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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南城的秋,無意的愁
慶元年十三年秋,唐國最南方的南溪城終于迎來了蕭無意神神叨叨,苦苦求念的第一場秋雨。
雨水遮擋住夕陽,越西門而過,頃刻間澆透了南雀大街,灌滿了南老湖,打得屋外的男女老少來不及撐傘便奪路而逃。
好一場不講道理的傾盆大雨。
雖然雨勢來得又猛又急,不給任何人實踐雨天必撐傘的道理。但至少將軍府別院里的那位少爺覺得再不下雨才是真的沒有道理,所以他不顧草兒焦急,甚至拉扯也要沖到雨里去放肆地發(fā)瘋。
冷冷的冰雨胡亂地拍在蕭無意地臉上,并沒有暖暖的眼淚跟寒雨混在一塊。
蕭無意入定般地站在院子中間,雙手背在身后,抬頭看著雨水下來的地方,像極了城南那個天天站在門口等自己那條自己心愛的小狗回家的傻根,雖然那條中華田園犬三年前就被某個豪紳的馬車給碾死了,可傻根一直說旺財只是忘記回家了。
蕭無意也一樣,十三歲那年便一直喜歡站在雨里,不管手里拿捏著怎樣的姿勢,頭總是抬著的,無論春夏,還是秋冬。這雨中一站,至今也有三年了,蕭無意也十六歲了。
因為這個特殊的舉動,蕭無意不知生了多少病,吃了多少苦,也讓不少人吃了不知道多少苦。所以兩年前蕭家老太爺為了孫子勒令兒子奏折一本,呈交當今唐國天子,當此時節(jié),蕭林辭去唐國軍帥一職,領封鎮(zhèn)南將軍,領命鎮(zhèn)守南疆,故自長安全家搬至南溪城。
因為孫子奇怪的舉動,便要求兒子辭去唐國軍方最高統(tǒng)帥一職,而蕭林也是未曾與自己的父親有過任何爭辯便毅然上殿辭去唐帥一職,皇帝陛下更是未曾挽留一句便答應了蕭林的所有請求,這不禁讓天下人議論紛紛。
有人說,蕭林自北原道一役,打得魔族至少二十年喘不過氣來,回長安時皇帝陛下已是封無可封,賞無可賞,至此已是功高震主,故此為了蕭家一族,不得不以此表忠。
還有人說,這是一個戰(zhàn)略布局,為了讓蕭家震懾住南方的妖族。
······
無論怎樣的猜測都激不起民間唐人們的心間波瀾,他們并不在乎這些朝廷瑣事,在他們眼里,誰是皇帝,誰是元帥都一樣。如果家國處于飄零之中,他們可以全民皆兵,不管是對內(nèi)還是對外,他們只想和家里人幸福的生活在一起,誰也不能打擾。
所以盡管蕭家的舉動讓全天下,甚至天族震動,但對于唐人來說,不過是很快就會過去的茶余飯后的談資。
其實蕭老太爺也是典型的唐人,蕭家全家上下都是。他們只是覺得南方的雨再如何冰冷也不及北方的雨那般刺骨。他們只是想自己家的孩子,少爺能夠少受些罪。
畢竟,自己家人都沒辦法守護的人又怎能相信他保家衛(wèi)國呢?
