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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 40評論第1章 楔子
“起來,都快起來,今天一定要趕到衛(wèi)所!”差人大聲呵斥著在路旁歇息的人們起來趕路,只要有稍微起的慢點的,差人抬腳就毫不客氣的踢打過去。
這些人都是有罪被判流放之人,差人自然不會跟他們客氣,有錢打點看著順眼的稍微照顧一些,無錢又端著架子還把自己當貴人的,他們不會有半分客氣,都是常年辦這種事兒的人,心腸硬著呢。
天氣剛?cè)肭铮m然沒有夏季那么炎熱,但是秋老虎的威風(fēng)還在,流放千里走了數(shù)月,疲憊不堪的人群中,一些老弱婦孺都熱的要走不下去了。
有人忍不住哀求:“差爺,現(xiàn)在將將午時,讓大家稍歇歇,養(yǎng)足精神再趕路吧?”
回答他的是差人手里毫不留情的鞭子,看著那人肩上被鞭子抽出的血印,無人再敢出聲,一個個低著頭老老實實的往前走去。
一個年老的差人微微嘆了口氣,他們也沒有辦法,也要趕著日子去衛(wèi)所交差??!
再說既然是要流放,自然就是要受苦,這點熱度又能算得了什么,不然豈不是白白浪費了這個懲罰?
“巧姐兒,還撐得住嗎?”
徐慧抬頭看著一臉關(guān)切的父親徐靖庵,擠出一抹笑意點了點頭:“我沒事,咱們走吧!”已經(jīng)到這地步了,堅持不住也要堅持?。?
徐慧至今也不明白自己為何好端端的到了這里,她不是沒想過干脆想辦法死了,說不定就又回去了。但是額頭上隱隱的疼痛,無情的提醒她那只不過是癡心妄想,既然死不了也回不去那就只能咬緊牙關(guān)活下去。
她如今的身份是江南江州府徐家旁支的一個姑娘,徐家是江州府的名門大族,父親徐靖庵,是江州府云麓書院的山長,雖是旁支但讀書很有天分,不到二十歲就中了舉人,娶妻吳氏十分能干,積攢了不少資產(chǎn),算是江州府的清貴人家。
原主名徐巧慧,小名巧姐兒,生母吳氏出身織錦大家,心靈手巧,一手織花紗手藝名鎮(zhèn)江州,更是靠著一雙巧手給原本清貧的徐家置辦出了百畝良田和店鋪莊子。
吳氏和徐靖庵青梅竹馬,感情篤深,可惜子孫福薄。兩人成親六年方生下巧姐兒,偏吳氏生下巧姐兒不足一年就突發(fā)急病過世。
徐靖庵母親為子嗣謀算,施壓徐靖庵在巧姐兒三歲時娶了繼室馮氏,馮氏過門沒幾年生下女兒徐巧珠和兒子徐睿。
雖然有了兒子,但徐靖庵和馮氏感情淡薄,常年住在書院,更是把巧姐兒帶在身邊親自教養(yǎng),徐母雖然寵愛孫子,但對于一向乖巧聰慧的巧姐兒同樣十分偏愛,令馮氏和徐巧珠十分嫉恨。
作為家里備受寵愛的長女,徐巧慧自幼便是錦衣玉食,雖比不得徐氏嫡支的姑娘們,但自小也有兩個丫頭伺候,是被父親捧在手心,如珠如玉長大的嬌嬌女。
雖說背靠大樹好乘涼,可“樹倒猢猻散”,沿襲百年的江州大族徐家,結(jié)果卻因為徐家嫡支在站隊問題上出了錯,導(dǎo)致被新皇清算,徐家族長和嫡支成年男丁被處死,未成年男丁和女眷被判流放。
徐靖庵一家也成了被殃及的池魚,徐家男丁被充軍,女眷都跟著被流放,現(xiàn)在這一長隊人中大部分都是徐家的人,有差人押解到北部明州,然后分派到各個衛(wèi)所,當作軍戶。
以前是錦衣玉食的一群人,現(xiàn)在直接成了流放犯,從天上跌下了泥土里。很多人都受不了這個落差,中途自盡的病亡的不知多少,徐母行路不過幾天就病故了,可對于差人來說,也就是報上一兩句的意思,就地掩埋罷了。
徐巧慧雖是嬌養(yǎng)長大的姑娘,卻有著生母吳氏天生的韌性,很是能吃得下苦。祖母的過世,讓她很快看清了路上的艱險,便想盡辦法用出發(fā)時舅母塞給她藏著金箔片的腰帶,極力討好押解的差人,讓父親徐靖庵少吃了很多苦頭。
盡管如此,徐靖庵文人單薄的身體,還是承受不住這流放之苦,淋了一場雨后,在三天前一病不起了。
沒了徐靖庵的看護,哪怕徐巧慧再聰慧,也不過是個十四歲的小姑娘,哪里敵得過繼母馮氏和妹妹徐巧珠兩人的算計。在得知繼母為了錢財要背著父親把自己送給盂縣的監(jiān)軍為妾后,徐巧慧悲憤之下撞墻求死,醒來后內(nèi)里的芯就變成了來自現(xiàn)代的徐慧。
徐慧擁有徐巧慧的全部記憶,對于這個堅強聰慧結(jié)局悲慘的小姑娘,很是同情,可看清眼下的情況后,哪怕徐慧已經(jīng)是個二十四歲的成年人,也受不得眼下這苦難和毫無希望的將來。
帶罪之身,做了軍戶,爹從軍,兒從軍,世世代代都得從軍,在這戰(zhàn)亂不斷的邊境,今天活著明天說不定就戰(zhàn)死沙場。男人已然如此,女人更是悲苦,一旦家里沒了男人,又過繼不到嗣子承繼軍戶,女人就會被變賣入教坊司,做那連贖身都不能的官妓。
這樣的人生,徐慧半分也不想要,現(xiàn)代生活壓力再大,比起這里也是天堂啊!
