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慶的嗩吶聲，奪目的鳳冠霞帔，歡鬧的人群，悄悄偏頭拭淚的母親，通紅了眼眶倔強裝作無事的父親，滿目不舍的家仆，撲面而來耀眼的正紅色……

“別，別過去，別嫁……”伏在桌案上的少女眉心緊皺，面有急色的低聲喃喃，在她耳朵里自以為洪亮的高聲吶喊，實際現實聽來只如同蚊蠅振翅一般細弱微小。“停下來別嫁，別嫁，快點停下來！”

隨著突然拔高的聲調，少女猛的從桌案上抬頭，白凈的一張小臉兒被冷汗浸濕。她神情張皇無措焦躁不安，像還沒有從恍惚中回過神來，一雙靈透美麗的杏眼失了焦一般沒有神采。過了好久，她才從漸漸清晰的視野中捕捉到一個由遠及近的身影。

“小姐！”身穿鵝黃色上衣杏白色襦裙的女孩快步走來，她把手里拿著的托盤放在一旁，半跪下來湊近，語氣急切：“小姐，小姐這是怎么了？可是被噩夢驚著了？”

菖蒲……？程蘆藜從混亂中醒神，盯著記憶中熟悉的身影朝她靠近，杏眼里是忍不住從心底升騰起來的失而復得的歡喜。

“你是……菖蒲？”

“小姐……？小姐怎的一覺醒來跟不認識菖蒲了一樣？”

被叫菖蒲的女孩眼神中疑惑夾雜著好奇，她留意到程蘆藜眉眼間難掩的異樣神色，臉上露出一抹擔憂：“可是被那噩夢嚇得狠了？都怪菖蒲不好，不該讓小姐小憩在這涼亭里面，是菖蒲的錯。”

“無妨無妨，我只怕是又在做夢了……不過能在夢里看到年齡小了這么多的你，倒是那么多夢境里遇到的頭一遭。”程蘆藜無奈一笑，習慣性的擺手不去看面前的菖蒲。隨著這么一伸手，程蘆藜的指尖不小心碰到身前的桌案，感覺到細微的痛楚才發覺，自己這次的夢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樣？“我剛才……為何這觸感如此真實？”

“小姐？”

“今日這夢怎的這般奇怪？”

“小姐？”菖蒲護主心切，以為程蘆藜自言自語是在說夢話，她怕程蘆藜被夢魘住神智脫不了身，連忙雙手握住程蘆藜的肩膀，顧不上尊卑的用力搖晃了她幾下。“小姐快醒一醒！小姐別怕！小姐快點醒一醒！”

不是夢……不是夢？不是夢！

“菖蒲？！快！菖蒲！快點去找一面鏡子來！”

“啊？！”正滿心焦急搖晃著程蘆藜的菖蒲被程蘆藜突如其來的命令嚇了一跳，隨即她跳起來轉身就跑：“菖蒲這就去為小姐找鏡子！”

菖蒲盡職盡責的跑遠了。程蘆藜顫抖著拿手捂住自己那顆在胸腔里瘋狂跳個不停的心臟，感覺腦子里像有個人在拿重錘賣力的砸，砸的她只能靜靜待在原地，遲遲不敢有所動作。

她害怕。程蘆藜感受著胸腔內快速激烈的跳動，心里那個瘋狂的念頭被這一下強似一下的跳動跳的越發清晰。雖然從來沒有遇到過或者聽說過這種事，雖然一直迫切的奢望這種事能發生在她身上，雖然理智告訴她此刻她正在想的這件事是多么離譜多么癡心妄想，但，這好像就是事實。

程蘆藜看著遠處氣喘吁吁向她跑來、懷里牢牢抱著一面巨大的鏡子的菖蒲，眼眶一熱鼻腔一酸，兩滴熱淚就這么滴在了手背上。

謝謝老天爺，謝謝各路顯靈的神仙，程蘆藜邊掉淚邊在心里感謝個不停，謝謝你們給我一次重生的機會，謝謝你們給我這個機會讓我能報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