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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0001獻(xiàn)藥

蜀邱縣,1月20日。

新年已過,年尾的15也隨之而去,人們又開始了一年的操勞。

對于家里有孩子的人來說,今天是個大日子,縣學(xué)開門招生。

學(xué)費(fèi)一年二十兩銀子,山村人家一年扣扣索索下來也能攢足二十兩。但是家里千萬別有意外情況,否則就要等到下一年在報名了。

當(dāng)然也有其他情況,以物代銀,只要你拿出來的東西能抵價二十兩也可以。

你瞧,摩肩接踵的人群中,就有拿著盒子,袋子的。里面大概率是草藥,玉石,礦物等。

但是到底能不能抵二十兩,那還得是人家招生員說了算。

時間已過晌午,早來的人**完學(xué)費(fèi)后已經(jīng)散去,但是仍然有三五個一群,七八個一堆的人趕來,這是偏遠(yuǎn)山村的。

來報名的,基本上都是大人前來,領(lǐng)個專屬牌子回去就好,孩子基本上不會來,路太遠(yuǎn),當(dāng)然,家離縣學(xué)近的那就另說。

現(xiàn)在走過來的一群人很奇怪,七個大人加上一個身高不足一米二的小孩。

邊走還邊說:“小健,你說你這孩子不好好在家呆著,跟著過來干啥?”

說話的是其中的一個大人,對象,自然是那個孩子。

孩子不僅不高,還很瘦弱,一身棉襖,棉褲,罩在外面的衣服百補(bǔ),顯然是利用各種動物毛皮的邊角料縫制而成,雖然舊,但很干凈。

看他一眼,印象最清楚的是那雙明亮的眼睛,以及腰間的一把小獵刀。

“王叔,我今天就是來看看,記下地方。等我攢夠了錢,我也來縣學(xué)修習(xí)。”聲音清亮、有力。

“呵呵。”幾聲不明意味的笑聲在人群中響起,顯然有人不以為意。

被稱作王叔的那個中年漢子,搖頭笑道:“小健,你知道縣學(xué),一年學(xué)費(fèi)需要多少銀子嗎?整整二十兩,你王叔我和你王嬸可是攢了一年,就這還差了些,希望藥草能補(bǔ)足缺額吧。你說你一個小孩,要攢多少時間?”

人群中的幾個漢子也跟著應(yīng)和了幾聲,“就是,小健,我這是攢一年的錢還不夠,又加上幾株草藥,不知道能不能抵得上二十兩銀子”,“小健,你還是在干幾年吧”。

其實(shí)他們心中還憋著一句話,“沒有人幫襯,還費(fèi)那個勁干嘛,留在山村打獵好了,上什么學(xué)!”

孩子笑笑也不說話,偶爾應(yīng)一聲。

距離本就不長,幾句話的功夫已經(jīng)來到報名點(diǎn)處,報名的攤位有六七處,這群人的領(lǐng)頭男子,選擇了一處灰發(fā)老者主持的報名點(diǎn)。

各人拿出自己的包裹,有銅錢,有碎銀,還有花草礦石。

老者來鑒定花草礦石,一個人負(fù)責(zé)收拾銀錢,還有一個人負(fù)責(zé)記錄姓名信息。

“銀錢十兩,止血草三株,一兩,金線草2株,二兩……總價值二十兩,姓氏名誰,報上名來。”

顯然,領(lǐng)頭男子學(xué)費(fèi)夠了。

“姓金,金二虎,男,十三歲,聶湖村人。”金姓男子有些激動的道。

記錄信息的人,書寫完畢,隨手從腿邊取出一個精致木牌,遞給金姓男子,道:“這是開學(xué)入讀憑證,你可要拿好了。三月一到三月三日來學(xué)校報到,千萬別忘了。”

領(lǐng)頭金姓男子,一邊接過木牌,一邊連連點(diǎn)頭應(yīng)“哎”。

但是,不是所有的人都像領(lǐng)頭男子那樣錢物正好相抵,有兩個人的錢差了一些,其中就有王叔。

大家來交學(xué)費(fèi)時,基本上都是把家掏空來的,誰也沒有多余的錢了。

這兩個人要是把錢湊一湊,肯定夠其中一家孩子上學(xué)的,但是誰都不會這樣做。

誰上誰不上,是一個爭議;錢借出去了,明年一定還的上嗎,又是一個。

大家都已經(jīng)忙完事情,錢夠的,自然是喜氣洋洋,不夠的,自然是垂頭喪氣。

正要準(zhǔn)備離去,就聽到小孩說:“伯伯,你幫我看看,這株藥草能值多少銀子?”

