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國，東青城，北城市場，后街。

說是后街，實際是市場后面漁夫們平時殺魚的地方，本地熟客大客會在魚市卯時開市之前，來到后街挑選最早的活魚。

現在已經是黃昏時分，往常這個時候，魚市基本已經沒有人了。

而現在后街正重要東西兩邊各有幾十人，周圍南北方向則有更多三五成群的圍觀人物。東邊這一對，正中隱約是領頭人的中年漢子，一臉肅穆。

他身著長袍長褂，周圍確是一群大多赤裸上身，僅僅穿長褲或者短褲的漢子，他顯得格格不入，不過這群人卻明顯唯他馬首是瞻。

最顯眼的是他右側青年小伙手持一把大刀，斜扛在肩上，還高出他半頭。這小伙一身精肉，里面的力量仿佛隨時要噴發出來一樣，只待正中大漢一身令下就沖到對面與人廝殺。

首先開口的是大漢左側的中年男子，著衣還算體面，面相也更溫和。

“劉掌柜，你們威遠商號，鏢局生意，票號生意，還跟北邊有礦石生意。這么多日進斗金的買賣還不夠，還要跟我們這些賣魚的搶這么腥的生意嗎？”

對面正中一錦衣錦袍，一副員外打扮樣子的中年男子，對正中不發一言的大漢和這開口的中年男子拱拱手，回應到：“余大當家、田二當家的，本來你們本地的青鯊幫主要生意在靠海的東城，我們外來的主要生意在西城。實在不巧你我雙方都想要這北城市場。我已經從市場前掌柜馬三爺手里買過來了。”

錦袍男子再次對著對面的領頭人拱拱手，接著說到：“我知道余大當家在這東青城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雖然我已經買了，不過還是給您面子， 接受你們武談的邀請。”

原來這兩隊人馬都是東青城的有名號的勢力，余大當家的這邊是東青城本地的青鯊幫，原來就是一群打漁賣魚的人。這余大當家本名余二狗，二十年前的東青保衛戰中，好像還幫助過東青守軍抵抗北邊的東耀國大軍入侵。戰爭結束之后，操起了打漁的生計，憑借一身好本事，營生越做越大，還帶著本地的漁民算是發家致富，在老本行之外也有販賣私鹽和礦石生意。

東青城的東城更靠海，所以魚生意大多在東城。而西城主要是像威遠商號的宋國其他地方過來做生意的人聚集之地。

東青保衛戰已經過了二十年，東青城作為跟北邊東耀國相接的邊貿城市，生意越做越大。近些年北城在官府的引導下也初具規模，有利可圖必有人想要染指。

這西城威遠商號的劉掌柜，提前從想要轉手的原來掌柜馬三爺手里買了過來。青鯊幫作為本地大勢力，自然不同意。所以三日前送拜帖給劉掌柜，青鯊幫對于這北城市場也有興趣，約劉掌柜到北城市場武談，不然以后劉掌柜新入手的這個市場生意未必能好做。

余大當家對劉掌柜的話不以為意，開口道：“劉掌柜，明人不說暗話，你從馬三爺手里買過來是使了手段的吧。我可知道馬三爺賣給你之后，連夜拖家帶口的離開了我們東青城，他們一家是否活命都未可知。”

劉掌柜急忙打斷：“余大當家慎言，您要武談我覺得沒有必要，不過余大當家的要求我卻可以滿足。”

余大當家眉毛一凝心中忖道，自己都要接受這個市場那劉掌柜能同意？

劉掌柜接著說：“這北城市場我已然買下，自然是我的，不過這市場的主要經營權歸我，這賣魚的攤位我可以讓一半給你們，也按照之前的租金，不漲一分，不過其他攤位的經營就必須由我做主了。”

“不行，你已經在這北城開了票號，這市場你大概是準備做私鹽、鏢局還有礦石生意吧？這可不成，還是武談吧！”余大當家便不再做聲，輕輕揮手。

右側的精壯小伙本身已經滾圓的眼珠子更填精光，大步邁出走到了場地中間，單手揮刀指向對面，面帶挑釁好像在說誰先來。武談本身就是憑借武力搶奪地盤財物，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自然需要打個招呼，以較強的武力跟對方談話，讓對方屈服，不然就要動武了。

看來今天這個談肯定是談不了了，有比武看，圍觀之人自然是只會嫌熱鬧不夠大，剛才若是談成了反而無趣。

這威遠商號的劉掌柜頓時臉黑了，雖然知道青鯊幫的意圖，自己再出錢買下市場的情況下，愿意讓出一半對面居然毫不猶豫的拒絕了。看著場地正中的精壯小伙，這位也是小有名氣，余大當家的徒弟余青牛。青鯊幫這些年許多對外事務，涉及武力的大多是余青牛出馬，余青牛十五歲的時就擊敗了其他勢力的武者，根據今年戰績可知，最少也是個高強武者，甚至晉升武師也不好說。

