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榮榮醒過來之后，鐘幽晩和玉清泫也從其神識中出來，墨子修見狀松了口氣，慢慢調息收回靈力。

鐘幽晩痛苦的醒來，一睜眼就看見了玉清泫和另一個少年，也不知是因為失血過多還是其他，臉上血色盡失。

墨子修調息完畢，請示道：“師叔，這孽障如何處置？”

“…仙君。”鐘幽晩沉默半晌開口，心慌不已。

她現在雖然是已經不是妖，可畢竟犯下大錯，血洗幽院，仙門多數認為是她妖性難抑，甚至背棄深恩，給她扣上了弒師的罪名。這段時間她一直躲躲藏藏，倒也不是在意這條賤命，只是沈寄安還沒救過來，她…不甘心啊。

玉清泫尚未開口，年榮榮扯了扯他的衣角。

“嗯。”玉清泫明白她的意思，“子修，今日你我不曾到過此地。”

自然，也不曾見過什么人。

他本身就是路過，仙門賞罰他并不想插手。

墨子修似乎想說什么，最后還是皺著眉頭應下了：“是，不曾。”

年榮榮起身，腳腕微微刺痛，倒也沒有在意，她走到鐘幽晩面前，掏了半天掏出一方手帕遞給她：“試靈被打斷了，我沒辦法幫你了。”

“...”鐘幽晩沉默，眼底爬滿了失落。

年榮榮道：“這也是怪我心志不堅…不過，我方才從沈仙君殘存的神識里看見了一些東西，我覺得你應該想看的。”

鐘幽晩抬眸看著她，師尊殘存的神識…

年榮榮雙手合十，靈氣在掌中匯聚，幽藍色的熒光慢慢拉開，盈盈的似一方湖水，淡藍色的光芒飛到一處看起來十分莊嚴而又富麗堂皇的大宅里。

后院溪水潺潺，一個孩童坐在那里，小小的背影，捧著一本書靜靜地看著。

鐘幽晩不確定的望向年榮榮，沈寄安逝去不過一年，這孩子看起來已經有五六歲的樣子。

年榮榮道：“方才我不知怎么亂了心神，回憶之地崩塌，可我準備出來的時候，我見到了沈仙君殘存的神識，跟著那抹殘魂就來到了這個宅子，沈府。沈府家小公子身患重病，魂已歸西，倒是容納了沈仙君的魂魄。”

所以，剛剛那個是…

鐘幽晩將目光挪回，那孩子側過首仰頭望著月亮，她看著與他幾分相似的稚嫩臉龐，顫抖的抬起手想要觸碰卻又抽回，捂住自己的嘴忍不住高興的笑了，眼淚卻簌簌的落下來。

“師尊…太好了…你還活著…還活著。還活著…”

鐘幽晩激動的話都說不完整，只能重復著還活著，笑著笑著終于是失聲痛哭。

墨子修看著一個女孩子哭成這般模樣，不甚自在的扭過頭去，玉清泫看起來但是波瀾不驚，只是淡淡的看著年榮榮，眉心微蹙。

終于，鐘幽晩情緒稍稍平和下來，年榮榮問她：“你，要不要去見見沈仙君？他就在這個城鎮的沈府，很是好找。”

“不了。”鐘幽晩側開頭擦了擦眼淚，“知道師尊還活著就夠了。我…沒臉見他。”

“可是，我覺得你應該去見他。沈仙君護著你一生，總不能再錯過一世吧。”

本來如果鐘幽晩不這么想，大大方方告訴沈寄安心里的話，就不至于這般了，更何況沈寄安好不容易才等到鐘幽晩修得仙身，錯過了多可惜。

鐘幽晩糾結了良久，終于下了決定：“嗯。”

“我們走吧，我知道在哪。”年榮榮粲然一笑，說著就要走，倒是玉清泫喊住了她。

“等等。”玉清泫起身，走到她身邊蹲下身來，看著她的腳腕，“你的腿受傷了。”

年榮榮低頭才看見血色隱隱暈開，這才想起來，回憶之地崩塌的時候她想抓住邊緣，沒抓住倒是擦傷了腿，本以為醒過來在身上不會留傷呢。

“疼不疼？”

年榮榮下意識點頭，看到玉清泫蹙起的眉頭又道：“不是很疼的，我們先走吧。”

玉清泫道：“好，我背你。”

年榮榮看到身邊的鐘幽晩，和臉色不自然的墨子修，不知怎的竟有些不好意思，連忙擺手道：“沒事，沒事，我可以自己走的。”

玉清泫沒站起來，只淡聲道：“上來。”

