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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楔子
晚霞如火,殘陽似血。正是一天中的黃昏時分。
火辣辣的太陽終于將要下去,微風也知趣的吹拂了起來,被酷熱折磨了一天的人們三三兩兩的鉆出了家門,來到大街上消遣起來。
街道上很快就熱鬧了起來。
這是一條繁華的大街,兩旁店鋪鱗次櫛比,大小的地攤點綴其間,挑擔的客商沿街叫賣。有不少人慢悠悠的閑逛,更有一些孩童奔跑著追打嬉鬧。
在這眾多的店鋪中有一個茶水鋪子,此時正有七八個人在此喝茶閑談,因都是些街坊鄰居,彼此大多相識,倒也話題頗多,氣氛也自熱烈。
正自閑談間,忽然街道上一陣呼喝打罵聲傳來。這幾個人不覺住了話題,齊朝街道上望了過去。
卻見幾個滿臉橫肉,坦胸突肚的漢子正自將一人毆打在地,旁邊摔落著一條扁擔,兩只竹籃,數十個色作金黃,清香襲人的瓜果滾落一地。這幾人甚是兇惡,下手打人更不留手,拳拳到肉,腳腳陰狠。更有一人一腳踢翻了竹籃,將滾落在地的瓜果一腳一個,跺了個稀爛。
有知情者竊竊私語,卻是這幾個漢子強拿那人瓜果,那鄉下人不識得這幾人厲害,不過抗辯了幾句,便遭這幾人打罵。
這幾人光天化日之下行兇打人,周圍人卻皆面露懼色,無一人敢上前。
在茶鋪中有一個身穿儒服的中年書生面現憤然,就待出去,卻被旁邊一人一把抓住,低聲說道:“周夫子,你不要命了?你可看清了,那是金府中人。”
那周夫子怒聲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這般目無法紀,無法無天。”神情頗為憤怒,腳步卻是停了下來。
那抓住他之人嘿聲道:“這幾個月來,這種事發生過不下十起,卻有誰管的了他們來?”
周夫子猶自憤怒,道:“荼毒鄉里,草菅人命。不過些金府家奴,竟如此猖狂,如此霸道。”
聽其口氣,顯然是認出了那幾個打人漢子。
那抓住他之人道:“自金老爺死后,萬貫家財歸于他姓,此金府已彼金府,有傳言說現在金府的當家人乃是匪賊出身,看他身邊的這些人如此作為,怕是不錯了。”
旁邊卻有一人接口道:“話說金府不到兩年就死了四五口人,且都是病死,又都匆匆下葬,說是瘟疫傳染,卻也有傳言說是中毒而亡。如今只剩下了個八歲幼童。此事本就蹊蹺,如此
說來,金老爺一家怕是被人害的啊!”
又有一人道:“這事恐怕不少人都明白,但官府也不曾追究,怕是沒少收了銀子。這些人又兇狠,旁人又有誰肯強出頭,惹這禍端。”
聽到這里,周夫子忽地面色又變,喃喃道:“如此說來,金小公子豺狼為伴,豈不危在旦夕了!”