劉掌柜回頭看向一名手下的武者，示意起上前應戰。這名武者身著勁裝，跟余青牛一樣的手持大刀。

為了氣勢不落下風，他走到余青牛對面的時候，用同樣的姿勢用刀指向余青牛。余青牛好像壓不住身體力量一般，直接爆發著沖了過來，這武者氣勢終究還是落了下風。

余青牛果然身高力強，雖然刀法不如對面精妙，不過這砍、削、劈、刺等攻擊勢大力沉，對面的刀法也施展不開，只能不斷的格擋閃避。失了先手便招招落后，抵擋之間氣力漸漸不支，不過對面這余青牛果然像一頭牛，已經連續攻了十余刀氣力絲毫不減。

余青牛見到對面已經隱隱支撐不住，在持續進攻許久之后竟然還有力氣加速猛攻，對面的武者本就不適應，這余青牛還有余力加速。

緊接著一招力劈華山，對面武者手掌發麻，手中大刀竟然脫手。憑著求生的本來急忙滾向后方，急忙立起。

”好！“一陣驚呼。

這武者在對面和圍觀人的叫好聲之中退了回去。看著劉掌柜愈發陰沉的臉，這武者一臉慚愧的擠到己方人群后面。劉掌柜并沒有想要當場出聲斥責，轉頭向身旁一短須男子揮手：“馬教頭，有勞了。”

青鯊幫這邊面相溫和的田二當家對余青牛說到：“青牛，這馬教頭跟劉掌柜來我們東青城三年有余，武者較量無一敗績，你可得敬重前輩。”

田二當家知道余青牛已經算是武師以下巔峰的戰力了，不過從了解到的對面馬教頭的信息來看，余青牛勝率不高，所以開頭提醒。順帶說了句敬重前輩，怕余青牛這青鯊幫的未來支柱被馬教頭所傷。

余青牛也聽出了一點意思，朝馬教頭拱拱手，這個“請”字沒有說出口。馬教頭手中長劍像一道光一般直沖余青牛面門，猝不及防之間余青牛只能出手格擋。馬教頭身材一般，不過手中極快的長劍力量卻一點不小，余青牛虎口一陣發麻，竟有些反應不過來。

馬教頭接著一劍砍向對面順手的右邊，余青牛感覺這一劍擋下來就可以反攻了，這一擋之間馬教頭抬腿踢向了余青牛的中門空擋。

余青牛右手的一劍尚未完全擋住，就感覺胸口如同被雷擊一般，手中的刀也猛然失手，嘴里一股腥味。整個偌大的身軀往回打了幾個滾才趴在了地上。

……

“好！”這次換了邊叫好，不過圍觀之人確是沒有吝嗇興奮的尖叫。

馬教頭這閃電般使出的兩劍一腳，跟余青牛上一場的勝利類似，也是出其不意。兩場先動手之人都算不上偷襲，失敗兩人都敗的很迅速，心中自然都很別悶。

余大當家看到徒弟自己從地上站起，看到弟子略帶歉意的說沒事，臉上又重新恢復平靜。旁邊的田二當家很自然的持劍上前，朝馬教頭拱拱手。

這青鯊幫平時武力一塊大多是這頭青牛負責，經營買賣卻都是二當家負責。田二當家本命是田越光，不過誰都幫內卻都知道二當家功夫是能夠穩壓余青牛一頭的，這十來年武師之下二當家從無敗績，幫內只有進入武師多年的大當家可以勝過了。

對陣雙方都是常規起手，出招都留有余地，試探和尋找破綻為主。田越光一手劍法流暢如水，擊出劍花越來越密，攻擊卻也極穩。對面的馬教頭看著隱隱有些守不住，每每眼看要被攻破防御之間總能在最后關頭避開鋒芒。

二人交手百余招，田越光推進了百余招，不過這比武場地十來丈，馬教頭卻還是退避應對有余。突然之間，馬教頭手中的劍當刀使，直劈田越光的面門，田越光只能暫時回退。馬教頭卻沒有停，用著跟田越光很像的劍招攻了過去。田越光一時反應不過來，只能不斷出手格擋，內里一陣膽寒。

這馬教頭的看著像是武師啊，居然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勘破自己的功夫。田越光眼中馬教頭所使的自己的劍招，好像比自己的更加精妙，心中甚至有想要請教的念頭。

