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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理論建構與中國學術的國際化:王寧的文化理論與學術貢獻述評(1)

李琳[1]1

上編 王寧學術理論與成就探討

王寧教授是當今中國學術界最為杰出的西方文學理論家、文化學者和文化活動家。他的學術建樹不僅體現在對西方現當代文學理論的引進與批判性研究,還體現在多年來他對中國文學和中國文化的不懈關注和在海外的推廣。從20世紀80年代中期開始,王寧開始涉足西方文學的翻譯與研究,之后對西方文學理論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對一系列興起于西方學界的理論思潮廣泛涉獵,舉凡精神分析學批評、現代性和后現代主義、文化研究、后殖民主義、全球化理論、翻譯研究以及世界文學等,王寧教授無一不是精研細讀,結合中國的文化語境進行嘗試、檢驗并提出自己的獨特見解,進而與國外的同行形成有效的理論對話,最終為國際文學理論界提供了一種鮮見的中國視角和中國聲音。本文將沿著王寧教授的學術足跡,嘗試分析他在過去近三十年間的理論追求和學術貢獻。一則為王寧前半生的學術成就做一個粗略的小結,二則借著這種粗線條的梳理,試圖啟示我輩后人在立足本土的情況下,如何做到將中國學術與國際主流學術接軌,將尚處于弱勢的中國文化和文學積極地推向世界,真正做到在平等互利的原則下,與歐美甚至全世界的同行學者展開學術對話和交流。筆者將分九個方面論述王寧先生的理論貢獻。

一 精神分析學的批判性闡釋者

從某種程度上說,王寧先生的學術生涯首先是從扎扎實實的翻譯實踐開始的。從20世紀80年代起,王寧就開始翻譯一些美國著名作家如歐·亨利、海明威、索爾·貝婁、菲茨杰拉德等人的作品。1987年,當時還默默無聞的青年學者王寧異軍突起,一下子就出版了四部翻譯或編譯的著作:菲茨杰拉德的長篇小說《夜色溫柔》(與顧明棟、徐新合譯,陜西人民出版社)、麥克爾·列維的《西方藝術史》(與孫津合譯,江蘇美術出版社)、弗雷德里克·約翰·霍夫曼的《弗洛伊德主義與文學思想》(主譯,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以及由王寧和顧明棟編譯的《諾貝爾文學獎獲獎作家談創作》(北京大學出版社)。而王寧最初有關杰克·倫敦、后結構主義和解構主義的幾篇重要論文也是在1987年發表的。這一年,一顆學術新星在中國的學術星空上冉冉升起。而在此之前,引領王寧走上學術道路的還有一個標志性事件——1985年10月,王寧應北京大學胡經之和樂黛云等教授之邀赴深圳參加了中國比較文學學會成立大會暨首屆國際學術研討會,從而結識了對其學術生涯產生了決定性影響的三位學術大家:我國比較文學研究的前輩學者、北京大學的楊周翰先生,著名文學理論家、荷蘭烏德勒支大學的佛克馬先生和著名西方馬克思主義理論家、美國杜克大學的詹姆遜先生。楊先生在翌年即成為王寧的博士生導師,而在王寧于北京大學獲得博士學位后,佛克馬先生于1990年即成為其在荷蘭從事博士后研究時的合作導師,對其學術生涯產生了深遠的影響。而詹姆遜先生也與王寧成為近三十年的忘年之交,用王寧自己的話說,詹姆遜是對他之后的學術研究“產生影響最大的一位思想家和理論家”,[2]誠非言過其實。這次機會貌似偶然,但這歸根結底還是緣于王寧對學術一貫的興趣、對知識孜孜不倦的渴求和一種改變命運的渴望。無論如何,王寧從此步入了學術殿堂,開啟了他在學術界叱咤風云近三十年的旅程。