眾人面面相窺,盡皆默然。
在此城城東有一座大院。此院占地足有數十畝,其間朱瓦紅墻,亭臺樓閣.大小房屋無數。更有長廊小榭,花園池塘點綴其間,端的是精致堂皇,門外蹲著兩個形態威猛的石刻雄獅,門庭一塊大扁上兩個鎏金大字燦燦生光。
正是‘金府’二字。
月上中天,夜至三更。
金府大院宴客堂里依然燈火通明,十幾支兒臂粗的蠟燭照耀的廳堂恍若白晝,此時正在進行一場酒宴。
酒宴已進行了不少時間,桌面上已是一片狼藉,大的小的空酒壺扔了一地。參加酒宴的七八個漢子都已有了醉態,卻依然在大叫大嚷的行酒猜拳,推杯換盞。坐在主位上的是一個四十左右的中年漢子,正是此時的金府實際撐控者,以前的金府大總管,金老爺金成鵬的遠房表兄賈長仁。
賈長仁很興奮,很得意。他本是一個破落的青皮,做了不少為禍鄉里的惡事,后來更是仗著年輕力壯,干脆上了山入了伙,做起了沒本錢的買賣。在山上廝混了不少年歲,心狠手辣,面善腹黑練得是爐火純青。只是殺人劫道的事做多了,難免碰上點子硬的。一次山上兄弟做買賣時不長眼,惹了幫下山歷練的江湖俠少,沒收拾了他們反被追殺到了山寨里,眾兄弟就都成了這些少男少女行俠仗義的劍下之鬼。
賈長仁在水缸里躲了倆天僥幸逃了一命,卻也被嚇破了膽,再也不敢從事這個高危險的行業。又在外面浪蕩廝混了幾年,因其好逸惡勞,心思不正,日子可算是飽一頓餓一頓地過著。
偶然一次機會得知,和他勉強扯上關系的一位遠房表親金成鵬交了財運,成了一方巨富,賈長仁大喜之下當即投奔而來,原想能混上一口安穩飯吃,卻不想這金老爺卻對他頗為看重,不過幾年就將他提到了金府管家之位,打理金府上下事物,稱得上是位高權重。可賈長仁豺狼心性,不但不感恩滿足,反而覬覦起金家的萬貫家財來。
憑著陰狠的心機和毒辣的手段,不過幾年,金府上下就俱都被其所控制。賈長仁自覺時機成熟,迫不及待的施展出了手段,不過一年來,府上就不明不白的死了四五口人。三個月前,金老爺金成鵬也突現惡癥,吐血三日后與世長辭。自此,金府上下嫡系之人已經只余一個八歲幼童了。賈長仁又哪里將一個嬌生慣養的八歲小崽子放在心上,滿心里只待過一段時間,待此事風平浪靜了些,就將這小崽子也悄悄料理了,到時金府就能名正言順的改成賈府了。
賈長仁自覺金府的萬貫家財已是囊中之物,當下再無顧忌,和一幫手下三日一小飲,五日一大宴。又過起了以前山上的生活,自覺是逍遙快活似神仙了。
今夜,賈長仁又大擺宴席,眾兄弟齊聚一堂,開懷暢飲。
酒宴正酣,酒桌上幾個漢子正自拼酒,其中一人端著酒杯正欲喝干,雄壯的身子卻忽然萎靡倒在了地上。賈長仁呵呵大笑,端起一杯酒來一口喝凈,瘦長的臉上已是酡紅一片。正待笑罵那漢子幾句慫包熊廢,腦子里就感覺一昏,再看剩下的幾個漢子也都搖搖晃晃的或趴或躺的倒在了地上。
賈長仁一驚,心里覺得有點不對。但還來不及細想,就覺得腦子發昏,眼皮子沉重如山,然后就昏昏然什么也不知道了。
在金府處于鼎盛期時,金府上下婢女奴仆有數十人,各安其位,各司其職,將整個金府打理的井井有條,干干凈凈。那時,主家仁善,奴仆盡責,上下一心,和樂融融。
但自賈長仁掌權以后,嚴苛制度,排除異己,迫害對手,于是眾多仆人走的走,逐的逐,到了金老爺逝世以后,僅存的幾人也逃的逃,散的散。偌大的金府就只剩下賈長仁一伙人了。
賈長仁這些人本都是些潑皮匪賊,整日里尋歡作樂,喝酒吃肉,誰又肯去打理偌大的莊園,是以,不長時間后,金府的不少房間已是塵土彌漫,蛛網密布,花園里更是雜草叢生,良莠不齊。
在金府后院,原本窗明門凈,如今塵灰遍布的眾多房間中有一個普通房間,這屋內空間很小,擺設也甚是簡單。而在房內的最里面,此時正有一個面色蒼白,體形瘦小的少年蜷縮在床榻上。那少年將頭深深地埋入雙臂,背靠著墻壁一動不動,就好似睡熟了一般。
