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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世事翻覆(一)

阿萬躺在床板上,望著天花板,琢磨著今天的中餐會吃些什么。忽聽到管教干部叫到“0544號,出列”。“是”,阿萬慌忙從床上滑下來,吸起鞋,向干部行了禮。一聲不吭的跟著步子來到了管教辦公室。

“回去收拾一下,準(zhǔn)備出去。”阿萬閃了閃眼睛,望著管教。“所有的東西,都清一清”。

阿萬明白了,雖然自己已有所準(zhǔn)備,卻沒想到會這么快。阿萬回到號子,一會兒便將東西撿完了。本來嗎,除了幾本書,也沒什么可撿的了。阿萬抱著書,來到辦公室外,吸氣,收腹,“0544號,報告”,“進來”,“是”。阿萬推門進去,不想腳下一絆,險些摔倒,書也撒了一地。管教也沒訓(xùn)他;反而過來幫他把書一本本拾起,放到手上。從書上掉出一張小紙條,管教俯身撿起,捏在手上:“也曾酒醉展鹍鵬,未料人間行路難;春夏秋冬日復(fù)日,油鹽醬醋煩兒煩。總將愁緒添詩稿,亦順教導(dǎo)讀圣賢;暴雨突來不知險,柔情去后濕筆端。《七律·感懷》”“好詩,好書法。雖稍欠嚴(yán)謹(jǐn),大體上還行。”管教一邊看,一邊沉思,一邊說:“只是,從今后,詞賦,須少作,且將那憤世嫉俗,化作平常心。不管怎么說,人間煙火,是少不了的。出去后,先好好過個年,以后呢,還是好自為之吧。”管教拉開抽屜,找出一個寫有名字的信封,遞給阿萬“這是你妻子委托我們保管的一筆錢,我們現(xiàn)在交給你。”管教扯過本子,邊說邊指著一張表格的空白處,“你點一點數(shù)”阿萬從信封中拉出一截,數(shù)了數(shù)“是兩仟元。”管教低頭看了看表“沒錯”。阿萬簽完字,辦完手續(xù),向管教行了禮,出了監(jiān)獄。

阿萬雙手提著袋子,站在路邊的一個大大的指示牌前等車。突然一陣急促的警笛聲,從不遠處傳來。不知哪個人又被帶到這個讓人不知如何描述的地方來了。阿萬來這里后的好長一段時間,每每聽到這刺耳的聲音,便渾身發(fā)抖。也為此,很長一段時間的晚上,總是睡不著,生怕一覺醒來,便不知身在何處了,眼前的一切都會在瞬間變成如此陌生,如此恍惚,如此不同,再也看不到熟悉的笑臉,再也聽不到溫柔的話語。

警車停了,沒有直接開進鐵大門里。“這人真夠派頭,這時侯了,還這么牛。”阿萬想著都覺心痛。一個個子中等,年齡中年,體型中等,臉形稍圓,頭發(fā)微禿,面帶倦意,帶著絲邊眼鏡的男性從車上下了來。鐵主任,阿萬,心中一驚。“阿萬,出來了。”鐵主任竟然朝自己走來,“鐵主任…這是…”阿萬言語哆嗦的打了句招呼。“沒什么,和你一樣。過來,體驗、體驗…出去了,就不要再折騰了。”鐵主任口氣溫和的對阿萬說。“是”。這幾年,阿萬在里面,其他沒學(xué)會,只學(xué)會了,不論人們怎么說,都用一個“是”字來回答,不管什么人,布置什么事,都用服從來處理。然而,阿萬依然不明白,鐵主任怎么也會來這里。在阿萬參加工作的幾年中,心里尊敬的領(lǐng)導(dǎo)不多,而鐵主任就是其中的一位。鐵主任疾惡如仇,仗義執(zhí)言的秉性,曾讓阿萬倍受鼓舞。而今天,鐵主任竟然步自己后塵。不知是事態(tài)變了,還是人心變了。“過來,體驗、體驗…”真會是這樣…如果,真是這樣…這些年來,從這里進進出出的人多了,阿萬也長了不少常識。曉得了一些,為何有些人呆一陣便出去了,而有些人為何總是不挪窩;哪種人進來容易出去難,哪種人見時容易別時難。這幾年人來人去,人聚人散,只有自己呆在這里沒動。不過,也不能說沒動,號子換了好幾個,直到最后,報上出消息后,還換了個單間。再想想,覺得,鐵主任如真因與自己相似的原因來這里,這事兒就不那么簡單了…再想想鐵主任的話,總覺得意味深長,是想要提醒自己,還是要暗示什么…不管別人怎樣,自己還是要聽管教的話“好自為之”吧。 天空忽然飄起雨來了,這個點,連個擋雨的設(shè)施都沒裝;眼看雨越下越大,阿萬,用手捋著頭發(fā),往下摔水。“上不”公交車停了,一個女聲問。“上”,阿萬忙彎著腰上了車。“這車,去哪里。”阿萬,看了看,問售票員。“去車站,你去哪”售票員數(shù)著一疊票問。我去哪…“去車站”。售票員撕下一張票遞給阿萬“買票”阿萬猛然感到頭皮發(fā)麻,自己沒兜錢。手指恰好碰到了一個小袋子,心里暗暗說道“還好”。右手指尖小心地從信封中抽出一張遞給售票員,“真是錢多了,一塊錢的票,也要拿張大票子來顯。”售票員嘀咕的補了錢給阿萬。

