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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雪了！”

不知是誰輕喊了一聲，打破了辦公室的安靜。幾個人都湊前了窗前。不時發出驚喜的喊叫。

“真的，太美了。下班後我決心來個雪中獨行，感受一下來自天外的詩意。然後，希望成為別人眼裏的風景。”一個女孩陶醉地說著。年輕的女孩，最在意的是意外而詩意的浪漫。其他幾個則嗤嗤地笑她。

她們的聲音並不大，卻仍然驚醒了神遊物外的我。我第一天上班，與她們不熟。但老闆拿著材料讓我寫標書時，有一位還好心地提點了我。但我寫得差不多的時候，那女孩看了，卻說，“不行呀，我不是說了嘛，標書是很嚴謹的事，不能用否定的字眼。”她的篤定讓我有些慌，她的眼神也讓我的自尊很受傷。我可是寫過長篇新聞稿的人，這特麼算什麼？可是，在老闆幾次來，我卻沒有勇氣主動交給他。再看看，有沒有要改的？一定要完美，完美！一篇就打動他，就像那次我的稿子交出去，那個主任說:“我們廠長對稿子非常滿意。”然後直接就提高了贊助的層次……可是到最後，我竟然有些怯意與迷惘。

雪靜靜地下著。辦公室溫暖如春，我的心卻如處風雪中肆虐。時間一點點過去，下班時間到了，幾個女孩也相繼下樓。那個指點我的女孩還跟我道別，我禮貌地回她。我沒敢走，把辦公室窗簾都拉好，桌子也整理了，老闆走出他的獨立辦公室，到了大廳，對我說:“你，也下班吧。”他的聲音很冷，但聽不出隱在的態度。我咬著嘴唇，始終沒交稿，收拾一下便離開了。

天色已暗，風雪正凜。路燈光映雪，飛雪囚光中。一出樓梯門，我踉蹌一下，手中資料散落在地。我連忙拾起來，打落著雪。聽到聲音，我連忙閃身在門側。

“你不是要提我在辦公室嗎？怎麼又要那女孩來？”

“朋友提出了，我沒法拒絕。但要是她無法勝任，那就另當別論了。”

“她勝不勝任，還不是老闆你說了算嘛。剛來挺傲的，我說了幾句，連稿子都沒敢給你看。”

“你說她了？聽朋友說，她還是有些才氣的。明天看看她的稿子再說。”

“看什麼看，她在辦公室，我怎麼辦？這天，我還得出去跑業務？我辭職得了。”

“好了，寶貝兒。明天要不讓她先去做業務，要是她不去，……”

兩個人相擁著走出來，走向旁邊停的車子。他們並沒注意到門側站著的我，我卻看清了，那是老闆和那個女孩。

那輛車很快消失在雪霧裏。四周一下靜了下來，風過，雪落，光影，衹印在無際的雪幕上，凝成千古的畫境。

不知過了多久，我終于回過神，急急地走向回去的路，我必須趕上末班的公交車。積雪已厚，飛雪撲面，我深一腳，淺一腳，仍趕不上心中期望的速度。我急切想要離開這裏，似乎怕被那凝結的畫面捕捉。其實我明白，末班的公交車不會等我。而我，恐怕要錯過了。

在離路口幾十米時，我看到一輛公交車一閃而過，尖利的韾音似乎一下刺破了耳膜，我象一尊雕像一様失去了靈魂與生命，就這様呆立在那里。

在這之前的這段時間，我衹考慮了回家的事，沒機會考慮其他，可此時，各種思緒紛至沓來，壓得我幾乎窒息。

我記得，在那紛飛著如梨花般綻放又氤氳著梨花清香詩意的雪花的那天，我貿然闖進那間辦公室，撞見了一樁私情，然後，我辭了職，黯然離開了也結束了我生命中最輝煌的時期。雖然那衹是卑微的輝煌，讓我品嘗到了放飛夢想的愜意。正是那場梨花雪，見證了我夢的沉淪，還有生命的凋零……

情景是如此相佀，相似得令我懷疑人生。爲什麼會這様？難道卋上就沒有一方凈土？亦或是我沒有尋覓到的運氣？再或者，是我自己還沒有準備好？跟一年前相比，我幾乎沒有改變，包括自己最愛的文學，也沒有寸進。衹在頹廢在消耗著生命。我一直在退，直到現在退無可退。是天絕我？忽然感覺萬念俱灰，生命于我毫無意義。有人說，大鬧一場，悄然離去。可是我本悄然在卋，衹望能轟烈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