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若的話音剛落不久，四周彌漫起黑色的怨氣在凝聚，從阿若跑過來的方向沖過來一抹黑影。

看清那黑影模樣，眾人神態各異，此怨靈是個身形單薄的男子，手中持著冒著黑氣的刀，雙目漆黑一片，這面容卻是熟悉…

“沈師姐！！”紅鸞驚呼，心頭頗為復雜。

則慕也終于有了反應，遲緩的抬起頭，眸光漸漸亮起，啞聲道：“阿珂…”

那怨靈聽到這聲呼喊，猛然一震，遂怨氣又重了幾分，嘴里斷斷續續說著零散又含糊的話語：“憑什么…憑什么…”

玉清泫神色微沉，則慕卻目不轉睛的看著那怨靈，驀然笑了，起身竟向他走了過去。

“站住，他已經不是沈珂了。”玉清泫閃身到他身邊，攔住他開口道，則慕望向他，只這一眼玉清泫就認出了這個人，他都記起來了。

“無論各種模樣，他都是我的阿珂…護不住他一次，總不能再有下一次。”

玉清泫凝眉，那怨靈已經揮著刀過來了，攻勢凌厲異常，沒有絲毫心軟之意，他一手擋下怨靈，另一只手送出一掌，將則慕打了出去。

“子修，攔住他。”玉清泫交代道，旋身將怨靈震退數步。

墨子修依言攔著則慕，可則慕怎么肯，與墨子修交起手來。

眼前這個與沈珂仙君一模一樣的怨靈，早已不是沈珂，而是沈珂仙君被叛之后不甘心形成的怨氣，多年沉淀竟一絲未減反而有大大增強之勢。

“器之靈氣可牽制怨靈，紅鸞宗主，請你以符咒鎮之，若不得震，只能誅之。”玉清泫沉聲交代道，話雖這么說，可他心中明白，如此深重的怨氣怕是難平，他蹙眉道，“榮榮，你和阿若躲起來，找機會逃出去。”

“可是…”

“聽話。”玉清泫語氣不容拒絕。

埋骨窟中混亂一片，靈氣怨氣交織，怨靈嗚咽之聲不絕于耳。

年榮榮明白自己修為不高，容易拖后腿，也不逞強硬上，在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待著，密切注視著那邊的動靜。

墨子修還在牽制則慕，玉清泫始終不曾拔劍，倒是姜祁竟然用劍，但似乎只是一把十分普通的劍。

不知是這怨靈怨氣太過深重還是紅鸞修為不夠，鎮壓怨靈的符咒打到他身上竟只是嘶嘶幾聲，被怨氣撕裂。

則慕看這般，更是著急：“阿珂！”

“則慕太子，你清醒一點，那只是個怨靈！”

埋骨窟隱隱有坍塌之勢，再拖延下去也不是辦法，玉清泫眼底隱隱有了殺意。

混亂中忽然有個女聲驚呼，阿若跌跌撞撞跑過去道：“龍珠不見了？！”

“什么？”

眾人愣神，僅僅一瞬的功夫，怨靈直沖則慕而去，扼住了他的喉嚨，將他提起來，喑啞的噴氣斷斷續續道：“…仙門叛我…殺了你們…”

“憑什么…可恨我不是女兒身…我怨啊…”

墨子修回過神來，立刻提劍刺過去，卻被地上冒死來的骷髏擋住。

“我知道。”則慕沒有掙扎，一點沒有面臨死亡的害怕，平靜的看著他。

可那怨靈一點松手的意思都沒有，手上的力道越來越重，像是要把他捏碎。

玉清泫捏訣，揮袖一道靈力竟生生的將掐在則慕脖子上的怨氣斬開。

怨靈仰天嘶吼，頓時埋骨窟動蕩的更加厲害了，石頭紛紛落下。

年榮榮全部的注意力都在玉清泫他們那邊，完全沒注意到這邊也開始坍塌。

玉清泫瞳孔一震，也不顧則慕，飛身過來，以手硬是將落下的石頭震碎，白玉般的手也沾上了血跡。

“清泫師兄，你的手…”年榮榮看見他流血的指尖，淚水頓時盈上眼眶，輕輕拉著他的手小心翼翼的捧著，滿是心疼。

“無礙。”玉清泫低聲安慰她，扭頭揚聲道，“我們出去！”