邊說邊解開系得死緊的棉襖,棉襖里面只有一件單衣,單衣里面是一個長方形的木盒子,很扁,一看做工,就知道是鄉(xiāng)下人自己打造的。

雙手把帶著體溫的木盒遞給灰衣老者,雙目緊盯著老者,對于敞開的棉襖,只是稍微合攏一下了事。

還不帶老者說話,就看到王叔和另一位沒湊夠錢的男子一把把孩子拉了過去。

“小健呀,你看你王叔就還差一點(diǎn)銀子,你能不能把這株藥草先給你叔用,明年你再來的時候,我把這株藥草的錢還給你。”王叔聲音輕柔,不是先前拉他似的大力。

“就是啊小健,余叔我也差一點(diǎn),你看你二哥都十二了,再不來上學(xué),那就晚了。”這位男子原來姓余。

“王叔,余叔,我今年也是十二了,我想上學(xué)。要是這株藥草不夠,我就攢著,等明年再來。”孩子的意思很明確,這株藥草,我得自己留著。

勸了半柱香時間,孩子依然不松口……

“趙健,話不能這么說,你父母死后,在村里,你吃我們的,喝我們的,應(yīng)該回報我們吧,就是這株藥草了,我和你余叔也不多要,補(bǔ)齊我們的學(xué)費(fèi)就行。”王叔感覺軟話不行,自然就來挾恩以報。余叔在那邊也是點(diǎn)頭,顯然一個意思。

孩子叫趙健,聞聲并不糾結(jié),聲音依舊清亮:“既然兩位叔叔話都說到這份上,那我們就算算帳。

母親難產(chǎn)而死,父親自我七歲離世,我就跟著村里嫂子?jì)饗饌冏鍪拢蛟炷惧F,磨礪刀刃,編織麻繩,硝制皮毛,來賺取自己每一天的飯錢。

待到十歲,我就跟著叔叔伯伯們上山打獵。王家和余家的哥哥,十二歲還沒有跟著上山吧。

這兩年來我的獵物雖然少,但是養(yǎng)活我綽綽有余,多余的獵物,我都分給了村里的叔叔伯伯們。

還有草藥,我人小體輕,懸崖峭壁,我沒少攀爬,前兩年叔伯們用來為自家小子交學(xué)費(fèi)的草藥,不少都是我采摘的。

就說現(xiàn)在,金叔手里的兩株金線草,應(yīng)該是我送給金叔的吧?”趙健說著就把目光投向了金姓男子。

金姓男子點(diǎn)頭應(yīng)是。

趙健又把頭轉(zhuǎn)向一個男子:“李叔,你的金銀花也是我給的吧。”

李姓男子也是點(diǎn)頭。

這可就惹惱了王叔,怒瞪趙健:“趙健,我平時對你也不錯吧,怎么不見你給我東西呢?”

還不待趙健反駁,李姓男子嗤的一聲笑了:“王二,你的記性被狗啃爛了嗎?只記得給別人的好,別人給你的,都被狗啃掉了是吧。去年那兩株氣血草是誰給你的?還有那些金銀花,咱們村里均分的,是誰找到的,是小健。

今年小健又找到了一些藥草,你家還分了兩株金線草,讓你家小子拿給你,你藏哪里去了?哦,對了,前兩天見你家小子手里滿是糖葫蘆糖人,哪來的錢?不會是讓他花了吧……”

這一番話把王叔說的臉色漲紅,一方面是羞的,一方面是氣的。

其他人也是出聲援助趙健,顯然,都是得過趙健好處的。

老者微微一笑,卻又神色一轉(zhuǎn),微皺眉頭:“你這草藥只值十五兩銀子,學(xué)費(fèi)卻是二十兩,你還要想辦法湊足五兩才行。”

