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

“阿俊，你說大腦是不是就像這個糖果罐頭？”友人關不知哪起的興致，突然和我談及了“玄學”。

“哦？說來聽聽。”

友人關一把從罐子里挑出一堆糖，把有著各色糖紙和各種類型的糖。“看！你所有的記憶就像這些糖果一樣，被分門別類，有不同的原料以及各色的糖紙。喏，有方糖，奶糖，果糖，甚至一些奇怪的要死的口味。”

我撥開友人關的手，從中挑出一枚薄荷糖吃掉，我承認他確實勾起了我的好奇。

“但大腦要比糖果罐更復雜些，我暫時找不出更好的形容詞，姑且就做這般描述。同樣的口味被劃分為一列，自底部慢慢排到了罐口處。這個時候，顯而易見的事就發生了，如果你想要得到某種特定口味的糖果，難易度就不一樣了。上面的糖果就會被頻繁取出，而最下層的就會逐漸被遺忘。可是有一天，最下層的糖果莫名其妙地出現在了最上面，如果是你的話，會怎么樣？”友人關神秘兮兮地笑了起來，總覺得他今天就像被附魔了一般。

我深吸一口氣，清醒的薄荷味立馬充盈了我的整個口腔，“我會拆開糖紙，把那顆糖果吞下，然后不顧一切把它同類的糖全部倒出。哪怕……”看著友人關期待的神情，我不禁惡趣味地將語句停頓，“哪怕把整個罐子打碎！”

“哈哈哈！“友人關聽到我的答復，滿意地大笑起來，“神了!和夢里的老頭說的一樣！”

啊哈？有點意思哈。

——

昏暗的房間內，我專心致志地盯著電腦屏幕里的小人跳上跳下，在巨人的餐桌上狼狽逃竄。我忙不迭地操縱著游戲手柄，只為逃避巨人的魔爪。沸騰的鍋爐，锃亮的餐具，以及那近在咫尺的血盆大口，每一次死亡的逼近，都讓我大汗淋漓，呼吸急促。此刻的我就像是小人，弱小無助，在慘淡的現實面前拼命掙扎，尋找生的希望。所幸小人的命不只一條，在無數次失敗的鞭策下，我總算通關了第一目錄。

拖著疲憊的身軀，我放下手柄，拉開窗簾，才驚愕地發現夜幕早已降臨，殘月掛在枝頭，仗著它那煞白的光芒，哂笑著我。寒風襲來，讓我恍惚間覺得自己已是千瘡百孔。

緊了緊衣領，我不假思索地推門而出。說不出原因，好像自己本就應該在此時出門。

古橋小，湍急的河流痛飲著月光，當我瞧見眼前的姑娘，我才想起是為她而來。

“阿俊”她看見了我，激動地沖進了我的懷中。帶有淡淡桂花香的發絲落在我的肩頭，我輕輕地摟住她，想呵護著嬌弱的雛鳥。

她是我的女友——霄兒——我時常這樣喚她。

片刻輕擁后，我與她一道漫步在河道旁。她纖細而白皙的手繞過我的臂彎，與我的十指緊緊相扣。

她在一旁柔聲地說著些什么，但我一句話也聽不清楚，整個人的大腦陷入了一整片的混沌之中。不知何時，我隱約覺得倆個人之間似乎無形中生出了一層隔膜，也正是因為這層隔膜，使得我每次想要將全身心的愛托盤而出時，內心就會變得無比抗拒。在這種焦慮與不安中，一個神秘的少女身影逐漸在我的腦海中清晰起來，并逐漸占據我的心房。我對此懷抱著深切的敵意，卻又無比地渴望與其親近，她就像突然出現在糖果罐頭頂部的那顆糖，讓我不顧一切地想抓住她的尾巴。

莫名地感到一陣涼意，我下意識地將霄兒擁入了懷中，她先是一驚，而后頂著紅通通的臉頰，安靜地依偎在我懷里。夜的寂靜在此時被無限放大，我聽著她輕微的呼吸聲，感受著來自胸膛的溫熱。我明白為了我們，我必須抓住那個影子。但這種玄之又玄的東西，對她我說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