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12月，BJ冬，雪覆著地，地連著天，恍惚間，分不清花草樹木，山石路燈。

有人說25歲的安初雨做事太果斷，待人太冰冷，總是拒男人于千里之外，再熬幾年就要成大齡剩女了。

有人說25歲的安初雨是個脆弱的女子，有時候進她辦公室看見她看著窗外出神，眼底是深深的疲憊與迷茫。

有人說25歲的安初雨是個怪人，放著辦公室里舒適的位置不坐，非要跑到BJ街頭畫畫，微抿著唇，目光專注。

……

縱使她在別人眼中有千萬種樣子，可誰還記得那個19歲的她。

那時候的安初雨，喜歡穿運動服，長發如墨，披至腰部，嘴角笑容清淺，眼里有著淡淡的憂傷。面容艷麗，卻隱藏著稚氣與淡漠，喜歡坐在教室里靠窗的位置，偶爾看著窗外發呆，卻在老師叫她起來回答問題時，條理清晰，不慌不忙。

那是A大法律系的大才女應有的姿態，她與高一屆的才子寧聽風談了一場戀愛，成了A大轟動一時的佳話。

后來發生了什么呢？據和他們倆人差不多入學的同學來說，2003年發生了一場意外，寧聽風跟著一個女的跑了，這一跑就是五年。

很多很多的故事，像一場盛大的戲，看客們陷得很深，安初雨也是如此，可那人卻可以輕易抽身離開。

她有時候做噩夢，夢見他那雙昨天還藏著溫柔笑意的眼睛，卻在今天看見她時結了薄霜，厭惡、嫌棄……很多很多復雜的情緒糾結在那里，她挺直了背看了許久，卻再也找不到以前的愛了。

自尊和心，碎了一地。

從他放棄自己，選擇先救葉梓若開始，她就知道一切都結束了，所有的所有，都只是她自不量力陪他演的一場戲罷了。

是寧聽風演技太好，還是她太癡傻？

這個噩夢做了五年，每次醒來，雙腳冰冷，淚流不止。

“安總監。”有人拉回了她的思緒，“今天的董事會你去開嗎，聽說是歡迎新成員的加入，很厲害的角色。”

安初雨看著窗外白茫茫的大雪，問：“今天幾號？”

小王奇怪地看了一眼她，很快回復：“十二月二十三，明天就是平安夜了。”

她把頭埋進交疊的雙臂間，淡淡地說：“那就不去了吧。”尾音帶了一些顫抖和悵然。

小王目瞪口呆地看著安初雨做出這樣孩子氣的舉動，驚訝地眼珠子都要掉下來。安初雨說不去，沒人能勸動她，她是老總花好大力氣請來的法律總監，做事極認真，就是不喜歡參與一些活動和與自己沒多大關系的會議。

安初雨趴在桌子上，剛開始沒什么睡意，聽見辦公室外面一群小女生嘰嘰喳喳：“哇，新來的那個董事超級帥的，而且又年輕。”“那種男人真的是……做夢都想嫁給他。”“別傻了，聽說那人冷得很，靠近他能把你凍死。”“真的假的……”

職場上就是這樣，頂著上司的壓力，在夾縫中找到一些可供閑聊的話題，哪怕有些話題無聊到了極致，不切實際到了極致，也是一種很好的消遣。

昨天為了給畫上色忙到很晚，現在指甲縫里還殘留著顏料，不知道為什么，聽他們在講新董事時，心里涌上一股異樣，腦子里不期然地想到了那個人，剛見面時他好像也是這樣，冷冷的傲嬌小子……

她不禁笑自己：大概是太困了吧。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在夢里徜徉著，卻聽見門外一陣躁動，她在睡夢中皺起秀眉；可外面忽然又安靜下來，她把頭側過來枕著，又睡得香甜。

門開了，黑影在她面前站定，身姿挺拔，眼眸幽深。

他輕輕地撥開她垂下來的發絲，看見那張熟悉的有些蒼白的臉頰，心痛得難以抑制。輕嘆一口氣，他俯下身，親吻上她的嘴角。

“阿初，生日快樂。”

沒有輾轉，沒有廝磨，安靜無聲。

那么久那么久了，第一次做了一個關于寧聽風的美夢，她愿意一生沉淪，永不清醒。

今天是十二月二十三日，她正正宗宗的25歲生日。

……

時間倒流，歲月回溫。2001年開幕的那場盛大的戲，愛恨情仇都如一陣青煙，淡了散了，而彼年時光，究竟有多少誤會和錯過。

魚與飛鳥，一個抬頭，一個低頭，便能在彼此的眼里，看見自己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