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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前事今事
堆積如山的尸體,刺鼻的血腥味,十歲的小女孩躲在衣柜中,捂住嘴巴不敢出聲,眼淚順著臉頰,濕了大片衣衫。
眼看火光和腳步聲越來越近,準備推開柜門的手被突然打開的門,嚇得縮回去。
只見一群穿著黑色緊身衣裳的人沖進來,幾下將屋里的東西打得稀碎,床上的嬰兒嚇哭出聲,幾個賊人瞬間圍上來,面露為難之色,看向領頭的人。
那人穿了深藍色的長袍,暗金色圖案好是尊貴,他一腳踹飛面前的人,聲音沒有一絲溫度的說道:“婦人之仁。”說時遲那時快,手起刀落,嬰兒馬上沒了聲響,血順著床流下,滴在那人腳上。
“啊……”女孩將剩下的聲音咽回肚子里,好在隔得遠,并未引起注意,只是衣柜前躺著的賊人順著衣柜縫隙,目不轉睛盯著她。女孩滿臉驚恐,好在賊人并未聲張,隨著一群人,離開房間。
大概過了半個時辰,外面再沒一點響聲,女孩伸出僵硬的小手,推開衣柜門,一步一步,走向床邊。
這半個時辰,天知道她是怎么看著床上的嬰兒過來的,那是她的妹妹呀!白天還咿咿呀呀在懷里學說話的孩子,現在已經是冰冷的尸體,白白嫩嫩的尸體被血染得鮮紅,沒了溫度。
滿院子的尸體,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乳娘,下人,姨娘……女孩在湖邊的亭子里找到了爹娘的尸身,母親被父親緊緊抱在懷里,一柄長劍穿過兩人的尸體,牢牢釘進磚里。
父親眼睛里流著血,一臉不甘。
女孩很想抱著父親母親大哭一場,可是她不能,她要趕緊離開這里,她要活下去,她要報仇。
站在蘇家大門口,最后望一眼,看到的是那滿地的尸體和鮮血,這就夠了,這已經足夠激起她的憤怒和報仇的決心,父親母親,女兒一定會為你們報仇。
“二小姐,二小姐,你是不是又做噩夢了?”
宋若溪睜開眼,眉頭輕輕皺起來,嫌桃子太過吵鬧,起身拂開她的手說道:“你總是這般大驚小怪。”
桃子紅了眼眶,委屈道:“二小姐這一覺已經睡了好幾個時辰,奴婢擔心小姐恐小姐反復發燒,這才……”
宋若溪見外面的天已經燒得火紅,頭開始隱隱作痛,虛弱開口問道:“現在什么時辰?”
“回小姐,已經酉時。”
睡了三個時辰,難怪頭疼呢:“起來吧!”
桃子抹抹眼淚說:“我給小姐準備晚飯。”
宋若溪披了件衣裳,到院子里找個涼快的地方坐下,天上的顏色,真像那天。
她已經不記得重復做這個夢有多少次,第一百次?第兩百次?遠遠不止。
以前做這夢的頻率遠沒有近幾月的多,也許是生病了矯情,更容易想起過去,更容易感慨過去。
錯過此次,不知以后何時有機會接近蕭元寅,想起蕭元寅,宋若溪便頭疼不止。那一日,若不是她反應快躲了起來,也許她早就成為蕭元寅刀下冤魂。
