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鳴三聲，老嫗早早推開臥室大門，往常一樣準備去喂雞喂鴨。

環顧一圈確定今日是個明朗的好天氣，低頭時卻見一團錦被襁褓里包裹里嬰孩。

錦被上系著一只溫順的母羊，正是產乳的時候。

“這哪里來的小娃娃。”

老嫗抱起娃娃顛了顛，發現這孩子笑呵呵的，一點沒有鬧騰的意思。

老嫗拿出娃娃胸口塞的錦帕，識字不多的她恰好識得這三個字:“簡……平……安。”

徐讀仿佛應和一般笑聲，俘獲了老嫗的芳心。

緣分到了，擋也擋不住。

“哎呦，乖孫女，奶奶養你!”

她可以選擇報官，也可以選擇視而不見，但偏偏她剛剛失去了至親，這個孩子，就像是老天給予自己的補償。

暗處觀察的簡十九見這一幕，心里的大石頭堪堪放下，嚴肅的神情不自覺柔和不少。

她喜歡這個名字吧。

簡十九有空就來看望小平安，每次來時都會洗去一身血腥，留些碎銀，幾只野雞或一只野豬。

老嫗從未見過送東西的人，但她猜測東西是送給小平安的，便由一開始的踹踹不安到坦然接受。

吃不完的肉腌制掉，處理適當之后她們幾乎頓頓有肉吃。

老嫗不太敢將山貨運到山下賣。

一方面是怕神秘人生氣，一方面她一介老婦，沒有壯丁幫襯，她怕惹禍上身。

只是她不知道，她怎么都見不到的“神秘人”，每晚都會在床邊看著簡平安日益豐滿的面頰，想戳的手指蠢蠢欲動。

無奈個子太小，墊腳都跨不過她那道看似不宏偉的坎。

面無表情也可以看出來氣鼓鼓的呢。

一個多月后，許讀開始戒奶，吃米粥。

她不是正常孩子，這對她來說沒什么難受。

但長牙的過程讓她忍不住想咬東西。

老嫗上集市去買了些磨牙餅干和漂亮衣服，每天不重樣的穿。

“咱平安可真水靈mumamumamuma~”平安被親到了癢癢肉，咯咯也笑個不停，手里還抓著袖珍的磨牙餅干。

在院子里曬太陽，有時候笑著笑著就可以看見一襲黑色夜行衣的簡十九。

白日里很是明顯。

乘老嫗不注意，平安向那個方向伸手求抱抱，逗的簡十九也搖頭直笑。

他很少笑，真情實感一笑，暫且忘卻那些暴虐血腥與滄桑名利，好像才像一個真正的孩子。

時候到了，老嫗開始教小平安說話。

什么祖父，祖母，爹爹，娘親，哥哥，姐姐，弟弟，妹妹……都靠邊站，到奶奶后面去。

老嫗口干舌燥的教了幾天奶奶，許讀樂夠了，終于說出人生中第一句清晰的話:“哥哥!”

老嫗氣笑了:“……你這個小崽子哪來的哥呀，先喊奶奶!”

“奶奶!”這脆生生一句奶奶既清晰又洪亮。

許讀見房頂上頭坐著的人僵硬吃驚一笑，這才趕緊哄哄抱著自己的老小孩。

老嫗笑的嘴都合不攏

拿下，一老一少，不在話下！

許讀也開始馴服兩條軟面條似的野生腿。

兒童學步就像人類進化史，由四肢的爬，到雙腳直立先走，再到學會用腦，不愿意使用自己的雙腳。

從最開始的時候，她走一步行個大禮，每天都像一個折疊屏版泥猴子。

到后來扶墻慢慢踱步，像離不開墻的壁虎。

再到歪歪扭扭的離開墻，撲入老嫗懷里。

最后學會屁顛屁顛的跑，再啪嘰一聲親吻大地，回歸本真。

最終狀態，是賴在大人懷里，會走也不想走。

但考慮奶奶年紀大了，許讀沒有折騰她的老胳膊老腿。

“哎呦，小平安，摔疼了吧，自己爬起來拍拍灰，小心點!”

平安從來不哭，最初幾次摔倒老嫗還沒來得及扶，她自己就沒事人一樣起來了。

老嫗嘖嘖稱奇了一陣子，后來就習慣了。

就像現在，她淡定燒柴火煮飯做晚餐，眼皮都沒抬一下。

許讀抹抹臉上的灰，死死盯著房頂上的簡十九。

他更喜歡呆在房頂嗎？

“哥哥。”

“小平安啊，你哪來的哥哥啊！”

廚房傳來老嫗取笑的聲音。

暫時只會喊稱呼，無法反駁的許讀選擇沉默

明亮又清澈的大眼睛在夕陽下琉璃一般，她頗為認真盯著簡十九那雙深不見底的黑色瞳孔看。

見討好的人沒反應，她一屁股啪嘰坐在地上，嘴一癟假裝要哭。

簡十九看院子里一坨的架勢頓時手忙腳亂。

他今天沒換干凈的夜行衣，是真不能靠近。一身血腥氣，嚇到她了怎么辦？

就算穿了干凈衣服，他也不能讓別人讓發現自己，防止有什么變故。

除非自己脫離那里。

陽光沒幾秒的面容一沉，簡十九立刻陰沉下來。

自己處處受限，身不由己，又哪里能金盆洗手，過上平靜生活。

我本心護她平安，或許還是不見妹妹實際些。

他這些時日，確實是有些癡心妄想了。

孰是孰非轉瞬間，簡十九毫不猶豫扭頭就輕功遁走。

許讀：“嘎？”

就這么走啦？

算了，算了，沒了男主，她還有小雞小鴨小魚小螞蟻。

上帝為你關了一扇窗，還回為你打開很多扇窗呀。

?

繁華地帶長盛酒樓。

燈火通明，絲竹管弦，酒池肉林，舞袖翩翩。

角落里，精心打扮過的童男童女衣著幾乎透明的薄紗，瑟瑟發抖。

無論不久前是一個幸福完整家庭的明珠還是星星，現在他們都是任人宰割的商品，是有錢畜生的玩具。

試圖逃跑的同伴一次次殘忍死在眼前，噩夢般重復。

雙腿沒有被打斷或束縛，他們反抗的意志卻是散的徹徹底底。

對于客人的靠近，他們驚惶不已的嗚咽，卻不再嘗試逃跑。

相較他們的畏縮，那唯一挺起腰桿的孩子顯得就那么出眾。

“就你了，小寶貝~”

面容猥瑣的高瘦男子用折扇挑起他的面紗，漬漬幾聲，“長得不錯，跟了大爺我，你可就有福了，好好伺候!”

說罷，扇子輕拍他的臉，羞辱意味明顯。

不是刺殺對象，但見了自己的臉，就沒理由活下去。

被拉到男人腿上，簡十九依舊沉靜。

目測距離合適。

遠處飛刀，近處短匕。

眨眼間結束。

因為年齡較小，所以簡十九的刺殺對象常常是那些喜歡褻玩孩童的大官。

他作為誘餌，也作為匕首，一擊斃命，從未失手。

腥臭的血液，呆愣的眾人，許久后隨人頭一起落地的尖叫。

眾人驚慌失措之時，他早已乘亂逃離是非之地。

利益交織血腥，流淌著欲望，這才是他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