或許這就是大唐沒有向天族俯首的原因,這也是大唐強大千古未衰的理由。
蕭無意并沒有因為大唐的驕傲覺得自己應該驕傲,他只想回到那顆蔚藍的星球上去,他覺得他是在做夢,只是這個夢著實長了點。
所以當他在這里生活了半年后便開始思念故鄉(xiāng)的一切,雖然他也沒什么好思念的了,無親無故,一貧如洗。
他只記得他在這個世界醒來之前,他在床上躺了七天七夜,那秋雨也下了七天七夜,所以他在等待一場七天七夜的秋雨,他相信怎么來的就得怎么回去。
可惜他始終沒有等到七天七夜的秋雨,自然也沒有回去。
要不是之前的蕭無意從小習武、修道,要不是蕭家高手如云,有人貼身保護他。普通人誰禁得住天天這么淋雨,還動不動就跳崖找痛感,尋找家鄉(xiāng)的路。
早就不知死到哪里去了。
蕭無意不知站了多久,覺得脖頸有些酸了,便下意識地動了動,一陣噼里啪啦的響聲沒有嚇到站在蕭無意身旁的草兒,倒是也站在雨中的草兒把蕭無意嚇了一跳。
“草兒,沒必要吧?少爺我雖然長得帥氣逼人,氣質(zhì)迷人的,也不用這么看著我吧?瞧瞧,瞧瞧,這大眼睛都快掉兩個大眼珠子出來了,怪嚇人的,我可不想死夢里,還是被嚇死的。”
草兒聽著他又開始耍嘴皮子,也懶得理他,用小手抹了一把根本就抹不掉的雨水,叉腰冷笑道:“呵呵,快來瞧瞧呀,大帥哥在這里裝二傻子,還要連累自家未成年的小侍女一起淋雨。”
說著草兒努力踮起腳尖,用手戳了戳蕭無意的臉頰,突然吼道:“帥?帥有個屁用,你倒是抬著這張臉出去禍害那些扭臀弄腰的小娘子去啊,你一天到晚說些胡話,做些蠢事,干嘛禍害我啊?啊······?”
一通發(fā)泄過后,草兒的胸脯不斷地起伏,瞬時間雨水里便多了兩行清淚,草兒也將叉腰的小手放下,垂在身側(cè),緊緊地捏成拳頭。
蕭無意沒有讓那雙小粉拳像往常一樣砸到自己的身上,他握住草兒的雙拳,慢慢地將那雙拳頭柔成巴掌,牽在手里,將草兒拉入懷中。
蕭無意輕輕地揉著草兒的后腦勺,安撫道:“草兒,不哭啦,我知道錯了。”
草兒聽著這句不痛不癢的話語,不滿地搖了搖頭,在蕭無意身上蹭了蹭鼻涕。
蕭無意見狀,嘆氣道:“草兒,不是我說胡話,我什么事情瞞過你?爹娘都不知道我是誰,只有你知我知,連這賊老天都不一定能說清我是怎么來的。可你知道啊,從我撿到你那天我不就告訴你了?我最喜歡你了,你看,我不是想要拋下你,只是怕得到你太多的好,萬一我真回去了,那我還怎么活,你說是不是這么個理?”
雖然雨聲很大,蕭無意說得很沒有邏輯,但草兒聽懂了蕭無意的意思,掙開蕭無意的懷抱,仰頭瞇著眼看著蕭無意道:“少爺,我會一輩子跟著你的,你走我也走,你在我在,你亡我亡。”
“啊呸,什么死不死的,趕緊回屋洗個熱水澡,換身衣服。水燒好了吧?”
“嗯,燒好了。”
“我站了多久?”
“兩個時辰。”
“你呢?”
“兩個時辰差你的幾步路。”
“額?那水誰燒的?”
“我讓小田去燒了。”
“啊?你讓那么個二五八樣的家伙去燒,那頭憨狼還不把家給燒了。”
“咯咯咯,少爺,二五八樣又是什么新詞?好好笑。”
“哈哈······”
......
蕭無意坐在浴桶里仰著頭看著對面那頭頭頂已經(jīng)碰到屋頂?shù)陌咨蘩牵粗蘩悄樕夏切┖谏暮圹E與委屈的神情混在一起,有些好笑,戲謔道:“喲,這是怎么了,一下子變那么大,以前沒見您能變這么大呀。您是燒了后廚還不情愿,還要把我這浴房屋頂給頂個狼形窟窿嗎?”