王寧從一開始就瞄準了學術前沿領域,借著翻譯霍夫曼的《弗洛伊德主義與文學思想》的契機,他將博士論文的選題定為弗洛伊德主義與文學的關系研究,選題的時候楊周翰先生還擔心這個題目太新不好完成,但王寧最終還是堅持了自己的想法,如期完成了論文并以優異的成績通過了答辯,還順勢結合中國文學及精神分析學撰寫了數篇關于弗洛伊德主義的論文,發表在《北京大學學報》《人民文學》《中國比較文學》等重要期刊上,在學界引起了不小的反響。而其博士論文的副產品也于1992年由陜西人民出版社出版,題為《深層心理學與文學批評》。此外,王寧在弗洛伊德主義方面的研究還包括編譯著作《精神分析》(四川文藝出版社1989年版)、專題文集《文學與精神分析學》(人民文學出版社2002年版;臺灣紅葉文化事業有限公司2003年版)等。在王寧看來,弗洛伊德主義首先是一種對現當代社會產生了廣泛影響的社會文化思潮,同時也是一種批評理論與研究方法。在其多種著述中,王寧不僅對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學進行理論綜述與總結,還結合中國文學史上人們所熟悉的經典文本加以闡釋,“一方面以(來自西方的)精神分析學理論作為閱讀和批評的理論視角,試圖對(中國的)文學文本提出一些新的見解,另一方面則從中國文學創作的實踐出發對精神分析學理論本身進行檢驗、改造和質疑,最終達到與這種理論的對話和對其進行重構的目的?!盵3]

王寧詳細梳理了弗洛伊德的文學觀;弗洛伊德主義對西方文學的深遠影響;對弗洛伊德及其繼承者兼批評者雅克·拉康的成就的總體評價;追溯了精神分析學在中國文學中的影響與流變,尤其是在20世紀二三十年代(最初的譯介者包括汪敬熙、羅迪先、董秋斯、高覺敷等,對魯迅、周作人、郁達夫、郭沫若、錢鍾書、沈從文、曹禺等文學巨擘和美學家朱光潛等的影響,尤其是20世紀30年代對劉吶鷗、施蟄存和穆時英等人在創作上的影響)和80年代的兩次高峰。80年代我國實行改革開放之后復蘇的弗洛伊德主義批評模式對中國長期以來的印象感悟式文學批評傳統造成了有力的沖擊,在文學批評界,甚至在整個人文學科都產生了振聾發聵的影響。王寧指出,弗洛伊德主義對當今中國文學的意義在于:“它能為作家探測和描繪人物的潛意識、無意識心理找到科學的方法和理論依據,從而把意識流文學和心理分析文學提升到一個新的高度;其次,作為一種批評模式和方法,精神分析學對于我們深入分析研究心理分析作品有著難以替代的作用,而有節制地使用這種方法,亦可彌補傳統的社會—歷史—美學批評模式之不足?!盵4]關于弗洛伊德主義對20世紀中國文論的貢獻,王寧指出,他“(1)創立了一種精神分析式的文本閱讀方法。(2)把‘情結’的概念引入了文學批評,從而使批評家得以在作家身上和作品中發現諸如戀母情結、戀父情結、負罪情結、閹割情結之類的因素。(3)前意識、意識、無意識說以及后來的本我、自我和超我說為批評家分析虛構任務的心理結構提供了理論基礎。(4)生的本能和死的本能的假說可供批評家探討文學作品中的死亡主題。(5)以人本為中心的精神分析學研究方法刷新了傳統的傳記文學寫作和傳記式批評。此外,通過弗洛伊德等人的努力,文學與精神分析學的相互關系也為超學科比較文學研究探討文學與心理學的關系鋪平了道路”。[5]

