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章節
- 第8章 楔子(08)你與她十分相像
- 第7章 楔子(07)人生若只如初見
- 第6章 楔子(06)一簇落,一簇新,東風如舊
- 第5章 楔子(05)花紅褪盡,便宜綠陰
- 第4章 楔子(04)昨夜好花惡風摧
- 第3章 楔子(03)朕心兩難
第1章 楔子 (1)曾是驚鴻入我心
一雙翅眉高高揚起,眉下一雙清凌凌的眸子轉了過來,那張清冷的玉面,帶著一絲了然一切詭計的冷靜與貴妃應有的一切端莊與矜持,默默對著年輕的帝王。
端賀金一,端朝最年輕的帝王,九歲登基,十二歲親政,十五歲娶了她,大端朝最富有的布匹莊莊主的嫡女——楚嫣嫣。
本以為,他會對自己深信不疑,沒想到,他還是信了淑妃的話,以為淑妃的胎,是自己害掉的。
“你不求求朕?”
帝王轉過頭去,不再看她,她面上的冷靜,如同覆在青瓦上的薄霜,或者白鶴的翅羽,帶著一股不肯服從的倔強,就憑她是天下第一布匹莊莊主的女兒,帝王,就不能真的懲治她。
但是,他還是希望,這個美麗絕倫的女子,可以服個軟,即使,他不會饒恕她,但是,他還是動了那樣的心思,只要她服個軟,或者,那么,他愿意來日,給她一個善終。
滟貴妃輕輕搖頭,動作輕微,連耳珠上掛著的那兩串銀絲紅玉瑪瑙珠都沒有晃動,溫柔款致,是最合適最分寸的禮儀,她是富商最小的嫡女,她重臉面,即使,對方是帝王,不愿為了不曾做錯的而摧眉,是她的尊嚴。
宮里素來瞧不起她這樣的富商女子,士農工商,淑妃是丞相之女,總以為商人粗鄙,對她橫眉豎眼,她不會放在心上,瞧不起別人的那個,才是真粗鄙。
“臣妾沒有做錯分毫,陛下圣明獨斷,自當判查事理,臣妾與淑妃有何怨仇,要害她胎兒,有人嫁禍臣妾,豈可聽聞淑妃一面之詞。淑妃不喜臣妾,所以疑心生暗鬼,有何不順心,便懷疑臣妾。難道,陛下,不替臣妾不公么。”
她微微抬頭,修長的脖頸在明晃晃的燈燭之下,顯得極為細膩誘人,年輕的帝王看著她璨璨眼眸中的傲氣,忍不住微微驚艷。
“陛下問臣妾是否求饒?臣妾若有所求,只求陛下查明真兇,而非求陛下繞過臣妾。”
她的聲音冰冷如碎玉,卻無情而動人。
帝王由不住駐足當地,風吹得拱廊下的藤蘿搖動,藤蘿影子映在金磚上,冰涼而夢幻,照得影子里的自己也不清晰起來。
或許,就是在這一瞬間,年輕動人的楚嫣嫣走進了帝王的心。
十五歲時娶她,太后說,金庫虛空,娶布匹莊莊主的最小的嫡女,有益于端朝金庫。
他應了,迎她入宮那天,皇后獨自清酒對月色,不言悲歡。
那年的她,只有十四歲,方才及笄。
他以為,這是一場聯姻,他換取布匹莊的財力,用以支撐國事,待渡過貧乏期,山河穩定,他必補償楚嫣嫣,所以,在江山穩定之后,抄了想要把持朝綱的顧碌山滿門后,他封她為貴妃。
宮里人笑她出身商戶,不懂官場規矩,不知高門貴第閨秀之間的相見禮,他聽在耳朵里,也對她有了輕視。
她甚少與他談論詩詞,不是她不懂,是她怕說錯什么,惹人發笑,有所疑慮便閉口不言,不露怯,不出丑,也是她這個孤獨貴妃的自尊。
他望著她,似要將她望穿。
為何三年過去,尚未發現,她這般驚人的傲骨,與冷冽的美艷。
帝王低頭,本以為,她嫁給自己,是為了榮華富貴,商戶再富有,也還是商戶,入得皇門,成為國戚,方算有體統,有臉面。
他以為,她嫁給自己,一是驚懼皇室威嚴,二是想著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讓她的商戶父親也跟著攀上官衙。
現在才知道,是自己錯了,她有她自己的尊嚴與骨氣,不畏皇權,不畏生死的骨氣。
不是為了這些,當初為何嫁給自己?
是她爹強迫的?
年輕帝王的心緒微微走偏,楚嫣嫣已低低斂衽行禮:“懇請陛下徹查淑妃小產一事,還已去皇子一個尊嚴。莫使兇手逍遙法外,皇孫魂魄不安于九泉之下。”
“放肆!”帝王驚怒,“盈巍尚未入棺,你豈可胡言亂語!什么不安于九泉之下,你簡直,口無遮攔!”
楚嫣嫣低頭,丹唇一抿,一雙秀目中劃過一絲若有若無的不屑。
仍是玉面微垂,不肯回話,她低垂的容顏,恰如夏日御花園伸出的枝頭密葉下若隱若現的嬌花,惹他心動,喉結滾動。
帝王攥緊袖中雙拳,她性如冰山之雪,掬之凝寒,摧之不忍。
后宮之人,從未有哪個妃嬪,可以令他這般摘之不忍,棄之不舍。
他微微搖頭,心中慍起一份不得之毀的怒火與無視之威的挑釁感。
終是不能奈她何,帝王揮袖轉身,擲下冰冷一句話:“滟貴妃,禁足反省,用度減半。”
“恭送陛下!”
兩班二十四名宮女齊齊屈膝低首,不敢有所言。
他轉身離去的背影,決絕又憤怒。
滟貴妃緩緩轉身,坐于黑金點漆梅花屏風下,團扇在手里款款轉動,她輕輕摸著扇柄的艷紅流蘇,沉吟,許久,方才抬眉笑道:“禁足反省,用度減半。我想吃小廚房的酸梅杏子茶了,告訴內府,用度不用度的,他們若想克扣,便克扣,別少了我的酸梅就好了。”
侍女彩瑞福了福,低聲勸慰:“內府總管唐三序為人規矩,不偏不倚,他不敢克扣娘娘的份例。況且,也沒有實證證明娘娘害了淑妃的胎。”
“是么,沒有證據,她們就不會動手么。淑妃的為人,一向不講證據,只要害人。”
右眉抬了抬,到底是情緒懨懨,彩瑞見她仍舊不肯開心,只好退出去伺候,吩咐底下人手腳麻利輕微些,別再擾了娘娘。
外頭是死一般的沉寂,便是有小宮女害怕禁足的哭聲,也傳不進這扇宮門里來。
滟貴妃扶著腰轉入寢閣嫏嬛閣,不出半個時辰便有了睡意。
瀲滟宮的宮門就在日頭西移的時刻被太監柳郢帶人來緊緊鎖住。
“這一重宮門落鑰,一個月內,瀲滟宮都不會有人出來了,莫說人,便是一只貓,一只鸚鵡,也出不來。”
皇后身邊的伺候嬤嬤晴菀立在一重高高的紅墻之前,碧綠的墻瓦上垂著數枝柳條,有只雪白的貓在宮墻上跳梁,白色的貓身拱起,呈弓狀,不知是受驚還是怎的,猛然自宮墻上往后一跳,輕巧落在宮墻另一側的甬道上。
丫鬟低聲喚它的名字——“銀子”。
穿一身素灰宮服的戲子許韻跟在晴菀身后,他在宮中十余年,品味著晴菀的言下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