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樓里近來來了一個說書人，帶著斗笠看不清楚面容，不過看那身段是極好的，他的聲音也是極好的，如同碎玉般清亮又帶著春風的溫柔，引來了不少女子聽他說書。

他知道很多，上通天文地理，下曉古歷今史，似乎沒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就連同妖魔鬼怪他都知曉，倒是他似乎是個謎，沒人知道他的身世，也沒人知道他從哪里來，只知道忽然有一天金陵來了一個不知名的說書人，大家也就稱呼他先生了。

今早一大早茶樓就擠滿了人，熙熙攘攘的，直到鳳涼來，一陣躁動又很快安靜下來，靜的連根針掉下來都能聽見。

鳳涼在正中央的一張桌子前坐了下來，一個姑娘就著急的開口問了：“先生，今天講什么？”

鳳涼溫柔的淺笑著，呷了一口茶，慢悠悠的開口道：“不急。”

“先生，你說書為什么不要銀兩？”

“身外之物，用不著。”

“那先生，你腰間掛著的是何物？看起來不像翡翠玉石呢。”

立刻有女子應和，“是啊，先生一直掛著此物是何緣故？”

鳳涼忽然沉默了，眼底化開幾分真正的溫柔。

見他許久不說話，剛才的女子還以為自己說錯話了，著急的不知所措，但這時鳳涼忽然笑了笑。

“這石頭是長生石的一片碎片，這中間有一段好長好長的故事，你們要聽嗎？”

“聽，當然聽。”

鳳涼燃起檀香，隨著煙熏裊裊升起，他也開始敘述一段故事，一段不關于他的故事。

自上神曲境塵身隕后，四海八荒蠢蠢欲動，仙家百門迅速發展，除了正統的四大門派之外，近百年一個小門派逍遙突然實力壯大，足以與與其他四大門派鼎立。

世人皆道逍遙之所以能迅速發展是因為突然冒出來的一個青年，短短時間內坐上宗主之位，而之后逍遙門弟子修為猛增。

卻鮮少有人知道，逍遙門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宗主姜祁修習多為禁術，并且建造了一個秘密的水牢，水牢里關押了很多被滅了族捉到這里的各族妖精，日日遭受折磨。

年榮榮以前就隱隱聽過，也只是當做戲談，被抓進來才知道這是一個怎么樣的煉獄。

聽見轟隆轟隆的石門開門聲，年榮榮下意識一個瑟縮，抬眸看過去，果不其然沒過一會一個修長的人影踏階而下。

那是逍遙門宗主——姜祁。

姜祁看上去不過二十多歲，清瘦的臉。眉目溫溫和和的，唯獨一雙下垂眼露著寒光。

若是尋常在外面遇見他，可能也就覺得是個謙和的仙門子弟，可現在在年榮榮眼中，他就像是從地獄爬上來的惡鬼，恐怖猙獰至極。

不僅是她，其他被鐵鏈鎖起來的小妖也是瑟瑟發抖。

姜祁停下腳步，陰惻惻的帶著笑審視挑選她們，像是在看死尸一般，最后他的目光停留一個被吊在空中的女孩子身上。

“就她吧。”

“是。”

阿若聞言抬起頭，瞳孔中一點希望的光芒都沒有，已經習以為常。

一個逍遙弟子砍斷鐵鏈，阿若頓時掉進水池里，緊接著又被拖上了岸，拖著到里面，很快便傳來痛苦的慘叫。

一般來說姜祁取了妖的血肉煉丹就會離開，不過今天他在暗香閣那位那里受了氣，自然是要發泄一番。

姜祁來回踱步，最后在年榮榮面前停了下來，揪住她的頭發逼迫她仰起頭，盯著她亮晶晶的眼睛笑了。

姜祁松開抓住她頭發的手，在她臉上輕輕摩挲。年榮榮一陣頭皮發麻，被他碰過的地方感覺好像被蛇爬過一樣。

“不知道為什么，看著你的臉真是…”姜祁聲音輕柔，倏的神情變得扭曲，“真是，莫名讓我感到生氣呢。”

一個巴掌毫不留情的甩到年榮榮的臉上，年榮榮被打的頭暈眼花一下子沒站穩，得虧有鐵鏈撐住。

“怎么不哭呢？看起來真讓人不爽。”姜祁又補了一腳，年榮榮覺得自己內臟都要移位了。

“真是煩人啊，怎么，你也看不起我嗎…”

“呵。”不知道什么時候，整個水牢都已經沒有動靜了，突然傳出的一聲輕笑在這里格外清楚。

“什么人？！”姜祁收手高喝道。

“沒想到，儀表堂堂的姜宗主是個人面獸心的人啊。”

“誰？！給我出來！”一個逍遙弟子突然倒地，姜祁當即搭弓射箭沖著那個方向盡力射過去，一道黑光包圍的羽箭直接粉碎了一大塊巖石，那里卻空無一人。

姜祁氣急，但下一秒他便不敢亂動了，從他身后出現了一個人武器已經橫在他脖子上了。

“姜宗主真是太大意了，果然是因為修為太差了嗎？”那人在他耳邊嘲笑。

姜祁氣的渾身發抖，但還是沒有輕舉妄動，壓住脾氣道：“不知是哪位仙友，貿然造訪姜某的地方是何用意？”

“找個東西罷了。”鳳涼目光環視整個水牢，微微一笑，“不過，已經找到了。”

“是嗎，那么這位仙友…”姜祁想要扭頭想看清來人是誰，眼前卻猛的一黑失去意識。

鳳涼頗為嫌棄的松開他，年榮榮看著姜祁的身軀重重的摔在地上，有些目瞪口呆，眼前這個帶銀色面具的公子究竟是何方神圣啊，居然輕而易舉的繞到姜祁后面解決他。

鳳涼凝神御扇，折扇繞著水牢轉了一圈，將鎖住她們的鐵鏈盡數斬斷，最后又穩穩當當的回到鳳涼手中。

“仙…仙…”年榮榮訥訥開口，卻不知該說什么。

“還不快逃？再不走可就逃不了了。”

鳳涼微微一笑，搖著扇子信步離開。

“仙君…”

年榮榮沒有叫住鳳涼，倒是鳳涼的話提醒了那些小妖，回過神來四處逃散。

“阿若，阿若。”

“我在這。”阿若沖她招手，“我們快走。”

年榮榮和阿若逃出水牢之后，順著一條長著雜草的小路而下，很快就看見了逍遙的閣樓，到了這里時不時就有逍遙弟子，年榮榮和阿若只能小心翼翼的躲藏著走。

經過水榭的時候，一陣火光攢動，腳步聲嘈雜，阿若捂住年榮榮的嘴躲在走廊底下。

想來是發現她們逃走了，來搜院來了，果然很快就聽到他們交談的聲音。

“去那邊看看。”

“一定要把她們抓回來！”

“姜宗主氣的可不輕，不能讓他們跑了。”

嘈雜的人聲過去后安靜好一會，阿若才松開捂住年榮榮的嘴，神色嚴肅的對她說：“我們兩個呆在一起不便逃脫，我們分成兩個方向。如果逃出了逍遙門一定要離開江陵，不然一定還是會被捉回來的。”

年榮榮點頭，按照阿若指的方向離開，阿若看著她的背影好一會才從反方向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