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身份的特殊原因，簡十九不能摘下斗笠。
薄薄的白紗使他的面容影影綽綽，遮掩住他謹慎冷漠的眼眸，大大削減了駭人氣勢。
即便如此，旁人也是退避三舍。
常年沾染血腥所表露出來的東西是不可忽略的。
被他牽著，走在前面的小娃娃卻恍若未覺他釋放的冷氣。
“哥哥，我要這個！”
她望眼欲穿小攤上熱騰騰的糕點。
不得不放低身子，遷就她，簡十九有些別扭的用左手去掏錢袋子——它掛在腰帶上。
不敢拒絕她牽手的請求，以至于這一路上都是如此別扭。
晨光熹微逛到月上柳梢，簡平安坐著簡十九的臂彎睡熟，被披風裹得緊緊的，不會受一絲晚間寒風。
街頭仍然熙攘，街道燈火通明，無邊無際的黑暗被破碎，點綴出了一個不同尋常的世界。
迅速運用輕功回去途中，被甩開的彩燈在晃晃蕩蕩間抽象成了線條，唯有無邊的柔和月色，堅定跟隨。
簡十九想起六年前的懷抱，當初的小小一團，現在也能占滿他的整個胸膛了。
心里莫名有些熱騰騰的情緒流淌。
簡十九不太適應。
送回簡平安，他主動接了個刺殺任務。
腐敗，尖利，禁忌，血腥，名利……
他功成名就，從自己的舞臺全身而退。
月色也冷寂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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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醒來之后，許讀迅速穿好衣服，看見桌子上擺著許多吃食。
隨意看了看，都是昨天晚上她比較喜歡的小吃。
挺好。
就是又不見簡十九的身影。
“平安，醒了吧，來吃些粥！”
老嫗在廚房忙碌，見平安起床漱口，找時間端出涼好的米粥，往常一樣叮囑她吃完飯碗放在灶臺上，不要逞能洗。
因為簡平安還沒有灶臺高。
安排好家里的事，她隨后會前去喂雞，除草。
兩點一線，平平淡淡。
祖孫倆靠山吃山，觸目皆是流水綠樹藍天，世界廣袤，故而雙眸清澈如山間獸物。
沒什么能在流逝的時間里留下痕跡，就像自然萬物不能改變她們的清澈一般。
小吃里面還混雜著些孩子喜歡的玩具，老嫗穿的寬松衣物。
簡十九看著別的孩子有的東西，也不假思索買給了簡平安。
老嫗也高高興興收下這些衣物。
山間的寧靜融入了市鎮的喧囂，時時刻刻想著彌補妹妹浸入了簡十九的日常。
自此之后，簡平安每日都會給簡平安送來一些小驚喜。
有時是熱騰騰的美食，有時是古怪新奇的玩具。
許讀也在他從未缺席的陪伴下逐漸放肆。
她會偷偷騎著巨大的麋鹿下山，把坐騎藏起來之后，開開心心的去逛街市。
這日逛完街，回家時天色已晚，太陽早早已經落山。
許讀偷偷摸摸看向明亮的廚房和臥室，眼珠子滴溜溜的轉。
都怪街頭的雜技表演太精彩，什么噴火，吞槍，胸口碎大石，害她忘了時辰。
輕手輕腳避開飯廳，打開臥室窗戶，許讀和平靜如水的老嫗對上眼，登時虎軀一震。
思緒繁雜的腦子里只剩下兩個字：完啦！
這個時候莫約是吃飯的時間，許讀估計老嫗在飯廳，誰知道就等在臥室。
直搗龍穴，避之不及。
“到哪里去了？”她示意平安關上窗戶，走門。
許讀訕訕關上窗，磨磨蹭蹭挪進屋內，不知道說些什么。
“沒受傷吧？”老嫗一把扯過平安，前前后后仔細端詳，聲音有些嘶啞。
沒有受傷。
“下次不能回來這樣晚了，天黑了，你一個孩子在單獨外面會很危險，聽見沒？”
她異常平靜地拍拍平安的肩，“去吧，留了些飯菜在鍋里熱著。”
這般反應，她并非漠不關心。
發現平安不見，她也找了很長時間。
從晌午到太陽落山，嘶啞的嗓子就是證明。
找不到人，沒有辦法。
思來想去平安自幼懂事，還有個神神秘秘、不同凡響的兄長。
她會沒事的。
如同她的名字一般。
失去至親的感受刻骨銘心，她不想再體會一遍。
過度的擔心反而會是平安開開心心每一天的束縛，她不愿傷害到一個懵懂的孩童的童年。
她的年紀很大了，養大了一雙兒女，能陪小平安的時間不多了。
離別是人生的必修課，時間會教會她接受避之不得的悲歡離合。
趁她還有時間，陪陪她才是正事。
“吃完了吧？”老嫗見她默默走出來，踱步去刷碗。
“去偏房洗漱，水備好了。”
“好。”許讀應答，見老嫗步履蹣跚，心里不是滋味。
她寧愿被大罵一通，也不愿見老嫗眼眶紅紅的模樣。
潦草洗完澡，許讀鉆進老嫗懷里，小小的手抱住大大的銀發老人。
“奶奶，我錯了。”
她聲音輕輕的，收獲了老嫗同樣輕輕一聲嗯和一個輕輕的拍拍。
窗戶縫里透進月光，照在了和諧的祖孫倆身上，為她們渡上一層柔和的銀光。
第二日是簡平安七歲生辰，簡十九往年一般抽出時間陪著簡平安，帶她去買東西，體驗新奇玩意。
什么天下酒樓的迎新晚會，四方酒館的說書相聲，六合小巷里的動物表演……
充足的一天過去，簡平安滿足的閉眼，睡在他安全感爆棚的臂彎里。
想到什么，簡平安忽地睜開眼，睡意全無，天真爛漫的詢問:“哥哥的生辰是什么時候？”
簡十九沉默不語。
若不是簡平安提起，他腦子里根本沒有生辰的概念，更別提什么生辰。
“沒有。”
“那太好了，以后哥哥，我和奶奶一起生日怎么樣？奶奶也不記得她的了！”
“嗯。”簡十九微愣著點頭。
“哥哥，等我以后賺錢了，我一定帶哥哥逛最大的酒樓，看最美的美人！帶奶奶去吃天下最美味的東西！”
簡平安細數的未來可期，十分美好。
閉眼默念祈禱了幾遍愿望，她隨后拿出早些準備好的花環。
“我給你戴好，哈哈，哥哥，生辰快樂！”
簡十九驀然間心砰砰直跳，好似一池平靜的秋水，被微風徐徐，細雨綿綿攪動。
“嗯，生辰快樂！”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揚。
此時此刻，歲月靜好。
時間的沙漏匆匆，堆積成山，又是九年的歲月沉淀。
彼時奶娃娃長成芳華正茂的少女，穿梭山林間，恍若靈動的山間精靈。
簡十九自她十歲時開始逐步教授一些武功。
基本功法如輕功，鍛體，許讀已經學了個七七八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