“哦，好。”年榮榮見他這般，知道他不會改變主意，乖乖的伏到他背上。

他的背并不寬厚，或者說玉清泫整個人都比較清瘦，可意外的讓人很安心，很溫暖的感覺。

“子修，若無事便同行吧。”

“是，師叔此番可是要去臨安探視師尊？”墨子修應了，跟了上去。

“嗯。”

路上鐘幽晩倒是異常的沉默，玉清泫又是個不多話的，墨子修看了一眼年榮榮問道：“上次玉山昆侖虛見倒忘了問，這可是師叔的弟子？如此那也算是小師妹了。”

年榮榮悶聲道：“誰是你小師妹，我是你…小師叔，對，小師叔。”

墨子修僵了一下，以為她在開玩笑，沒想到玉清泫“嗯”了一聲。

“...”

“都說了，不信我總該信清泫師兄吧，快叫小師叔。”年榮榮高興的很，一臉笑瞇瞇的。

墨子修動了動唇，最終還是什么都沒說，專心趕路了。

四人繞到了沈府后院，輕輕松松越過了高墻，說來沈家老爺也是放心，沈小公子的身邊竟然沒有隨從婢女跟著。

年榮榮一行人也識趣的很，進了后院就沒在跟著，鐘幽晩慢慢走過去，在一處高高的草叢后面看著他，鼻子又有些發酸。

沈寄安倒是發覺她那邊的動靜，走過去扒開草叢，看見了鐘幽晩，既沒害怕逃跑，也沒喊人過來，只是稚聲稚氣的開口：“嘖，這有個憨貨妖精。”

“我…我不是妖了。”鐘幽晩訥訥的開口，好久沒聽到這個稱呼，現在又重新突然涌上來一陣哭意。

“哦，是個憨貨仙家。”

聽到久違的稱呼，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人，鐘幽晩視線模糊起來，終于是忍不住落淚了。

“你哭起來好丑，別哭了。”沈寄安似乎是嫌棄的開口，可臉上的笑容卻完全不是這么回事，“覺得愧疚的話，就乖乖的陪著小爺長大吧。”

鐘幽晩破涕為笑：“師尊…”

玉清泫道：“走吧。”

“嗯。”

三道影子飛出沈府，墨子修問：“他們到底是什么情況？”

“這件事啊，說起來好漫長，我慢慢跟你說。”年榮榮一路上娓娓道來，將前因后果說了個清楚。

墨子修聽完之后沉默了好一會，神色倒并不是很贊同：“我倒不覺得這是個多好的結果，沈仙君如今只是凡軀，他們之間壽命相差太遠，總歸…”

“那…那鐘幽晩可以等沈仙君的輪回啊。”

墨子修還是很不看好他們，分析道：“現在沈寄安魂魄附于沈小公子身上，尚且記得，等輪回之后，忘川走上一遭哪還能記得那些。說不定來世他就忘了個一干二凈，會迎娶他們凡世間稱的門當戶對的女子，就像戲文里說的一般，度過他的漫漫余生。”

年榮榮有點沒法反駁，趴在玉清泫背上不說話了。

玉清泫察覺到她掛心，道：“沈寄安仙體尚存，鐘幽晩只要分一半修為，日后慢慢修煉即可。”

“那…要不我們回去告訴他們一聲吧。”

玉清泫答：“沈寄安心里有數。”

“哦，我們接下來直奔臨安嗎？還是從下界走吧，我還想看看路上的好風景呢。”

“好。”

“師叔，你們可要去東海赴宴？”

年榮榮聽這么說，插嘴問了一句：“東海？龍族的地方？清泫師兄，我們去嗎？”

看書上記載，上古留下來的三族其中一脈便有龍族，龍族生雖為妖身可修煉仙身速度比其他妖族快很多，且龍族執掌百川河水之事，修的仙身之前龍角不褪…年榮榮更好奇的是，聽聞龍族樣貌皆佳，無論男女老少都有一副好皮囊，近世風頭頗盛的就是當今龍族太子則慕，先前仙宴年榮榮遙遙的看過幾眼的，就是沒看清樣貌，不過看身段應該是不錯的。

“嗯，那便去吧。”

“好！”年榮榮清脆脆的應了，“我記得東海在臨安東，那我們先去見師姐呢，還是先去東海？”

墨子修接話道：“則慕太子大婚在即，自然是先去龍宮，倒也不必途經臨安，順江而下可直接通往東海。”

“哦，這樣啊。”

“對了，師叔，我身邊帶了一個女弟子，不知可否帶她一同前往？”

玉清泫沒有反對，微微頷首：“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