這一恍惚之間，二當家擋不住沒擋住的這一劍削向自己的小臂，眼看著就要殘廢了。田越光身側一把短刀伸出，直接格退了馬教頭。

正是這余幫主扶住了田越光，想馬教頭說到：“這一場我們輸了，沒相當威遠商號的馬教頭居然是武師。下一場由我應戰，若是我輸了，這北城市場之事青鯊幫絕不插手。”

周圍大多數人還沒有分辨出勝負，一時間也沒有叫好聲。不過從余幫主的言語間知道了結果，很是期待接下來的武師對決，剛才一場的勝負已經不重要了。青鯊幫幫眾一方面驚奇對面的馬教頭是武師，同時也對對方恃強凌弱隱藏實力有些鄙視。

田越光退回后面，場中只剩下馬余二人。馬教頭手中長劍接近三尺有余，余幫主的短刀卻只有大約三四寸長。不過高手過招，不僅僅看兵器長短。

馬教頭先手出招，一揮手間，對著余幫主上下左右各攻出一劍。余幫主反手持劍，腳下紋絲未動，居然擋住了對面所有的劍招。同為武師，看著對面竟然一副高人模樣，馬教頭有些惱火，手中出劍更快，想要逼退余幫主。余幫主顯然也看出了馬教頭的意圖，不退反進，在馬教頭的劍招之下，應對之間，還能刺出幾刀，場上比試好像又更第一場一樣。

青鯊幫這邊轉守為攻，不斷的進攻，二人距離很近，余幫主手中的短刀好似更加靈活，威力更大。馬教頭這越守越是心神不寧，原本以為自己實力跟青鯊幫主可能在伯仲之間，現在看來差距還不小。

馬教頭一時不耐，找到空擋斜刺一劍，沖向余幫主面門。余幫主也不撤退，迎著馬教頭這一劍，居然把手中短刀刀刃刺入馬教頭持劍的掌心，順手一攪，緊接著整個身體像一頭蠻牛沖向馬教頭懷中。

馬教頭手中一痛，本能的撒手丟劍，同時懷中好像被牛撞了一頭，馬教頭跟斷線的風箏一般飛起墜落到劉掌柜腳邊。

這一擊把圍觀的人都驚到了，一時間沒有人叫好。

……

“幫主神威！”反應過來的青鯊幫幫眾趕緊怒吼了起來。

劉掌柜看著敗退的馬教頭，又看看場中的余幫主，人一時定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整個威遠商號陡然間鴉雀無聲。

南北方向圍觀的人群開始議論起來了，看起來威遠商號這次下不來臺了。花錢買的市場未必能到手，在東青城混跡了十余年的青鯊幫果然還是不得了。人群中一少年，青色長衫，看著十四五歲的樣子，臉上喜色非凡，仿佛是他贏了一般。轉頭對身旁的一青年男子問到：“李兄，真是感謝你帶路，我們東青城居然還有如此高手比武，真是大開眼界，不知道這余幫主跟虎豹營統領相比又如何呢？”

“龐兄弟，那可不能亂比，虎豹營統領肯定是遠強于這青鯊幫幫主的，雖然余幫主是武師，不過虎豹營尋常小隊隊長都是武師，統領二十年前都已經是武師了。東青保衛戰中立了大功的，不可同日而語。”旁邊的這位李兄趕忙回應到。

“虎豹營統領又如何，若是被我的飛天虎咬上一口，還不活不成。”循著清脆的聲音回望，這后街旁邊一桑樹，樹上正做著一個小姑娘。天色昏暗，雖然已經看不清，不過能否分別姑娘大概也是十多歲，一身青色長衫長裙，頭上多條發帶，跟扎起的頭發一起隨風飄動，讓人有一種眼亮清新的感覺。

“姑娘還養了打老虎嗎，還能飛天？”龐姓青年認真的問到，一旁的李兄卻哈哈大笑。

“飛天虎是我的寵物，在我的袖子里面。”小姑娘得意的回答到。

少年只覺得小姑娘滿口胡話，不過聲音確實極好聽，也不反駁她的胡話。

轉而問到：“這樹這么高，你是怎么爬上去的？”

“你過來，我拉你上來，這邊看的更清楚。”

少年走近過去，看著小姑娘長裙下晃蕩的兩條腿，著實被這古靈精怪的小姑娘吸引，心中非常很好奇。只見小姑娘從上面拋下一條白色絲帶，說到：“你抓住我拉你上來。”

少年心中疑惑，這小姑娘有這么大力氣嗎？不過手卻不自覺的抓住這根絲帶，猛地一動，少年居然隨著絲帶立地而起，幸好剛才抓的牢，不然在姑娘面前掉地上摔倒的話，那可糗大了。

眨眼間，少年便到了這一丈多高的樹杈，姑娘手中力道適中，剛好讓少年撐住，并排坐到了樹杈上面。樹上面并不比下面清楚，不過居高臨下確是另外一番觀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