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迷迷糊糊中，屈闖感覺有一只冰涼的小手摸了摸他的額頭，那一絲絲涼意滲透進頭部皮膚里，有點舒服，讓他下意識得皺了皺眉。

“哥，哥！”

小手拿走了，轉而是貼上來的是小小的額頭，就算閉著眼睛，也能感覺到小女孩兒俯身下時，按在他胸口的手，滑落到他臉頰的長發，還有女孩兒呼吸時輕輕噴吐在他臉上的熱氣。

皺著眉，緩緩睜開眼睛，便看到面前一個穿著粗布灰衣，梳著兩個包子頭的小女孩兒直起身子，小手拍在一起，開心的說道：“你醒啦！”

屈闖坐了起身，望著周圍。

……

這是一間，上了年頭的土屋，瓦片老舊，支著瓦片的房梁因為潮濕而長滿了白毛真菌，上半邊全是白毛，下半邊則因為上房時被烤過，黝黑一片。

房梁下，是黃土夯墻，四面土墻爬滿了大大小小的裂縫，粗的能伸進小拇指，有的地方黃土也掉了，墻壁深深淺淺坑坑洼洼滿是土的斑駁。

這是典型的農村風，屋里三分之一是火炕，剩下三分之二是客廳，沒什么家具，只有炕上瘸了腳，用石頭墊著的老舊的暗紅色大柜子，屋子中央有一張暗褐色的四方桌，三把相當簡陋的長條凳，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打量了一圈，扭頭看向旁邊。

站在地上的小女孩兒，６.７歲的樣子，穿著灰色的粗布麻衣，此時正背著雙手，歪著包子頭小腦袋，大眼睛一眨一眨的，滿滿好奇的望著自己。

乖巧中，透著一絲古靈精怪……

還沒來得及說話，女孩兒突然一拍腦袋，驚呼著說道：“哎呀，要晚了，飯在桌子上，中午回來給你做飯，如果有事可以去河邊找我，先走啦！你好好休息！！”

說完，小丫頭就風風火火的跑了出去，沒給半點說話的機會。

‘她不怕自己偷她東西嘛？話說，這是哪？疼！’

掀開身上蓋著的已經洗掉了色的淡紅色被子，屈闖有些愕然。

‘打了這么多補丁的被子，還真是少見。’

被子雖然破舊，但沒有怪味，反而有種淡淡的花香味兒，看樣子應該經常洗。

推開被褥，湊到黃土墻邊，伸手摸了一下。

黃土墻很粗糙，入手微涼，大概年頭太久了，用手就能扣下上面的黃土。

‘這房子，幾鍬就能挖穿吧？感覺車一撞就能倒……’

茫然的望著四周，片刻后，穿鞋下地，走到掉了色的老舊四方桌前。

桌子上擺著個相當劣質的陶瓷碗，這碗除了還算圓外，釉色簡直是慘不忍睹，充滿了抽象派風格，感覺像是學徒第一次上手時，老師傅全程在旁邊瞪著眼睛，被嚇成篩糠時做出來的產品。

瓷碗里，是綠黃色粘稠物……

粘糊糊的！

綠黃色，理論上來說，可以叫鵝屎黃，也可以叫鴨屎綠，反正差不多，看起來就有點反胃！

‘這，狗都不吃的吧？’

彎腰趴在碗邊聞了聞，鵝屎味道有點怪，聞起來……像水煮土豆。

旁邊有個掉了牙的瓷匙，舀起一匙嘗了一下。

就是水煮土豆！沒油，沒鹽，沒任何調味料，吃到嘴里，一嘴的淀粉味，不好吃。

抱著不能浪費的態度，將口中的水煮土豆咽下，莫名的，立即感覺到一股溫熱流順著喉嚨落入胃里，再從胃里，蔓延到全身。

這種感覺，有點像在零下３０度的戶外凍成冰棍后，突然喝了一壺熱水，那種熱氣在身體里彌漫，溫暖全身的感覺，有點舒服。

又吃了兩口，味道不好吃，可身體里熱乎乎……

限于味道，吃了幾口就放下了瓷匙，抬頭看了看這簡陋的屋子后，轉身推門出去。

因為他想知道，這是在哪兒！

走出屋門，他發現這是典型的鄉村房子，里屋住人，外屋做飯。

外屋有農村特有的柴火灶臺，那口大鐵鍋，能燉兩個自己的那種！

灶臺旁是個黑色木架。

兩米高，四層，擺著三個空瓷碗，兩個罐子。

罐子都空了，其中一個應該裝的渾油的，另一個，他用手指沾著，嘗了一下，是鹽，不過已經見底，混點水估計夠炒一個菜。

推門出去，外面是農家小院，中間是小路，小路兩旁都種著小菜，此時己是巴掌高，綠油油的一小片。

菜園外，院墻是一米多高的木頭柵欄，連狗都擋不住的那種。

推開院門，順著土路往外走，一路上看到好幾個人。

這些人穿的都很土，粗布麻衣，顏色基本都是灰黑色，有兩個人衣服上有花，但那寬松肥大的款式，感覺像個套在身上的布口袋，不好看。

相反，看看屈闖，上身黑色休閑夾克，里面黑色襯衫，下身暗藍色牛仔褲，腳下是黑白相間的運動鞋。

那些人都像看外星人一樣偷偷看著他，竊竊私語，不知道在說些什么。

屈闖感覺卻相當不錯，雙手插兜，眼神迷離，這一刻，他覺得他是這條街上最靚的仔。

這一路都是中年人，如果有小姑娘，說不得就會臉紅心跳的撲上來要給他生猴子什么的。

這里的人，不論男女都臉色蠟黃，感覺營養不良的樣子。

隨便找人問了下，很快就找到了河邊。

那個小女孩兒正和一個中年婦女蹲在河邊洗衣服。

現在應該是初春，空氣都很冷，河水自然更冷。

一個５，６歲的小女孩兒卻蹲在河邊，手泡在冰水里，旁邊是堆的比她還高的兩大木盆臟衣服。

‘在洗衣服嗎？’

她們好像沒有洗衣粉，小女孩兒只能高高揚起手中的棒子，一下又一下打在面前的衣服上，將衣服里的汗漬砸出去。

這是個力氣活，她的額頭上已經冒出細密的汗珠了，頭頂微微有白氣升騰。

站在河對岸，屈闖倚著樹干坐了下來。

他靜下心，一邊看著對面，一邊仔細回想著來到這個世界的過程。

他記得，他好像被什么包裹著推了一下，那種感覺，就像從涼爽的空調房里走到五十度的大太陽下……

差不多就是這種感覺！

還能回去嗎？要怎么回去？

就在他陷入回憶的時候，他突然愣了一下，因為他面前，一片飄落的樹葉突然詭異而又安靜的定格半空，紋絲不動。

下一秒，他就看到他的右手指甲化成一塊塊灰黑色的碎片，向半空飛去，然后是手指，手腕，胳膊，身體，腦袋……

當他的眼睛也化成碎片后，世界陷入漆黑之中，不知過了多久，就像憋了一個世紀的氣，肺都要炸了，他本能的大口大口喘息著，本能的睜開了眼睛，當他看清楚面前的一切后，他再次愣住了。

他站著的地方是一個三角轉盤路口，前面是個大型超市，周圍是高聳入云的寫字樓。

他站在鉛青色的馬路中央，腳下是向兩側蔓延的白色斑馬線。

這是……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