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在自己的秘密山洞發現了個尚在襁褓便被遺棄的孤兒。

過了許多天沒人找來。

他面無表情戳戳小寶寶有彈性白面團似的面頰。

小孤兒睡得正香，不哭不鬧，倒是比尋常孩童乖巧些。

妹妹死于非命，本該冷心冷情的殺手預備役動了惻隱之心。

思索完一切可能會發生的意外，尚且可控，他砰砰亂跳的心告訴自己，我想養大天降妹妹。

許讀穿進第一個故事里的時間點，簡十九十歲。

尋常孩子玩泥巴的年紀，他不僅每天要在猛獸群里求生，更要養大一個奶娃娃，也就是自己。

戮劍閣里的訓練如同養蠱，各地抓來的孩子，經過十幾天的相互屠殺，最終只會留下最毒的那一位。

簡十九就是他們那批唯一的勝者。

經過入門考驗，喝下控制毒藥，殺手們會開始接手合適的任務，完成了會有適配的賞金。

按理說他應該每天任務不斷，但他就是能抽的出來時間每天折騰便宜妹妹。

簡十九不知道哪里來的羊奶，扭轉了許讀被餓死的結局。

然而他絕大部分時間都在暗衛閣，又不愿假借他人之手照顧孩子，許讀就像漏氣氣球般肉眼可見瘦下來。

也歹虧許讀不是常人，有一個成人的心智，不喜哭鬧。

沒有餓死她就很滿足了。

但眾所周知，人有三急，許讀能控制吃喝，嬰孩大腦無法控制拉撒。

養了天降妹妹莫約大半個月，簡十九終于莫約認識到自己不適合養孩子

--暫不提堆積成山的簡略尿布如何處理，單單小寶寶白面似的腮肉日益消失，就令他十分懊惱。

模模糊糊看到過別人照顧嬰孩的樣子，為什么妹妹與別的孩子不同？

自記事，起陪伴自己的就只有鮮血與殺戮，他哪里知道怎么照顧寶寶呢。

縱然他再冷靜聰慧，到底也是不過十歲的孩子。

遇上諸如想多喂幾口奶讓妹妹長些肉，奶卻被妹妹吐出來的問題一樣會手足無措。

但簡十九做事有信念，養妹妹也一樣。

他相信自己一定可以養活妹妹。

許讀快被折騰的駕鶴西去了。

連續幾天大暴雨，山洞里的被子被飄雨打濕，饒是許讀再懂事，也扛不住高熱的來勢洶洶。

她燒的看人都有重影，終于破天荒哭了一次大的。

再不哭，尼瑪直接出師未捷身先死了啊。

再不哭，那可就只能留到閻王殿前哭了！

滿身血腥的簡十九還沒來得及喘口氣，便緊張兮兮，不太熟練地抱起大哭不止的孩子，試圖哄好。

隨后一抹她的眼淚，便摸到了她紅彤彤的滾燙的小臉，再遲鈍也意識到了不對。

附近有幾家醫館，最近的也有些距離，他拿上銀子，將妹妹用小被子裹緊，暗色里冒雨穿梭，如同一只離弦的箭。

戮劍閣有門禁，未向閣主申報晚歸，回去少不了懲處。

特別是閣主換任，制度更加嚴苛。

這一來一回兩個時辰，回來必然被新閣主一通折磨。

簡十九哪里還顧得了這些。

醫館。

“這小嬰孩的照看之人在何處？”大夫看著明顯還是孩子，穿著破破爛爛的大孩子。

“造孽呦，怎么把孩子餓成這般模樣？”

簡十九面無表情的抿嘴，不語。

他明明每天有喂她喝奶。

“你為何也是一身傷痕，可需老夫為你瞧瞧？”看完小的，大夫想拉住簡十九，卻連衣角都沒碰到。

大夫腦補了一出后母虐待繼子兄妹悲劇，哪里會想到是一個偏執的小孩養小小孩翻車了，眼里帶上憐憫。

那么怕生，妹妹生病還讓孩子送來，真是惡毒的爹娘。

“爺爺看小病不收銀兩，你小妹待會便退燒了，在那之前，爺爺幫你包扎包扎。”

簡十九不習慣陌生人近身，沒有感受到殺氣，不至于動刀，只好冷冰冰的開口:“我不用。”

大夫看著站的像小松樹一樣的孩子，一邊暗嘆他小小年紀氣勢非凡，一邊苦口婆心。

“那先去換個衣服，我這有我孫子穿剩下的衣服，可能大些，也比濕漉漉的好些。”

簡十九不動。

大夫沒招了，“你這娃娃，為何不聽勸告，淋了雨，發熱可怎么辦？”

簡十九死死盯著大床上蜷縮成一團的小妹，答非所問:“她每天應該吃多少羊奶？”

“你這小娃娃，生病了可不能怪老夫!”大夫嘆完一口無奈的氣，道:“多少羊奶？她這么大的嬰孩，莫約一天一夜要吃六、七頓左右，至于多少，老夫還真就沒研究過。”

“小孩子離不得娘親，餓了會哭的。”

簡十九想，老頭騙人，他的妹妹從來沒有餓哭過，自己又怎么餓到她了呢？

但相比一天一夜六頓的喂，自己的一天一夜三頓的確不夠。

簡十九再不愿意承認，他也意識到，自己沒有充足的時間去陪妹妹。

他莫名的信念被擊破了。

骨感現實告訴他，他養不好妹妹。

醫館外頃刻間風雨如注，門窗碰撞的聲音噼里啪啦，大夫忽然想起內室門窗未關。

進里屋關窗的功夫，他再出來，那對兄妹便不見了蹤跡。

抓好的藥包和拿出的蓑衣被碎銀取代，大夫長嘆一口氣。

“這小娃娃，也不知道等雨小些再走。”

?

自從上次雨夜醫館看病之后，簡十九開始物色收養妹妹的良善人家。

富貴人家孩子錦衣玉食，但少不了爾虞我詐，他不愿妹妹受委屈，pass。

貧苦人家節衣縮食，更少不了農活家務，他不愿妹妹吃太多苦，pass。

家中有孩子的，孩子們會不會欺負、排擠妹妹？

家中沒孩子的，會不會照顧不好妹妹，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后會不會拋棄妹妹？

……

種種思索之下，幾天光陰逝去，簡十九仍然沒有頭緒。

這日晚間，他完成最后一項任務回秘密山洞，路上遇見一老嫗邊哭邊燒紙錢，哭訴自己的苦難。

簡十九不能共情她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苦，但他覺得他為妹妹找到了好的歸屬。

——一位兒女盡失的老嫗，有很大可能會把對已故兒女的疼愛傾注在素未謀面的孩子身上。

他踩點觀察了她幾日。

因為住在深山里，白發老嫗鮮少與人交際。但就她下山買菜時許多人熱情招呼，可見她為人挑不出毛病。

她住的茅草屋因為兒女及老頭子的早早去世空空蕩蕩，有妹妹住的地方。

只是每日餐食過于寡淡，她應該生活困窘。

這點不成問題，簡十九可以偷偷來送些銀子和野味，改善生活。

改天將妹妹送過來，再觀察幾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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