阿萬左手提著袋子,右手托著衣服,毫無目標(biāo)的在車站附近的廣場上蹓跶;反正,也不知去哪兒,就隨處看看先。剛出來,本應(yīng)先回家,告知親人,告知朋友,告知所有關(guān)心自己的人,我回來了,回來了;這些日子,讓大家擔(dān)心了,擔(dān)心了,等等。可是,自己的家在哪,自從生活發(fā)生巨變以后,幾年來,已是無語話凄涼了。本想憑一腔熱血堅持真理,結(jié)果是母親離世,妻子離異…傾家蕩產(chǎn)后…自己還要接受改造。

“你咋走路的”,阿萬,側(cè)了側(cè)身,半低著頭說:“對不起。”“對不起,就可以了;真是的。”阿萬抬了抬頭,見是一個很漂亮的女孩,瞪著自己,腳旁散了幾本書。“真是不好意思,沒傷著你吧。”邊說,邊蹲下身來撿書。“傷著,還不至于;下次看清些再走,不是每個人都有我這樣的好脾氣,也不是所有人都象我這樣好說話。”聽著女孩的責(zé)怪聲,阿萬欠了欠身。“是,是…”阿萬加快了步點。“還不快些,磨蹭什么”一聲很好聽的男聲傳來。阿萬,順著聲音看去,一輛奧迪車的車窗搖下半截。女孩,聽見叫聲,抱著書,小跑了幾步;說道:“就到了,稍等一下。”

“轟”的一聲巨響,奧迪處,一團火光竄出。“爸爸…”女孩子倒地不起了。“爆炸了,著火了;著火了,爆炸了。”廣場四周,頓時一片混亂。阿萬,回過頭,看了看女孩,又望了望四周,猶豫了片刻,狠了狠心,跑到女孩身旁,見她左手臂,不停冒血。放下袋子,攤開衣服,倆手扯住白襯衣的袖口,使勁一斯,扯下一截布,往女孩的手臂上纏了兩圈,止了止血。里面學(xué)的東西,即刻就用上了,真是學(xué)不怕多,就怕不會。血還是在流,現(xiàn)場更亂了。遠處,傳來了警笛聲,阿萬驚的站了起來,呆若木雞似的楞了一會,“那女孩,好象受傷了。”不知誰在說,阿萬反映過來,迅速攔了輛出租車,將女孩抱上了車。“去哪兒”司機很有經(jīng)驗的問,“等一等”阿萬將女孩放到后排座位,轉(zhuǎn)身跑了幾步,將地上的袋子與衣服撿了起來,跨上車,扶住人,說:“最近的醫(yī)院”,車子立刻滑了出去。

掛完號,交完費,接受完異樣的眼光與詢問,阿萬終于將女孩扶到了病房,等到掛上水,輸完血,臉色稍有血色,呼吸也顯均勻,阿萬便走出了病房。“醫(yī)生,她沒什么大問題了吧。”在得到肯定答復(fù)后,便輕輕地跨過了醫(yī)院的大門。遠遠望去,見剛才出事處,已被公安人員嚴(yán)密的封住了。一輛110的警車旁,不少人在交頭接耳的說道:不知有多大仇恨,用炸藥將別人的豪車都給炸了。人只剩下渣子了,真夠慘的,也真夠很的。