他的兩個助手聞言,詫異的看了老者一眼,看到老者的眼色后,又默不作聲的做起自己事來。

趙健臉色微變,他身上就只有這樣一株草藥,年前他還特意的咨詢過別人,知道價值二十兩,沒想到老者給出這么低的價格。

趙健又從單衣里面掏出兩個錢袋,一個大一個小,一個碎銀一個銅錢。

小少年在桌前數(shù)了一遍,又?jǐn)?shù)了一遍,還是只有三兩五百錢。

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同來的七人,金姓男子頓了頓,帶頭掀翻兜袋,掏出十文錢放在桌上,其他幾人有樣學(xué)樣,幾文十幾文的放在桌上。

湊的錢只有五十三文,這些錢應(yīng)該是防備路上餓了渴了之類事情發(fā)生。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的王叔和余叔身上,都知道他們身上有足夠的錢。

但二人好像沒有感受到他們的目光,背對他們,眺望遠(yuǎn)方。

趙健收回暗淡的目光,解下腰間的小獵刀。獵刀應(yīng)該也是粗制濫造,牛皮的刀鞘遍布時間的痕跡。

撫摸良久,拔刀出鞘,刀光閃閃,是一把好刀。

又猛的插回,拍子桌子上。

“這把刀,應(yīng)該抵得上一兩五百文。”聲音難舍、決絕。

“哈哈……”一聲大笑傳來,眾人都不解的看著灰發(fā)老者,疑惑他為何發(fā)笑。

“我的眼睛有些花,竟然把馮京作馬涼,看錯了,這藥草價值二十兩!”

瞬間,少年由冬到春,由北疆到南國。

也不管敞懷的棉襖,抓起小獵刀,系在腰間,輕輕拍了拍,這才放下心來。

其他七人神情一呆,而又笑了起來,有五人是為了少年,其他兩人是為了其他事情。

“老先生您看,小健的這株藥草你晃了神,那我的這些藥草您再過過眼。”王叔和余叔又趕忙上前,掏出自己的藥草,小心翼翼的擺在桌上,希望自家的東西,也是被看走了眼的。

不待老者答話,旁邊記錄工作的年輕人卻是一聲輕叱:“放肆!”

眼神凌厲的盯住愣住的二人,不屑的道:“我家先生是何等樣的人,這區(qū)區(qū)的藍(lán)葉金花草又怎能瞞得住先生!剛才我家先生只是測試你們二人的心性,看看你們的選擇!真是逃不出我家先生的法眼,拿走拿走,免得污了這張桌子!”

王叔和余叔諂笑著收起桌上的花草,眼看就要離開。

“慢著。”

說話的人是趙健。只見他向年輕人拱了拱手,輕聲問道:“小先生,剛才這二位是不是一個差了二兩,一個差了一兩五百錢?”

年輕人有些疑惑他的詢問,但依然點(diǎn)頭證實(shí)。

灰衣老者卻是瞇了瞇眼,贊許神色一閃而過。

果然,趙健小手一指桌上屬于他的那份錢,然后雙手一合向老者輕輕施禮:“先生,這份錢有三兩五百錢,正好可以補(bǔ)夠他們二人的不足,您看可以嗎?”

老者點(diǎn)頭,又開口詢問:“剛才他們二人那般待你,你不怨恨嗎?”

趙健搖搖頭:“大家都生活不易,一年下來能攢個二十兩就算是不錯的,有個頭疼腦熱,能忍就忍,倘若要是大病,整個家底砸進(jìn)去都有可能。所以大家把錢看得很重,我能理解,不怨恨。”

王、余二人也是期待的看著老者,生怕他一個搖頭,說不。

老者點(diǎn)點(diǎn)頭:“這是你的銀錢,既然你愿意幫他們補(bǔ)足學(xué)費(fèi),我這自然沒有什么不可。”

王、余二人一聽,神色大喜,先是向老者拱手鞠躬,表示感謝,又紛紛圍向趙健,想要表示一二。

誰知趙健連退兩三步,拉開距離,在眾人不解的目光中,拔出小刀,刷刷兩刀,割下百補(bǔ)外衣左右衣角,扔在他們二人面前,朗聲道:“今天你們?nèi)绱舜遥腋赣H在天之靈,想必也是看不過眼,今天就有我趙健來代父行儀,割袍斷義。我趙家與你們王、余二家再無關(guān)系!”

這前后行事,看的灰發(fā)老者撫掌大笑,連道:“好!好!好!合該是我縣學(xué)學(xué)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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