二更天,三更天,時間一點點地過去。
靜靜蜷縮在床榻上好似睡熟了的少年忽然睜開了眼睛,暗夜中那眼神冷冽,平靜,卻沒有應有的半絲睡意。少年慢慢動了起來,他下了床,彎腰在被褥下慢慢摸索著拿出一物,長不過半尺,有寒光閃爍,卻是一把柴刀。
柴刀的刀把有些破損,刀身卻十分光亮,顯然曾細心打磨過。盯著這刀,小小少年的眼里閃著森寒的光,竟似比那刀身還冷,還亮。
將刀放入懷中,少年閃身出了房門。
此時已是過了子夜時分,偌大的金府一片黑寂。
少年穿門過戶,輕車熟路的到了宴客大廳。在門口略略觀察了一下,而后便昂然而入。
此時的大廳內已是另一番景象,剛才還在猜拳換盞的幾個漢子橫七豎八的倒了一地,還有倆個趴在酒桌上,酒水殘湯浸濕著半邊臉面猶自呼呼大睡。
賈長仁倒在了他坐的那把大椅上,頭向后仰,看上去竭力想站起來的樣子。
少年盯著賈長仁,眼里閃過譏誚之色,喃喃的道:“看起來你已有所察覺,但不知你想不想的到,你處心積慮的害死了我父母,打點好了各種關系,眼看就要成功的時候,卻要死在我這個小孩子之手。”
這個少年就是金府的小少爺,喚作麟兒。
也許是金成鵬臨死時的頭腦清明,靈光閃現,抑或是賈長仁得償所愿,得意忘形。金老爺金成鵬卻在臨死時醒悟過來,明白了這一切。
那一時的情景深深烙印在了金鱗兒心上,父親那痛苦,絕望的眼神,每每讓他在夢中驚醒,痛徹心扉。耳邊也猶自回蕩著父親凄厲的呼聲:“麟兒,逃出去,逃出去,好好活下去,活下去。”
金鱗兒永遠忘不了那一刻的感受。
金碧輝煌的殿堂,百花爭艷的園林,清澈透明的池塘,明凈怡人的亭廊,這些留下他無數身影,無數笑聲,伴隨他度過快樂幸福童年的地方,此時卻再無一點色彩、一絲溫暖存在,他的眼前一片陰暗。
最后一個親人也離他而去,仿若被整個世界所拋棄。
從此以后,他只能一個人在這世間,或茫然,或恐懼,或孤獨,再無人給他關愛,給他呵護,給他溫暖。
父親臨死前想的是保全他的性命,但麟兒卻毫不猶豫的拿他這條命來賭,失去親人的他像受了傷的孤狼一樣,心里想的只剩下報仇。
報這個殺他父母,奪他家產,毀他一生的大仇。
于是,他并沒有逃走,他選擇了隱忍。
在賈長仁他們面前,他表現的唯唯諾諾,毫無主見,他從不輕易外出,大半時間將自已關在房里,他時不時的在夜里痛哭出聲,說是被噩夢嚇醒,總之,他表現的就像一個嬌生慣養,被殘酷現實嚇壞了的懦弱少年。
然而沒人想的到他真正地內心是如何的瘋狂,他將仇恨深深的埋入內心深處,然后在靜寂的夜里制訂自已的復仇計劃。
一次次的制訂,一次次的推敲,又一次次的推翻。
最后,一個最為簡單,最為直接的計劃終于在他腦海中成型。
最危險的地方有可能最安全,同樣,最直接的方法往往最具效果。
在三個月的時間里,金鱗兒多次出入城中的藥鋪,買了不少有助睡眠的曼陀羅花,以晚上睡覺做惡夢害怕為由成功的瞞過了賈長仁和他的手下。
他們卻沒想到,曼陀羅花研磨成粉,加工一下放入酒水中,飲者立倒。
這便是俗稱的蒙汗藥。
再以后便是漫長的觀察和等待。
機會總是會眷顧有準備的人,在他們這一次舉行酒宴的時候,金鱗兒成功地提前將研磨成細粉的曼陀羅花下到了他們的酒里。
賈長仁山賊出身,本是下迷藥,打悶棍的好手。但善泳者溺于水,八十老娘倒崩孩兒手。怕是他到死也沒想到,他栽倒在一個孩子如此簡單的手段上。
世事之奇,誰能盡知。
是夜,金府忽然起了大火,熊熊大火燒了足足一夜,偌大的金府成了一片廢墟。人們在清理廢墟的時候清出了七八具骸骨,據說都是成年人大小。
后來有流言起于坊間,有人說金老爺厲鬼索命,有人說劍俠除暴安良,還有人說曾親見金小公子走出城門,眾說紛紜,莫衷一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