雨又下了,漫無邊際的從空中飄向大地,將塵世的炎燥、灰塵都清理了一通,也將行人和污垢洗了洗,雖不能說,洗了個干凈,總歸好一些。阿萬一步、一步的走著,一步一停的看著四周;暮色中的世界…這世界,變的讓人快認不出來了。許多老建筑,都被拆了。不知,自己家那間小房還在否,好幾年前,那里就說要拆。政府部門也去動員過,量過房子,只是有些安置問題沒談好,才沒有拆下來,現(xiàn)在,又過了幾年…邊想邊走,阿萬終于走到了城郊的一個破產(chǎn)的“服裝廠”的家屬區(qū)。這邊的燈光依然不太亮,四周的景物在暮靄和雨幕中迷茫不清,只有矮矮的圍墻上,用白色涂料寫的歪歪扭扭的大大的帶圈的拆字,很是搶眼;阿萬沿著墻腳走了半圈,來到了圍墻的一個缺口處,稍微猶豫了會,跺了跺腳;側(cè)著身擠進身去。“萬仔,回來了。”“郝阿姨,準(zhǔn)備出去有事。”阿萬不知怎樣回答,含糊的打了句招呼。“哪里,我在這等你幾天了。”郝阿姨暖暖的聲音說。“哪就,太謝謝了。”阿萬小心的應(yīng)道。“吃飯了沒…噢,應(yīng)該還沒吧,到家去吃吧。”阿萬跟著郝阿姨沿著一條窄窄的小路,走到一幢很老的紅磚平房前;“這是”,阿萬定住。“怎么,那里面把你毀成這樣,自己家都不認得了。你媳婦走的時候,托我?guī)湍憧聪路孔樱饶慊貋恚贿€把你。”阿萬進了房,放下東西。“這是幾盒快餐面,開水也還是熱的。今晚上,你就隨便吃點,以后,就自己弄。”郝阿姨,邊說邊掏出一個小紙團,這是壹仟元錢,是你娘的…剩下的錢。阿萬,挺了挺身,右手抬了抬,又放下來,伸直雙手,接過錢。“謝謝”阿萬機械地說。“不用,我走了,有什么事,再聯(lián)系。”郝阿姨,說著便跨出了門,順手將門帶上了。阿萬看著郝阿姨出去,仍然一個人默默的站著,好象在等候命令,過了會,自己嘆了口氣,癱在櫈子上。

三十晚上了,美酒佳肴的香味滲入每一寸空間,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節(jié)日的快樂。今年的臘月,天氣每冷過一天,許多人學(xué)會了一個詞匯,就是“暖冬”。可阿萬的心里,是真正的寒冬。雖說出來了,可家中沒一個親人可見,也暫時沒一個朋友可會。在里面,這時候,各類感恩教育是一波接一波,有時雖覺枯燥。可,人情味十足。出來后碰到的第一個人,現(xiàn)在應(yīng)該還在醫(yī)院,自己是不是也學(xué)人家,買點花或者是水果之類的去看一看,順便把那些錢討回來,好過個年。想著,想著,跟著人們,來到了農(nóng)貿(mào)市場,好久沒來過這些地方了,過去,阿萬最煩的就是炒菜做飯等煙火味重的事情。就算結(jié)了婚,也不來買菜,頂多是將已洗好的菜到鍋里隨便翻幾下,便加水煮,也不管味不味道,熟了就行。經(jīng)過改造,倒是能感受到了煙火味的親切與友好了。可,又有誰能嘗一嘗鮮嫩,說一說咸淡。阿萬挨著攤問起了價,每樣價格,都讓人覺得貴得出奇。阿萬捏了捏口袋中薄薄的幾張零票,搖著頭出了農(nóng)貿(mào)市場,在周圍的一個老人的地攤上稱了斤把五花肉,買了幾把小菜,請了些香燭和紙錢,一個人回到家,把袋子放在小桌上。動手,把生了銹了灶具擦了擦,松了的鐵鍋擰了擰。把菜洗凈、切好。裝了桶水,沖了澡。仗著在里面改造時學(xué)得一手廚藝;自已開火,炒了幾樣菜,開了一小瓶二鍋頭,摸出一個蘋果,擺在短腿的櫈子上;點著香燭,手持香火,跪拜先祖像前。墻上爸爸的目光,如刺刀一樣直逼阿萬,“如果說爸爸的離世,是天災(zāi),那媽媽的辭世,則完全是人禍了。都是因為不孝子的原因,才使媽媽在含恨中離去。”還有那退色的喜字,也在無言地埋怨著阿萬。聽著隔壁傳來的陣陣笑語,阿萬直覺心如刀割。真是“萬家燈火萬家樂,獨自悲傷獨自哀;人影相隨過寒夜,爆竹頻響灼襟懷。”夜深了,煙花和鞭炮的聲響已停了,就連四鄰的電視機也已聽不見聲音了,只偶爾的有幾聲嬰兒的哭聲穿透夜色,傳入耳中。阿萬坐在床上,靠著墻,隨意的翻著書,不知不覺中睡著了,又在睡夢中被驚醒。睜開眼睛,四顧茫然,象是在尋找什么…唉,哪有什么。

