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牢里常年昏暗，劉羽已經許久不見陽光。便是這些年里，對時間的觀念也淡化了，不知今夕是何年。

“噠噠噠……”

忽然傳來腳步聲，有些空曠，有些幽遠。

涂思手中攥著一圈鑰匙，帶著四個獄卒在牢門前停下。

“劉公子，今兒個可是您的大喜日子了。”涂思人長得丑陋，聲音也尖細難聽，不知曉的還以為是宮中太監。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涂思是大旗王朝天牢的總管，手段狠辣，為人無情，人人談之變色。

涂思命令獄卒打開牢門，四個獄卒一人手中牽著一條鎖鏈，分別鉗制著劉羽的手腳，向外拖拽。

“劉公子，您可擔待著點兒，對您這樣的人物，也只能如此才讓小人放心。”李思尖聲尖氣地說道。

穿過昏暗的長廊，打開層層鐵鑄的大門，一行人來到了天牢的正門口處。

劉羽終于見到了久違的陽光，原來陽光如此美好，原來陽光還有此般味道。

劉羽微微舒展了一下筋骨，感覺整個人都活過來了。

“今兒個是什么日子？怎么想著帶我來見見光！”

劉羽的聲音微弱，如蚊吶，但涂思卻是聽得清清楚楚。

涂思道：“劉公子，今個兒可是您刑滿的日子了。”

“哦？已經十年了嗎！”

“哎喲，瞧我這記性！”涂思忽然一拍腦袋，對四名獄卒喝道：“還不趕緊松開劉公子身上的鏈子。”

四名獄卒聞言，立刻為劉羽解開鎖鏈，然后立于涂思身后。

“劉公子，小人送您到門口了，外面還有人等著，小人就先告退了，這以后有緣再見吧！”涂思嘿嘿笑了一聲，帶著四名獄卒直接離去。

一時間，只剩劉羽還站在天牢正門口處。他貪婪地呼吸著新鮮空氣，享受陽光溫暖地撫摸。

再往前走幾步，推開那扇大門走出去，便能結束這十年牢獄生活了。

沒有了沉重鎖鏈的束縛，劉羽感覺一身輕松。

一切，似乎都好起來了。

于是，劉羽嘴角微翹，向前走了幾步，推開了天牢大門。

推開門，微翹的嘴角便收了回來，因為大門前站著一群人。

“父親大人，許久不見，您可安好。”劉羽雙手作揖，向前一拜。

“上車吧！”劉云能大袖一揮，轉身上了馬車。

“少爺，請。”

劉羽自嘲一笑，上了另一輛馬車。

窗簾是半透明的，隔著窗簾也能聽見馬車外喧鬧嘈雜的聲音，亦能看見高低樓閣林立。

神都還是如十年前一般熱鬧，壯闊。

十年前，劉羽還是神都四少之一，年少有為，前途無量。誰曾想，一夜之間，背了殺人之名，被打入天牢。

若不是父親位居宰相，可能當初直接就處死了。畢竟名頭上，劉羽殺的是一位公主。

“哼，我終究還是出來了。”劉羽目光寒冷，當年之仇一直銘記于心。

“少爺，到了。”

思索間，已至宰相府，劉羽下了馬車。

“收拾收拾，到逸清閣，一家人見個面。”

劉能先行入府，劉羽緊隨其后。

“少爺。”

“少爺。”

“少爺。”

一路走來，仆人侍女皆恭敬行禮問安，只是多少有些別樣神色。

“他就是當年殺害五公主的那位？”

“沒錯，聽說當年相爺在圣上殿前跪了三天三夜才求得圣上饒他性命。”

“小聲點，別讓他聽到了，這可是禁忌。”

有仆人侍女壓低了聲音議論，只不過聲音雖小，又怎能逃過劉羽的耳朵。

劉羽自嘲一笑，若換做十年前有下人敢這般議論他，他必不會饒過。只是獄中十年，心氣早已被磨平，這些議論也就無足輕重了。

劉羽尋著記憶，找到了清水閣，這是他當年的居所。如今看來，蕭條了許多，早已物是人非。

走進清水閣，入眼便是一位婦人。此婦人衣著簡樸，眼角眉梢隱現皺紋，卻有一種清新淡雅的氣質。

婦人見到劉羽，眼中霎時有了光亮，忙迎上來：“羽兒，你終于回來了！”

此婦人，正是劉羽的母親，李青顏。

“母親！”劉羽見到李青顏，看到李青顏眼角眉梢的皺紋，鼻頭一酸：“您受苦了。”

以前，李青顏是神都出了名的美人，否則也不會入劉云能之眼。

當初劉羽入獄之時，李青顏還是風華正茂。十年過去，李青顏卻已顯老態。

“不礙事，不礙事的，再苦又怎能及你萬一。”李青顏握住劉羽的雙手，一雙眼睛上上下下打量著劉羽，生怕眼前人突然跑了似的。

兩人進屋，李青顏對劉羽說了很多話，即有這些年大旗王朝發生的一些大事，也有街頭巷尾的一些小事，還有母親對兒子的思念。

劉羽知道這是李青顏怕他在獄中十年，與外界脫了節。

不知過了多久，清水閣外有仆人來道：“少爺，老爺讓您和三夫人去逸清閣一聚。”

“好。”劉羽回應了一聲。

“羽兒，我陪你去。”李青顏目光閃爍了幾下，她知道今天府里許多人都會去逸清閣，尤其是正室一脈，她怕劉羽受委屈。

十年前，宰相府出了兩個天才，分別是劉銘和劉羽。兩人以年幼之身便修成觀海境，遠超同齡人，被稱為相府雙星。又有好事者將兩兄弟與神都另外兩位青年俊彥并稱為神都四少。

那一年，劉羽意氣風發，但因為五公主一案被打入塵埃，成了人人喊打的殺人兇手。

世人皆認為劉羽年少成名，飛揚跋扈，失手殺死了五公主。但實際上，劉羽不過是一個替罪羔羊，真正殺死五公主的人，是劉銘。

劉銘乃相府正室長子，也就是宰相府的嫡子。除此之外，正室柳輕云乃國師獨女，身份尊貴。

所以，劉云能和正室一脈為了保全劉銘，最終將劉羽推了出去，為劉銘替罪。

好在劉云能還是念及父子情誼，在圣上面前極力求情，保住了劉羽性命。

“羽兒，當年的事，過去就過去了，不要放在心上，我們本本分分過日子就行了。”

在前去逸清閣的路上，李青顏輕聲對劉羽說道：“為娘知你心中不忿，但我們斗不過正室一脈。”

十年前斗不過，十年后更加斗不過了。

有一句話李青顏沒說，就算斗得過正室一脈，也跨不過劉云能這座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