看著巨狼又變大一分,狼頭都沒辦法繼續(xù)抬著,蕭無意心里有些惱火,心想,那么大個憨貨,還怕我打幾巴掌?但嘴上還是溫柔騙道:“沒事的,我不怪你,來,小田乖讓我摸摸頭。”
說完以后蕭無意便抬起手,本想像往常一樣對著小田勾勾手指,但轉(zhuǎn)念一想覺得這憨貨現(xiàn)在越來越警惕自己的巴掌了,瞬時間把所有的手指都張開來,變成巴掌,翻婉向下,輕輕地向小田招了招手。
小田聽著蕭無意的話,心想:“又要摸頭?呵呵,老子會信你,那我真是腦子進了水了。我又不是你個憨貨,天天淋雨。”
心里雖然想得蕭無意憨貨一個,小田卻還是帶著可憐的小眼神小心翼翼地晃了晃腦袋,表示不贊同蕭無意的提議。
小田做完搖頭的動作后,怯怯地瞟了眼屋頂尚還完好,心里松了口氣,眼神緩慢地轉(zhuǎn)向蕭無意,卻見蕭無意伸在半空中的手并不是單指勾引的動作,心里嘀咕道:“這是真不打我了?不對呀,這啥時候轉(zhuǎn)性子了,剛才淋雨真淋傻了,要不把頭伸過去試試?變這么大,打著應該不疼了吧?”
經(jīng)過片刻的心里掙扎,小田還是試探般地將頭慢慢低下去,伸向蕭無意的手掌,準備與命運再豪賭一次。
蕭無意看著越來越近的狼頭,看著那對塌拉著的耳朵,眼睛不自覺地瞇了起來,得意的想道:“老子說不打你頭,我揪你的耳朵還不行嗎?那可不是騙你啊,小伙子。”
就在手掌即將摸上狼頭,也就是火星將要被地球撞的那一刻,浴室的房門伴隨著一道略微沙啞的聲音打了開來:“兩個憨貨!”
這一聲略微沙啞的聲音聽不出男女,卻像一陣清風一般吹入小田的腦海,吹醒了那顆惶惶不安伸向伸向魔爪的腦袋。
小田被這一聲憨貨驚醒,頓時停下動作,瞪大了眼睛看著那只近在嘴前小手,咧嘴笑了笑,心想,差點又上當了。
這一聲略微沙啞的聲音聽不出男女,卻像一根戒尺打在蕭無意的掌心,打得那只就要馬上捉弄到女同學的辮子的手微微顫抖。
蕭無意被這一聲戳破心計,瞪大眼睛看著那顆近在手前的腦袋,咬牙切齒地抓了把空氣,心想,差點又成功了。
火星終究還是沒有與地球碰撞。
一人一狼相互瞪著眼睛把目光移向門口。
人眼里帶著無奈的火花,心想:“蕭草溪,你牛。”
狼眼里帶著感激的淚花,心想:“草姐,你牛。”
草兒手里捧著給蕭無意換洗的衣服就那么走了走了進來,就像是進自己的房間那般自然,似乎絲毫沒有考慮過光著身子的蕭無意一般。
草兒走到浴桶旁邊,將蕭無意的衣服一件一件的掛在衣架之上,掛完最后一件時,轉(zhuǎn)身看著蕭無意身上的道道疤痕,惱火的心頓時又軟了下來,柔聲問道:“少爺,還要搓背嗎?”
蕭無意聽著這聲突如其來沙啞的溫柔,總感覺怎么都不能答應搓這個字,馬上搖了搖頭,道:“今天不搓了,我們?nèi)フ乙惶肆掷项^。”
聽著這么晚了還要要去找城外,草兒頓時慌亂叫道:“少爺,頭又疼了?”
聽著這么晚了還要去城外,小田也慌了,馬上把身體縮小成正常狼狗般大小,準備像往常一樣飛到前院去拉上那輛馬車。
看著一人一狼的反應,蕭無意隨意揮手道:“沒事啦,是帶草兒你去看看,聲音都變這么難聽了。你要病倒了我找誰給我搓背?”
“難道是這頭憨貨嗎?憨貨,看什么看,還不去叫人備馬車。下這么大雨我可不想你被淋成條狗。”
那道沙啞的聲音再次響起,只是這次的聲音就像針落地:“少爺,你不也憨。”
只是就算再小的聲音又怎么會逃得過蕭無意與小田的耳朵。
“你說什么,我讓你憨......”
說著便是一巴掌揮了出去。
火星終究還是撞上了地球,一聲悲慘的狼嚎回蕩在小院里,久久不肯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