雖然才過正月,天氣已很熱了。白晃晃的陽光照的大地?zé)釤岬模桓邷乜窘顾频穆访妫恳粋€物體,都顯得刺眼。阿萬和一批大叔、大媽一起站在人行道上。郝阿姨,左手捏著一疊表,右手邊翻邊喊。最后叫到阿萬,一排異樣的目光掃來。阿萬木木的表情,光光的腦門,在這些頭發(fā)花白的長者面前,尤其顯得扎眼。“這么年輕,找些啥事不好。非得要跟我們來爭這清潔工的事,真沒出息。”阿萬默不作聲的站在一邊。好在考試開始了,每人一段路,規(guī)定時間,各自清掃。爾后,統(tǒng)一打分。這一輪下來,阿萬雖然在清潔這一項目下沒占優(yōu)勢,可畢竟年輕,速度快,時間短。扯平,阿萬的分值還行,進入了最后一輪。剩下不多的幾個人,聚攏在一起。郝阿姨將幾個人帶到一臺擁有灑水、清掃、壓縮垃圾的多功能清潔車前。“會開車,或者說能把這輛車開動的出列。”一位中年婦女向前邁了一步,阿萬仗著自己曾開過幾年車,也壯膽出列。兩人各自開著清潔車在路上行駛了三百米,這一項下來,中年婦女不但能開車,還能將各種功能進行操作;阿萬只能讓車在路面上行駛。郝阿姨在本子記了記,又將兩人帶到另一輛老的清潔車前,“這輛車有些故障,誰能盡快排除,這輛車就由誰開。”中年婦女上車試了會,下了車,對郝阿姨說了句“這個項目,我放棄。”郝阿姨又在本子上記了記。阿萬上了車,又下車,將車的掀蓋支起;在裝有發(fā)動機的廂體處用手摸了摸,又用專用套筒擰了擰,再次上車試了試。車發(fā)動了,行駛正常了。“唉,看來,年輕還是有優(yōu)勢。”有人輕輕的嘆著氣說。郝阿姨將大家招集起來,當(dāng)場宣布阿萬與那位中年婦女被錄用。大家散場后,阿萬和那位中年婦女,跟著郝阿姨來到了社區(qū)辦公室,簽了合同,領(lǐng)了服裝,聽郝阿姨說了一些注意事項,便算正式上班了。

阿萬,每天上班,下班;弄些簡單的東西吃飽肚子,剩余的時間就躺在床上,看看書,寫寫字,讀讀報,乏了就去逛逛街。日子好象慢慢的恢復(fù)了正常,生活習(xí)慣也與眾人無異了。可未來在哪里…捫心自問,真不曉得,未來在哪里。先別說遠了,就連這清潔工的事兒,也不好干。原來說好有一輛車讓阿萬開,可,最后定崗時,卻把車分給了別人。幾次調(diào)整后,阿萬被調(diào)到了誰都不愿意接的高架橋路段。

品牌:中文在線
上架時間:2020-11-17 12:4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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