作為引進當代西方文學理論和文化思潮的急先鋒,王寧在引進理論時始終清醒地意識到,由于中西方文化背景和文學傳統上的巨大差異,“一種西方文學批評理論之用于中國文學,必將首先經過中國批評家——接受者的固有文化傳統的‘過濾’,以致發生某種形式的‘變形’。也就是說,能指從原來的處所出發運動到產生所指的處所時,便和另一極產生作用,生發出新的能指?!盵6]因此,王寧在用弗洛伊德主義分析中國現當代文學文本時,就十分注重理論在接受時的轉化和變異過程。在中國現代文學中,王寧從文本無意識的角度出發剖析了曹禺的名著《雷雨》中的弗洛伊德主義因素,如戀母情結、亂倫等;又選取了頗具典型意義的三位新感覺派作家劉吶鷗、施蟄存和穆時英,從精神分析學的視角出發分別對他們的小說《熱情之骨》《將軍底頭》和《公墓》三部作品進行了獨到的分析,指出作家在受到各種外來思潮的影響時,總是具有選擇上的主動性和主觀性,從而也就成為原來思潮的某種變體。[7]此外,王寧還對當代知名作家的一些文本,如張賢亮的《男人的一半是女人》、莫言的《歡樂》、殘雪的《蒼老的浮云》、王安憶的“三戀”系列小說《荒山之戀》、《小城之戀》和《錦繡谷之戀》、徐小斌的《對一個精神病患者的調查》等從精神分析學的角度做了剖析,認為它們其實是弗洛伊德主義在中國當代文壇中的“變體”;[8]甚至很多作品在某種程度上都可被看作是對西方理論在中國接受和應用的反映,作家憑著他們的“理論意識或無意識,或者說對理論的直覺和感悟進而把握”理論,從而創作出可以稱之為原理論思潮之變體的作品,這樣便賦予作品以更大的闡釋空間。[9]而作為這類文本的批評家,在運用這些理論思潮進行剖析時,也必然要對理論進行選擇、轉化和整合,而不是全盤接受。在這種意義上,批評家的作品也是相對于原來的批評思潮——如精神分析學——的一種變體。[10]此外,王寧還探討過弗洛伊德主義20世紀初的主要闡釋者之一——朱光潛先生與弗洛伊德之間的或遠或近的復雜關系,進而指出這種“朱光潛現象”映照出的恰恰是一代中國知識分子的“人格悲劇”。[11]

在王寧的著述生涯早期,中國當代文學理論和比較文學界還有一大批和他齊名,甚至名聲遠在他之上的中青年學者,他們也著述甚豐,在當時的學界曾產生了不小的影響。但是二十多年過去了,他們中的許多人已經被人們遺忘,其著述也鮮有人問津,而王寧早年對弗洛伊德主義與文學的研究卻再度為國際學界所矚目。他早期撰寫的論文經過修改和重寫又在國際學術會議上被宣讀,并由國際知名出版社出版,我想這大概不是偶然吧?[12]這至少說明,他的早期著述經受住了時間的考驗,已經成為當代國內外學界同行不可繞過的一個深入研究的起點。

二 中國比較文學國際化的先鋒

不少人認為,中國的比較文學研究,可以追溯到1907年魯迅發表的《摩羅詩力說》,在20世紀最初的40年間也出現過錢鍾書、朱光潛、馮至、范存忠、卞之琳等老一輩卓有建樹的比較文學學者。但自50年代初至80年代初這40年里,比較文學卻在政治和意識形態的打壓下喑啞無聲。直到1983年我國學者首次參加國際比較文學協會年會、1985年中國比較文學學會在深圳成立,中國的比較文學才迎來了復興之日,比較文學學科的建設也逐漸步入正軌。但比較文學在世界范圍內卻正經歷著一場空前的危機,大批國內外學者呼吁拓展比較文學原來狹窄的學科體系,重新思考如何拓展比較文學研究范式,在一個知識信息爆炸、國際交往愈加便捷而頻繁、日益全球化的世界尋求出路。

20世紀80年代,中國封閉已久的大門向世界敞開,世界各國尤其是歐美國家的多種思想觀念和文化思潮涌入國內,中外之間的經濟貿易往來和文化交流也日益頻繁和深入,世界變得日益多元和混雜,全球化的趨勢越來越明顯。在這種情勢下,已經在國內學界嶄露頭角的青年學者王寧針對比較文學日益式微的影響研究、平行研究,提出傳統文學研究不應該只滿足于對文學的研究,甚至不能只滿足于在人文學科內對其進行研究,而是要將其放置于與社會科學、自然科學及其他邊緣學科的關系中進行橫向的多學科、跨學科研究。應此種情勢,王寧提出了比較文學的“超學科”研究概念。所謂的超學科比較研究,在他看來,除了運用比較文學研究的常用方法之外,還需注意兩極:一極是以文學為中心,立足于文學之本,探討文學與其他學科之間的相互滲透和影響,然后再回歸到文學之本;另一極則是平等對待文學與其他學科的關系,揭示文學與它們在起源、發展、成熟等各個階段的聯系及互動,最終在兩極效應的綜合中獲得一種總體文學的研究視野。這一思路“融合影響研究、平行研究、類比研究”等各種方法,試圖達到“多學科、跨語言、跨文化的綜合比較之層次”。[13]