可每每想要求死的時候,就有一股來自身體的強烈力量在阻止她,看著因為徐巧慧出事,驚怒之下硬撐著身子爬起來想保護她的徐靖庵,徐慧控制不住的流淚,她想這也許這就是原主遺留的意志吧。
如果她死了,這個愛女如命的父親又怎么活的下去?徐慧決定咬緊牙關(guān)活下去,只是害死了徐巧慧的馮氏和徐巧珠,她絕不會輕饒!
眼看就要到了衛(wèi)所,大家的神情都十分復(fù)雜,一路上大家都在猜測流放地到底是什么樣。真到了地界兒,放眼望去就是看見那高大的楊樹和漫無邊際的荒漠,風(fēng)一吹,楊樹葉子嘩啦啦的響,越發(fā)顯得荒涼。
帶隊的差人指著前方灰色的城門說:“這就是到了鐵甲衛(wèi),等會兒交接了,你們就屬于這邊的人管,我們哥幾個交了差,也該朝回去趕了,不然等天下了雪,就趕不回去了?!?
每次交差他都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當差也不容易啊,路上死了不少人,還好沒有死一大半,他那同僚里面,有送人到了最后一個人都不剩的,如今他這樣,算是圓滿的完成了任務(wù),給衛(wèi)所添人了。
鐵甲衛(wèi)的吏目見到差人,和他打了招呼,說道:“今年倒是挺早的,比往年都早,我還算著你們至少還得五六天才到。”
差人呵呵笑了,說道:“這不是想著快點見到老哥嗎?這人我可是都帶到了,你拿著名冊點點數(shù)目,過后我可是不管的。”
那吏目也笑了,說道:“知道你心急回去見老婆,不過來了我這里,可要是跟我喝兩盅,不然不讓你回去交差!“
“那是一定的,今天咱們就不醉不歸!”差人呵呵笑著,無意中瞟到擠到前面熱切看著自己的徐慧,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湊到吏目耳邊低聲說了幾句。徐慧看著那吏目聽了差人的話后,看了自己一眼,不由心跳如雷。
她昨天用了剩下的最大一塊金箔片求差人幫忙說說好話,把他們分到一個好點的衛(wèi)所,徐靖庵身體實在太差,全靠一口氣撐著,要分到那種極為困苦的地方,徐慧真怕他堅持不住。
接他們的吏目點清人數(shù),說道:“指揮使讓你們都跟我過去!”
衛(wèi)所最大的長官就是指揮使,正三品,雖然和京城的三品沒法比,可卻是這衛(wèi)所里的土皇帝,對他們擁有完全的殺伐權(quán)力。
徐慧用力攙扶起蹲坐在一旁的徐靖庵,看著他頭發(fā)散亂面色灰白,還硬撐著對自己微笑的樣子,眼眶不由泛熱。
徐慧忙掏出一塊布巾幫徐靖庵擦干凈臉,整理好頭發(fā),盡力幫他把衣服弄得平整一些。
徐靖庵眼神十分柔和,他抬起手揉了揉徐慧的發(fā)頂,徐慧沖徐靖庵笑了笑。不管怎么說,不能讓人家指揮使看見你邋里邋遢的,不然第一印象就不好了,女兒的這點小心思,徐靖庵如何不明白?
他無論如何也不能倒下,馮氏是個指望不住的,要是他倒下了,無依無靠的巧姐兒可怎么辦?
這副父慈女孝的場面,深深刺痛了馮氏和徐巧珠的雙眼,徐巧珠撇了撇嘴小聲和馮氏嘀咕:“小賤人凈會討好爹,要真為大家好,何必在盂縣要死要活的,要是有了那五十兩銀子,我們現(xiàn)在肯定好過多了!”
徐巧珠是馮氏過門不到一年就生下的女兒,比徐巧慧小四歲,今年不過十歲,可完全隨了馮氏那自私刻薄的子,根本不把徐巧慧當自己的姐姐看待,日日想的都是沒有徐巧慧,她就能風(fēng)風(fēng)光光做徐家的大姑娘,享盡那榮華富貴才好。
馮氏握了握徐巧珠的手輕聲說:“我兒別急,等到了地方,娘自會讓她好看!”現(xiàn)在可是被流放,不比在徐家,就算老爺,也護不住徐巧慧那個小賤貨。
馮氏娘家是個破落戶,費盡心思討好了徐家族長媳婦,在徐母面前說了無數(shù)好話,這才把馮氏娶了進門,馮氏本以為徐家家資頗豐又是書院山長,嫁過去必能過上榮華富貴的好日子。
不成想,徐靖庵這人雖然拗不過老娘娶了馮氏,卻在成親時就表明家里的良田店鋪都是前頭娘子吳氏留給巧姐兒的嫁妝,后生子女不得分占,只能靠他的薪俸生活。
徐母以為徐靖庵有了兒子一定會改變想法,所以并沒有將這些告訴馮氏,哪知徐靖庵說到做到,成親后只給馮氏自己的薪俸,哪怕生了兒子也依然如此。
馮氏徹底傻眼,她可是奔著那些家產(chǎn)才嫁過來的,書院山長雖然清貴,但薪俸又有幾個錢??!
故此,馮氏雖裝作賢惠柔順,可心里一直把徐巧慧看成眼中針肉中刺,但之前徐靖庵整日把徐巧慧帶在書院,流放路上又看護的緊,她就是想整治也無從下手?,F(xiàn)在,到了這地界兒,馮氏恨不得立刻就把徐巧慧賣了換成錢財,以解心頭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