要如何才能提蘇家平反,宋若溪迷茫地不知措。每天睜開眼想的第一件事便是報仇,如果此仇不報,如果對得起死去的爹娘。
逃亡途中遇見父親昔日老友宋修,得宋修救助,賜她二小姐身份,帶她回府改了姓名,認宋修做了父親,宋修正室余氏做了母親。
巧的是余氏二女兒小時候走失,至今未歸,那年也正十歲,帶她回府,沒一人懷疑她的身份,這么的多年,得以平安棲身。
“咳咳。”風吹過來,惹得宋若溪一陣咳嗽,明日便是若嫣出嫁的日子,要不是她身子帶病,怕給若嫣帶來不吉利,她可真想親眼看看若嫣穿嫁衣的模樣,本就是個美人兒,想必會更美。
想起若嫣,宋若溪臉上總帶著淡淡的笑,宋府兒女眾多,宋若溪只與若嫣合得來,宋若溪性格孤僻,住在東邊最角落的院子里,平日里甚少出門走動。除了若嫣經常過來,其他的不熟。
大姐宋若錦早些年遠嫁,不常回家,大哥宋希鋒鎮守邊疆,已經幾年未見,早沒了印象。底下四個妹妹,一個弟弟,也因為父親和余夫人與她不親近,看不起她,各姨娘不準走動。
宋若溪嘆口氣,本來自己從小習武,身子骨不至于這般差,卻無故生了怪病,父親怕傳染,散了院里的下人,只留一個桃子,也給若嫣下了命令,在病沒好之前,不準探望,所以,宋若溪已經在這四四方方的院里,與桃子待了兩月有余。
桃子生性膽怯,性格古板,不敢越矩,與她交談不了幾句,就哭哭啼啼,好生委屈。
“小姐,吃飯了。”桃子原本不會做飯,照顧宋若溪兩月學得勉勉強強,可有成就感了。宋若溪回頭,看了桃子滿臉煙灰,忍不住笑起來,拍拍衣裙上的灰,扔給桃子一張手帕,自顧自進到屋里開始吃飯。
晚上趁桃子入睡,宋若溪換了一身輕便的衣服,輕輕一躍跳上墻頭,往宋若嫣住所飛去。
宋若嫣的院里此時還燈火通明,一番紅色喜慶得不得了,宋若溪立在墻頭,遠遠看了若嫣一眼。
她今夜定是不能入睡了。
若嫣的母親出身青樓,其余幾個妹妹沒有一個到出嫁年齡,便將若嫣過繼到余夫人膝下,庶出一朝變為嫡出,明日又將成為太子妃,鄺池未來的皇后。
平日里連下人都會欺負她們母女,也算苦盡甘來,有了翻身之日。
“希望蕭元寅在他有生之年能好好待你。”宋若溪心里的不安越來越重,以后對不起若嫣的,她只能盡她所能去補償。
“姨娘,你說,太子會不會喜歡我啊?”宋若嫣盯著鏡子里的臉,問身后風韻猶存的婦人。
“一定會的,我的嫣兒那么漂亮,是鄺池數一數二的美人,太子一定會喜歡你的。”
“真的嗎?”
婦人點點頭說:“真的。”
宋若嫣拉住婦人的手,眼淚在眼眶里打轉:“以后嫣兒不能再叫您一聲母親,恕女兒不孝。”說著跪了下去,給婦人磕頭。
婦人眼中也是眼淚婆沙:“沒關系沒關系,之后只要嫣兒過的好,我也算是安心了。”
第二天天沒亮,各個院子里也熱鬧起來,嘰嘰喳喳吵個不停,宋若溪向來睡眠淺,經這一鬧,怕是再也睡不著。
“二小姐,奴婢給你送喜糖來了。”門需掩著,那婢女推開門,雙手把托盤舉得很高,腰用力彎著,立在門外,宋若溪接過糖,不經意間瞥見婢女手上一條長長的疤痕,血還在往外滲,順手把托盤遞給桃子,抓住婢女的手問:“你是那個院里的?”
