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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怨靈現
我是歸竹,地府里的怨靈。
怨靈就是死前怨氣太重,死后肉身被怨氣吞噬,成了半魔半鬼,無法再世投胎,就化作了怨靈。
這怨靈也是分等級的,初級的怨靈只要閻王開開恩,在他們身上作作法,他們身上的怨氣便可消散,就又能投胎去人間那燈火闌珊,富貴風流之地了。
和我一同來地府的那幾個小鬼兒早就巴巴地喝了孟婆湯投胎去人間了,只余我還在這地府里度日。
只因著我是那千百年難得一遇的“極品怨靈”,死前怨氣實在是太重,已然修煉成形,就算是天王老子來渡我,也是無濟于事。
這些都是離琴告訴我的,她是我醒來見到的第一個人,也是我在地府里最親近的人。
她是地府里最例外之人。別的小鬼兒都擠破了腦袋搶著離開這兒,只她,千方百計地想法子留在這兒。
她是一個標準的江南美人兒,一雙杏眸柔的快要滴出水來,小巧的鼻子和嘴巴,襯的整張臉乖俏無比,脾性更是溫婉的不像話,讓人忍不住地想親近。
可就是這樣一個柔情似水的美嬌娘,偏偏想不開要在這地府浪費年華,試圖去感化一個面冷,心更冷的人。
離琴在世時是圣靈山的修習女弟子,一次下山尋藥,走的略遠了些,回途中遇到一起山賊,他們見離琴是女子,又孤身一人,遂起了歹心。
她哪見過這陣仗,幼時在家嬌生慣養,被父母親保護得滴水不漏,及笄后被送到圣靈山,學的也都是些醫術藥理,武術劍法是一竅不通。
只能一味地逃,一味地跑,可她一介弱女子,哪兒跑的過幾個五大三粗的男人。
千鈞一發之際,不知從哪兒飄下來一個男人擋在離琴面前,長劍揮灑,速度極快,逼的那起人節節敗退,卻未傷人性命。
那些賊人見不敵,片刻間就逃竄的不見人影。
打斗時離琴未能將那人的面貌看清,消停下來后才能仔細看上一看。
只這一眼,就賠上了一生。
還未等她好生道謝,那人便已消失的不見蹤影,腿腳快得連她想追都不知道從哪個方向追起。
回到圣靈山后她畫了那人的畫像,遣人下山去找,不停不休找了半年,都是杳無音訊,就像他不曾在人世間存在過一樣。
離琴便決定找個合適的時間秉明師尊,自己下山去找。
聽離琴同我訴說她等那人消息的半年內心是如何煎熬時,我的心竟也狠狠地痛了一痛,似乎我也像她這般等過一個人似的。
我知道那是我前世的記憶在作祟,可前塵往事我都已忘得一干二凈,遂怎么也想不起來我這心痛的源頭。
就在離琴要離山的前一晚,仇派來圣靈山尋仇。
那晚,圣靈山遍地都是尸體,血流成河,血腥味兒半月后都未能散去,離琴也喪生在了那次的廝殺中,倒下時手里還緊緊抓著那個男人的畫像。
她死后來到陰界投生,就在她與其他小鬼循例叩拜閻王時,她看到了那高位之上的他,那個自己日思夜想,牽腸掛肚的救命恩人。
那日將她救下的不是別人,正是陰界之主,閻王冷攸寧。
即便他人是冷的,說的話是冷的,甚至連名字都是冷的,可就是讓離琴喜歡。
自那以后,離琴便再不肯去投胎,甘愿留在冷攸寧身邊做一個奉茶侍女,我有時候真不能理解,像離琴這樣溫柔貌美的可人兒,怎么會甘心在這冷颼颼沒有半點人氣兒的陰界當一個侍女。
可事實上,這個可人兒已經在這地府里給他當了整整五百年的侍女。
這些都是離琴講給我聽的,在這地府里,她總是像姐姐一樣照顧愛護我。
我說我無聊,她就將自己的故事講給我聽。初聽時我匪夷所思,實在不能接受離琴往后都要在這地府里浪費年華,去感化那樣一個冰窖似的人。所以我總是勸她,讓她趕緊去轉世,不要傻兮兮地在那個心冷的似冰霜的閻王身上打轉了。