王寧的比較文學研究從一開始就有著很高的定位。他認為,在20世紀末,要想在國際比較文學的學科建設和批評理念上有所發展與突破,尤其要致力于反對“歐洲中心主義”或“西方中心主義”。這些形形色色的西方中心論,開始是由發達國家所主導的,西方學界的一些有識之士在20世紀后半葉開始對其提出反思和質疑,但它仍舊“陰魂不散”、積重難返,依舊盤踞在西方政治界、經濟界和知識文化界。如何去除這種積習,順應當今非邊緣化、去中心化和重建中心的大趨勢,調整東西方文化關系上的“逆差”現象,讓后起的第三世界國家達到與西方文化理論界真正平等對話,這一直是王寧等一批具有國際眼光的中國學者所積極思考的問題。王寧借鑒佛克馬等學者的文化相對主義和文化多元主義的理論和思想,倡導打破文化等級制度、促進國際上比較文學研究的平等對話,因此他在總結前人理論的基礎上,提出了一種比較文學“三足鼎立”新格局的構想,具體為:“以法國為中心的比較文學‘歐洲學派’,其特征是注重對實際存在的文學影響與接受進行實證的、經驗的研究,其理論背景是實證主義社會學、符號學和接受美學;以美國為中心的北美學派,其特征是注重平行比較和理論分析,其理論背景主要是詮釋學傳統以及‘二戰’以來的一些新理論;以中國、印度和日本為中心的東方學派,其特征是跨越東西方文化傳統的平行比較研究和詩學對話,同時也兼顧影響研究和超學科研究,以及東方各民族之間文學的比較研究,其理論背景是一種通過東西方詩學對話而求得的、既可用于西方又可用于東方的文學詮釋理論,但在現階段,仍以東西方文學的雙向闡發為主。”[14]這一理論的提出以及王寧本人的研究實踐,對打破舊有的中心與邊緣之間的二元對立、實現東西方的平等對話,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和理論指導意義。20世紀末至21世紀初,面對文化研究和全球化對比較文學學科所造成的挑戰與困惑,王寧樂觀地指出,全球化時代的來臨和文化研究的盛行其實可以使比較文學突破原先的狹窄語境,發展成一個跨文化、跨文明和跨學科的研究領域,建立起文學研究全方位、立體式的發展模式。[15]

作為一位有著深邃的國際眼光和廣闊的全球視野的比較文學學者,王寧從來就不滿足于在國內產生影響,他在21世紀初進入清華大學工作以來,立即接手恢復停止了十多年的中美比較文學雙邊對話機制——中美比較文學雙邊討論會,并與美國耶魯大學、杜克大學、哈佛大學以及普渡大學合作,先后舉辦了第三屆、第四屆、第五屆和第六屆中美比較文學雙邊討論會,把由老一輩學者錢鍾書先生和孟而康先生共同開創的這一中美比較文學對話機制繼承和發揚光大。他的努力不僅在國內學界獨樹一幟,同時也受到了國際學界的矚目。2008年,美國藝術與科學院院士、著名的解構主義批評家希利斯·米勒在為王寧主編的國際學術刊物主題專輯“20世紀的中國”撰寫的評論中指出,“王寧在為本專輯撰寫的才華橫溢且十分全面的導論的第一句話就指出,全球化時代世界文學的發展使得中國現代文學從少數專業漢學家那里走進了‘富有洞見的眾多’讀者……王寧和他的同事們在本專輯的各篇論文以及其他著作中做出了很大的貢獻,應該受到稱贊,因為他們的努力使得曾經以歐洲中心主義著稱的比較文學領地擴大,進而包括了全世界的文學”[16]。應該說,米勒的這段評價代表了歐美學界對王寧的學術成就的肯定。無獨有偶,就在米勒說出上述這番話的幾年后,王寧也因其在比較文學領域乃至整個人文學科內的卓越成就和巨大影響先后當選為拉丁美洲科學院院士和歐洲科學院外籍院士。這在中國學者中應該是絕無僅有的,這也標志著他的研究已經得到國際學界的廣泛承認和矚目。