婢女連忙抽回手回道:“奴婢剛來,還未分陪院子。”隨慌里慌張離開。
她生這病,所有人唯恐避之不及,難為她敢給她送糖,想必也是別的婢子不想惹上什么怪病,欺負新來的罷了。
“小姐……”桃子聲音壓的低,害怕惹了宋若溪不高興,宋若溪搖搖頭,隨手撿兩顆糖放進衣袖:“我沒事,你知我不喜甜食,賞你吃了。”
“謝小姐。”女兒家就愛這點吃食,桃子迫不及待撕了糖紙,扔一顆糖到嘴里:“要是能親眼看一眼三小姐出嫁就好了。”
“若嫣出嫁以后院里更冷清。”
“唔……”桃子胃里突然一陣刀絞般疼痛,一口血噴了出來,血液還冒著熱氣,熟悉的味道讓宋若溪一陣干嘔,桃子捂住嘴巴,始終止不住血,一口一口血往外吐:“小、小姐……”話未說完,就咽了氣。
“桃子,桃子。”宋若溪連忙抱住桃子下墜的身子,吃下糖到沒了氣息,不過頃刻間,根本來不及救。
宋若溪性子冷漠,情緒波動不多,只是覺得一條生命在眼前消逝,有些惋惜和可憐,不過十六七的年紀。宋若溪把桃子抱到墻邊,脫了外衣給桃子蓋上。
她在宋府待了八年,每到深夜便有一蒙面女子傳授她武藝,說是受了她父親臨終托付,教她點防身招式。前一久不知為何沒有再來,沒個聯系方式,想找她也是束手無策。
從南方向吹來的風,攀過她的頭發,向身后遠遠跑去,帶了股苦澀的味道,忍辱負重八年,眼下是最好離開宋府的機會,若再無打算,怕報仇的日子要一拖再拖。
這病本就來得蹊蹺,桃子這一死,讓她更不敢怠慢,無冤無仇有人想害她,絕不能坐以待斃。
等晚上一切禮儀結束過后,宋若溪來到余夫人的住所,丫鬟攔住她不讓進,宋若溪撲通跪在院門口:“若溪求見母親,望母親能見一見女兒。”
正梳洗的余夫人聽聞,覺得新鮮,宋若溪雖說是她親女兒,可總不與她親***時走動不多,談不上有多少感情,母女倆之間保持著淡淡的疏離感,第一次主動找她,怕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讓她進來吧!”
祝寧為難地說:“二小姐,病還沒好呢!這……”
“無礙,你讓她進來。”
“是。”
“母親,若溪今日來,是有一事相告,還望母親能給女兒做主。”
宋若溪小時候走丟,十歲那年找回府,跟誰都不親近,許久不見,已經是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眼神不免柔和了幾分:“說吧,這么晚了來找我有什么事。”
“母親,有人要害我。”
“整個宋家沒人和你有過節,誰要害你?”
“正是因為女兒想不通誰要害女兒,才希望母親為女兒做主,今日派人送來的喜糖里有毒,桃子吃下喜糖頃刻間就毒發身亡,慶幸女兒不喜甜食,才沒……”后面的話宋若溪沒說下去,余夫人自然懂了。
“有這事?”
“還望母親明察,還女兒一個公道。”
余夫人若有所思:“起來吧!
宋若溪長的眉清目秀,算得上拔尖兒的美人兒,可是跟她和宋修一點不像,這個女兒,她還沒好好相處過,對她沒有半分了解,這份乖巧模樣,見了難免心生憐憫:“過來讓母親好好看看。”
宋若溪退后兩步,躲開余夫人伸開的手:“女兒身染怪病,不敢和母親接觸。”
“沒事,過來。”
不容宋若溪反抗,將她拉至身旁,好好端詳她的臉。
宋若溪此時也認真端詳眼前的婦人,眉眼間透露出一股慈祥的味道,眼神里卻藏著淡淡的英明,如果只是一個單純善良的女人,娘家不得勢,如何走得到今天這一步。
余夫人摸著宋若溪的頭,由感而發道:“娘的女兒長大了。”
“娘~”宋若溪心里似乎被某樣東西觸動,宋若溪知道那是什么,她不能讓自己多想,硬生生抽出手,就要告退。
一時彌補不了缺失多年的母女情,余夫人笑笑緩解尷尬,讓祝寧送宋若溪出去。
“你明日把盛陽喚來,給宋若溪派幾個勤快點的下人去伺候著。”她要看看,是誰這么大膽子,敢在宋府做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