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這個世界是存在著神的。”那藍色的大眼睛很堅定的眨了一下。

“然而神從不會愛我們，他只想控制，只想利用我們。他的控制叫傲慢，他的利用叫承認。”讀到這時，他將卷子翻到了背面，可還未等到他再度開口，對面的楊老師就打斷了他：

“夠了。”楊老師看上去有些不高興。

“可我還沒有讀完。”停頓了一下，他又馬上補充道：“老師，我還沒有讀完。”

“渚佳同學。”楊老師也頓了頓嗓子，因為眼前這位是個很棘手的學生：“我讓你來辦公室不是為了讓你給我朗誦的，我讓你來辦公室是為了找出，找出你問題的所在。”

“老師，我不認為我存在什么問題。”

“不認為？”楊老師緊咪了一下眼睛：“真的不認為，你的作文就不會得零分了！”

“是，但我真的不認為我有問題。”依舊是那不卑不亢的眼神。

但對于楊老師而言，這個眼神很有挑釁的味道：

“呼，渚佳同學，有才可以，但我們不能持才放狂。雖然現在才高一，但是我記我明確地和你們說過吧，踏進一中的這一刻，每一天你都必須拿來當高三看待。”

這句話必須要說，因為說完這句話之后他才能對我進行道德綁架。渚佳心里想道。

“而你卻不這么看，這很不好，這會帶來很不好的影響的。你必須現實一點，因為我可以負責任的告訴你！你這篇作文放到高考的考場上，也是零分！”

“那就是高考錯了。”渚佳說道。

聲音不大，但擲地有聲。

“高考錯了！你知道高考的意義嗎？你知道高考的出題人都是誰嗎？”楊老師的聲音很大，因為某人剛才的話完全可以算得上是大逆不道了。

“我知道，選拔。”

“不！高考是一個機會，證明你通過努力能夠真正做好一件事情。高考是為了讓你更好地適應社會，為了讓你早日走向成功。”

“是。”渚佳低下了頭，他打算服軟了，不然他又要拿四十多人的前途來壓他了。

“算了，我們現在只聊這次作文，我很想知道，一個簡單的話題作文，你為什么會扯到，扯到神佛上去？我必須再對你說一次，在作文里宣揚迷信，只有死路一條。”楊老師也沒再死纏爛打。

“我沒有宣揚迷信。”

“那你為什么說：‘所以說這個世界是存在神的’？”

“因為我要引出作文的最后一句話——絕不讓神明得逞！”這一次渚佳的聲音提高了一些。

“你覺得在幾百萬張考卷里，有人會關注你的那點細節嗎？”

“但對與錯很重要。這世界本身就是殘缺的，為什么我不能說出來？”

“因為你跑題啦！你跑題啦！就這么簡單！話題里是為了讓你歌頌消防兵的奉獻和犧牲精神，而你卻扯了八百多字的神佛？老師為什么這么生氣啊，啊？如果不是看在你的成績，你覺得老師會有閑工夫搭理你嗎？你如果能好好寫你的作文的話，你就是全校第一啦！”楊老師被氣得有些發抖，雖然老師很容易發抖。

喝了口水，楊老師打算結束今天的對話：“算了，這么說吧，老師還是不打算放棄你的，但你也不能放棄你自己。這樣吧，你回去重新把月考的作文再寫一遍。”

“不，我不會改我的作文！”

“為什么？！你要知道，如果你不改，那性質就變了！這就上升到了你道德層次的問題！”

“因為我沒錯。”

“為什么沒錯！”

“因為犧牲永遠都消滅不了我們的僥幸，而同情它不等同于善良，我不希望支持我們前進的永遠是傲。”

說到這時，楊老師再度打斷了他，他已經受夠了渚佳的這堆歪理了：

“你回去吧。”

“啊？”

“回去上課吧。”

“是。”

渚佳想了想，他還是鞠了個躬，然后便徑直走了出去。而他剛走出辦公室，剛剛還在走廊抽煙的王老師便掐掉了那半截沒抽完的煙頭走了進來。

王老師進屋后，他便坐到了楊老師的身旁：“師傅，渚佳是烈士子女吧。”

“是啊，所以我才頭疼嗎，這種孩子說不得的，所以我打算下午叫他爸，不，監護人來一趟。”楊老師活動了一下肩膀，嘎嘣嘎嘣的。

回到教室后，渚佳下意識的把頭轉向了黑板的那一邊，雖然黑板上什么也沒有，但他也要目不轉睛的盯著。

回到座位時，渚佳突然發現自己身邊的那位好像換人了，之所以說是好像，是因為開學的這一個月他根本就沒有和他的同桌說過話。

“你好，我叫零文章。”那人很想伸手，但他沒伸。

渚佳不說話，渚佳要午休。

“渚這個姓很少見呢，全國十三億人，可能渚姓還不到一千吧。”

不應答。

“零這個姓也很少見，可能比姓渚的還要少。”

還是不應答。

零文章輕嘆了一口氣，他準備憋個大招：

“據說這種稀有的姓氏人口，都很短命呢。”

“咕嗚！”渚佳終于吭聲了，但并未抬頭。

“還有，你好矮啊，有一米六嗎？”

“你有病啊。”渚佳終于抬頭了，而他抬頭的同時也在心里記下了零文章這個名字，并把這個名字放進了《千萬不要扯上關系的人員名單》里。

但扯不上關系是不可能的，他倆已經是同桌了。

“反正我是一米八。”說完，零文章也趴到了桌子上。

他趴著了，那渚佳就不會再趴著了，這關系到某種尊嚴問題，用渚佳的話講，叫“不屈”。

渚佳很努力的想要不去看他，但最終他的努力失敗了。而且他感覺自己對于眼前的這個家伙還是有些印象的。

啊，這家伙是全班第一。全班第二的渚佳想了起來。

但一想到這家伙是第一時，渚佳突然感到全身上下一陣惡寒。

“下次我必須要好好考了。”渚佳對著旁邊的這攤東西，充滿厭惡的說道。

“我是不會讓你攆上我的。”那攤東西則很堅定的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