每次我跟她講這些的時候,她只是笑笑,起初見她笑我便以為她聽進去了。但日子久了我才明白她的心意有多堅定,便再不提讓她投胎去人間這類的話了。
其實我心里雖然希望離琴投生去人間,但不會有人比我更舍不得她了。
因為如果她走了,我就要孤單寂寞死了。
其實在地府里,我還是有其他朋友的,比如引魂渡的晏爺爺,范無救,謝必安,還有一個,我不知道算不算我的朋友,就是奈何橋上的孟婆奶奶,她不止孟婆湯煮的好,更是煮的一手好茶,自從我在晏爺爺那兒喝過一次之后就再也忘不了。
可這孟婆奶奶性子著實是清冷,都快趕上冷攸寧了,不過人間有句話說得好:"好女怕纏郎",在我屢敗屢戰的"糾纏"后,她不再趕我了,也隨我喝她的茶了,可就還是不愛和我說話。
不過我也無所謂,因為對我來說,只要能經常喝到她的茶就行,其他的我便不奢求了。
聽了離琴的故事后,我就有些郁悶,為離琴的癡情不值,也為著冷攸寧對離琴的漠然置之生氣。
每到這時,我就會去引魂渡。
引魂渡算是地府里最美的地方了,與別處都不同,那兒四季總是輪回變幻的,一天是一個季、只要在這引魂渡多住上幾日,便能將這一年四季看個遍。今日是春和景明,鶯歌燕舞的勝春,過兩日再來,就變成了銀裝素裹,寒風刺骨的隆冬。
引魂渡的渡公晏爺爺與我更是聊得來,不過我卻不是每次去他都恰巧在。因為這引魂渡每天都有渡不完的人,他實在是忙得很。
我因著離琴的事悶悶不樂,來到這渡邊時恰巧晏爺爺也在。
"丫頭,可是受欺負了?"晏爺爺問我。
"不是我,是離琴。"我便將離琴講給我的故事一五一十地說與他聽。
聽完后他眸子暗了暗,一陣沉默,望向手邊的茶杯,眼神深邃地似乎在透過這茶杯望向什么人一樣。
見他如此,我也沒有說話,靜靜等待下文。
不時,他抬起頭來,釋然一笑,隨后問道"你可是覺得離琴這樣做不值得啊?"
我似是找到知音般,回道"我就知道晏爺爺懂我,離琴那個小娘子,不論我與她說的多天花亂墜,她總是不肯動搖一分,不如我現在就去把她叫來,咱們一起勸她,說不定有成效"說著我便立刻起身去找離琴。
還未走兩步,晏爺爺便又將我拉回坐下,哭笑不得"我何時說要和你一起勸離琴了,話才聽了一半,便這樣迫不及待的去拿人?"
我不解,"難道晏爺爺覺得離琴這樣做竟是對的不成?一個癡女,一個冷郎,這是什么狗屁情愛?!"
晏爺爺只笑笑說:“你這個小猢猻懂什么情愛呀,你覺得是為她好,可你又想過沒有,若她離了自己心愛之人,又該如何自處,她又怎么會活的順心喜樂呢,即便是活著,也只會成為一具無悲無喜,無情無愛的軀殼罷了。”
我實在不懂他的這番話,我只覺得,若離琴去了人間,便可以不再看冷攸寧臉色行事,像她這樣清雅脫俗的小娘子,多的是愛慕她的人間好兒郎追捧,那豈不是比在這陰府里好一千倍,不,一萬倍!
晏爺爺見我不解,便笑道:"想你這個沒經歷過情愛的小猢猻也不懂,我只與你說一句,沒有什么是比守在自己心愛人身邊更安心的事了"話畢,他又陷入沉默,對著手中的茶杯滿足地笑了笑。
今日的晏爺爺格外愛走神,每次走神總是盯著他的那個茶杯,我不由得想,他那茶杯里定是有什么玄機,改日一定要偷來細細研究一番。
直至日后一次我從范無救那里聽到了晏爺爺的故事,那時我便理解了他為何那么懂離琴,又為何那么寶貝那個平淡無奇的茶杯。
他遠比離琴更苦,更讓人心疼,不過這都是后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