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丑陋的面目

詠春九年，將軍府嫡子沈君俊舉兵逼宮，當場擒拿當朝皇帝，篡奪皇位，改年號為光熹。

一月后，甘露殿。

從正殿門外一直延伸至太極殿，皆鋪滿了紅色的織皮。甘露殿內金碧輝煌，宮娥手中端著鳳冠，行走匆匆不敢耽擱。

“今日是娘娘封后的大喜日子，可要當心些，不要磕著碰著才是。”一位梳著丫鬟髻的宮娥替另一位小腹有些微微隆起的女子裹著肚子，“這樣一看，還真的好似只有一月身子，若是外人不仔細瞧，是看不出娘娘有孕的。”

妝臺前的女子雖已然有孕，卻還是那般年輕貌美，頭上戴著點翠頭面，鳳冠霞帔加身，顯然是擁有了天下女子最為尊貴榮耀的地位。

蘇雪枝望著銅鏡中的自己，唇紅齒白，膚白勝雪，一想到自己如愿嫁給心愛的人，臉上便露出兩片紅暈，無比嬌羞惹人憐愛：“司琴，你說得對。今日是陛下登基的日子，也是我和陛下的孩子足兩月的日子，是好日子。”

外頭鑼鼓聲敲得震耳欲聾，遠遠就聽見了從太極殿處傳來的呼聲。

“娘娘，時辰到了。咱們該去太極殿了，陛下還等著迎娘娘入殿呢。”

蘇雪枝起身，滿心期待坐上攆嬌。

太極殿外，沈君俊垂立雙手眺望甘露殿的方向，如他所料，一隊身著紅衣的侍從正抬著鑲了金珠子的紅轎走來，他眼神倒是露出幾分陰狠來。

這么多年了，他一直都在等著今日。

今日是他登基的日子，也是他送整個蘇氏一族上路的日子。

待蘇雪枝一行人到了殿前，司琴扶著蘇雪枝下了嬌子，兩個人的臉上皆是笑意滿滿，一個即將嫁給自己的心上人，一個則要看著自己從小跟著的主子封后。

還未等她們踏出一步，上頭的沈君俊忽然抬手指著她們道：“罪臣之女蘇雪枝，你還有何顏面來見朕？來人啊，奪了罪臣之女的鳳冠，即刻下獄！”

蘇雪枝聽得清清楚楚，卻還是不敢相信，手上的卻扇忽然掉了下來：“陛下，你在胡說。”

“來人，將罪臣蘇氏一家帶上來！”沈君俊兩眼戲謔盯著蘇雪枝，不留給她任何開口的機會。

蘇雪枝來不及再深究方才沈君俊說的話，當即轉身回頭，頭上的步搖頓時跌落在地。

只瞧見一個侍衛押著一行人前來，有男有女，由遠至近。

蘇雪枝的瞳孔漸漸縮小，聲音顫抖，“爹，娘，兄長，你們。”

“太師府蘇氏，勾連外賊，擾亂朝廷，屢教不改，天理不容。判以斬首示眾，以儆效尤！”

此話剛落，蘇太師還來不及反駁什么便當場血濺太極殿，蘇氏一門除蘇雪枝外竟無人生還。

“爹，娘，兄長！”蘇雪枝喊得撕心裂肺要跑上去攔住劊子手，司琴趕緊抱住蘇雪枝緊緊捂住她的眼睛。

“娘娘，不可啊！”司琴亦不敢相信，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根本無人反應得過來。

那猩紅色的液體漸漸流到蘇雪枝的腳下，蘇雪枝早沒了力氣軟癱在地，雙手皆被染紅，無比刺目。

“怎么會這樣？不可能！陛下，不可能，不可能。”

蘇雪枝哭得泣不成聲，渾身都在顫抖，兩眼通紅望著那上頭將這一切傷痛帶給她的男人。

蘇家滿門忠烈，怎可能勾結外賊！

太極殿外血流成河，蘇雪枝的哭聲令在場諸位大臣紛紛惋惜，卻無一人上前為死去的蘇太師開口。

蘇雪枝哭得兩眼模糊，早已看不清那坐在龍椅上的人的表情了。

她和沈君俊這一路相互扶持，得知沈君俊覬覦皇位，她便運用整個太師府的力量助他登基，甚至將女兒家的清白一同搭了進去。

現如今那孩兒在她腹中已足了兩月，她卻要眼睜睜看著自己的雙親兄長死在自己最心愛的男人手中！

而這一切，都是她促成的。

蘇雪枝一時承受不住昏了過去，司琴慌得直在她耳邊喊著娘娘，誰知下一刻便被其余的侍衛拖了下去。

再次睜眼之時，整個屋中一片漆黑，身下是刺人的稻草，空氣中還傳來令人厭惡的污穢之氣，唯一的光線是從那破敗不堪的牖透進來的。

這是在獄中。

蘇雪枝意識模糊，她的紅衣早就沒有了在太極殿外的光線，滿身都是污泥，腹間傳來微微疼痛。

“表姐終于醒了？”

蘇雪枝猛然抬頭，這才發覺面前站了一個和此刻狼狽不堪的她形成鮮明對比的女子。

那女子容貌雖談不上傾國傾城，放在人群中卻也是極為引人注目的。此刻她一身紫羅金衫，頭上戴著的發釵在這牢獄之中顯得無比格格不入。

“言之，你怎么在這里？你快去告訴陛下，爹爹他沒有勾連外賊，他是被污蔑的啊！”蘇雪枝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開口便發覺聲音沙啞。

蘇言之臉上盡是輕蔑的笑容，眼神更是輕佻，稍稍用力就將蘇雪枝搭在她身上的手丟下去，頗為厭棄地看了她兩眼：“表姐，你在胡說什么啊。舅舅勾連外賊，早就不是一日兩日的事情了，我如何能繼續包庇他啊？”

蘇雪枝渾身脫力癱坐在地上，“你胡說什么！”忽而又發覺了一件驚人的事情，“你怎么會在此處？”

蘇言之笑得更開了，上前一手捏住了蘇雪枝的臉頰，咬著牙道：“表姐，你難道還不明白嗎？不止表姐有了陛下的孩子，我的腹中也有陛下的骨肉了。”

這對蘇雪枝來說無非是雪上加霜，她最愛的男人和她最為偏心袒護的表妹，居然有染了。

“你胡說什么，陛下他不是那樣的人，你腹中的究竟是何人的骨肉？”蘇雪枝瘋了一般撲上來。

蘇言之掃了她一眼，抬腳對著蘇雪枝的小腹便踢過去。

蘇雪枝受了重創，猛地跌倒在地，她醒來之時小腹便在疼痛，而今不偏不倚正中小腹，疼得她倒在地上直抽搐，額頭上布滿了細汗。

“孩子，這是陛下的孩子。陛下。”

蘇言之上前毫不留情踩在了蘇雪枝的手上，漸漸加重了力道，忽而聽見外頭有響聲又趕緊收了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