玉清泫當機立斷，現如今龍珠不見了，再呆在這里只會被壓在埋骨窟中，還是先出去再說。

玉清泫抱著年榮榮提氣而起，順著已經破開一處的光源而去，原路返回怕是沒那么多時間了。

其他眾人也紛紛動身，從那處裂縫中逃出去。

躍到埋骨窟外，再看埋骨窟已經有些不成樣子了，倒是濃重的怨氣絲毫未減。

“則慕太子還沒出來呢。”年榮榮落地之后，回頭看過去，眾人皆出，唯獨沒有則慕的身影，則慕還被那怨靈掐著呢。

阿若盯著埋骨窟，眼底隱隱有一絲痛快，站在墨子修身后沒有說話。

頃刻間，埋骨窟驟然崩塌，怨氣四溢，連帶著里面的霧氣也噴涌而出。

不一會霧氣漸漸散去，七零八碎的碎石竟動了動，碎片猛的震開了，玉清泫立刻凝神聚氣，將飛射而來的碎片全數擋了下來。

再望去，怨靈竟護著則慕躺在那里，則慕身上只有少數的擦傷。

那怨靈似乎很掙扎痛苦，瞳孔黑黑白白的變化，松開了則慕頭痛欲裂，哀嚎不已，怨氣在周身縈繞。

“阿珂，沒事的，沒事。”則慕爬過去過去抱住了他，扭頭問玉清泫，“我該怎么辦？”

“若能清明便能度化。”玉清泫道，看這怨靈多少還是有沈珂的影子在的，說不定真的能度化他的怨氣，現下能喚醒沈珂的也就只他了。

“好，我有辦法。”

玉清泫望向則慕，則慕思慮一下，沒想到直接揚起手用力在那怨靈頭上狠狠拍了一巴掌。

“...”所有人都沉默了。

更沒想到的是，那怨靈被他拍了腦門一巴掌之后，居然安靜了下來，不知是不是被打蒙了，楞楞的瞅著則慕。

“榮榮，清魂曲…”玉清泫見那怨靈平靜下來，遂開口道，可話只說了一半就止住了，蹙起眉心。

暮雪山上自有樂器給年榮榮練習，可那也只是樂器，此番出門榮榮也只帶了枯榮扇…

不知師姐何時能趕到，若洛回雪趕到之前怨靈再失去控制就麻煩了。

玉清泫正考慮呢，年榮榮看著那怨靈，似乎隱隱能與那臨出來前驀然一瞥看見的人重合。

年榮榮不自覺輕輕哼起境中聽到的曲調，幽幽綿長的調調像是細密的春雨一般，慢慢撫平飄蕩的怨氣。

玉清泫垂眸看她，愣了一下神色復雜，但也只是一瞬，他立刻回過神來，凝神將自己的靈氣融入曲調之中。

融合了靈力的曲調一絲絲的化去怨靈身上的怨氣，則慕有幾分哀然的抱著他。

可不知怎的，怨靈突然暴動起來，奮力掙扎著，則慕緊緊抱住他，一遍遍在他耳邊喚他的名字。

“阿珂，沒事的，阿珂…阿珂…”

遠處一陣清亮又如淙淙流水的琵琶聲響起，應和著年榮榮的哼唱，奇異的讓人感覺一片寧靜。

“我為何…不是女兒身…我有怨…”怨靈頗為艱難但清晰的開口，空洞洞的瞳眸其實只有一團黑，可卻讓人感覺盈滿哀傷。

“我知道。”則慕低聲應。

“…世間終難兩全…”

則慕靜默不語，他的劍名為雙全，卻終難不負。

隨著曲調，怨靈終歸是慢慢散去了，則慕懷中什么也沒有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