鳥群從鐵軌上推開的孩童，走在路上看到的老街坊，老人，小孩，他們的笑臉，大鬧，他們的喜怒哀樂，仿佛都映入眼簾。

他慢慢的走入圣殿，所有映入眼簾的，并不是他所想象的那樣，雖然輝煌，但卻是一個沒有一點人情味的地方，缺少了人間演過，少了人間冷暖，陳曦他知道，自己不是很喜歡這個地方，最好是能不來就不來，他環(huán)顧四周，沒有看到有人在里面。只是一個空蕩蕩的大廳，大廳就在那里，靜靜的呆著，沒有，什么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