三 后現代主義研究在中國的先驅者

后現代主義研究是王寧著力約十年的一個重要研究領域,也是他賴以成為一位國際著名學者的起點。作為從西方向中國大陸引介后現代主義的開拓者,王寧位列名噪一時的中國“后現代三王”之首。[17]眾所周知,后現代主義興起于“二戰”之后五六十年代的歐美國家,在七八十年代已發展得蔚為大觀,到八九十年代之交已顯頹勢,卻因中國的對外開放而被引入中國語境內,掀起了一股激揚鼓蕩近二十年的文化潮流。王寧最初介紹并嘗試將后現代主義運用于中國語境的著述為1989年發表在著名期刊《文藝研究》《人民文學》和《中國社會科學》上的三篇重頭文章《現實主義、現代主義和后現代主義》《后現代主義與中國當代先鋒文學》和《現代主義、后現代主義與中國現當代文學》,從此一發而不可收,在此后的十年間在國內外學術期刊上發表關于后現代主義的論文約三十篇,并先后在北京大學和北京語言大學創立了“后現代研究中心”,開展了多種學術活動,在海內外產生了極為深遠的影響。什么是后現代主義?面對紛紜眾說,王寧做出了自己的歸納和見解:“1.作為處于晚期資本主義階段的西方后工業社會的一種文化現象;2.一種以本體論為主旨的觀察世界的認識觀念;3.現代主義衰落之后風靡全球的一種文學藝術思潮或運動;4.一種以無選擇技法[18]、無中心意義、無完整結構為特征的敘述話語或風格;5.一種用于閱讀和詮釋文本的符號代碼;6.結構主義之后的一種批評風尚和閱讀策略?!盵19]

王寧指出在當代中國作家中出現了一批深受外國后現代作家如巴塞爾姆、品欽、金斯伯格、海勒、梅勒、馮古內特、貝克特、格里耶、馬爾克斯、博爾赫斯、塞林格等影響的先鋒派作家,如劉索拉、蘇童、余華、徐星、馬原、殘雪、北村、劉恒、呂新、扎西達瓦、王朔、格非、孫甘露、葉兆言、韓少功、洪峰等,他們雖然不能被冠名為后現代主義作家,但他們的作品中無疑帶有后現代主義的“因子”,包括能指和所指符號的無端角逐和游戲、文本內在結構的消解、確定性意義的播撒拆解與對偶然性的標榜、故事的增殖、雜亂無序的詞語堆砌、穩定中心與二元對立的消解、對無中心或者多元中心的推崇、對文字游戲的沉溺與對現實的逃避、對宏大敘事和人生意義的虛無化處理、對世界與人生終極意義的反諷與戲擬、對崇高與宗教性神圣的褻瀆與調侃、病態的幽默與怪誕、對精英文化與市井文化的混雜與越界、等級與秩序的喪失、文本主題與宗旨的模糊化和不確定性、對直接感性經驗和演現性的推崇、對互文性和元小說技巧的青睞、敘述技巧的隨意性、傳統意義上的小說與其他文類界限的模糊甚至消弭、對現代主義美學規則的破壞甚至摧毀等。王寧后來為中國當代先鋒小說總結出了六個特征:自我的失落和反主流文化;反對現存的語言習俗;二元對立及其意義的分解;返回原始和懷舊取向;精英文學與通俗文學界限的模糊;嘲弄性模仿和對暴力的反諷式描寫。[20]這是迄今為止筆者所見的對先鋒派的后現代特點做出的最為精練和深刻的總結。這些具有后現代特征的中國文學文本既是中西方文化思想結合與碰撞的產物,[21]同時也是中國文化傳統與當代思想在一個開放多元的時代激蕩的結果,這些創作與嘗試代表了一種“新時期中國文學多元價值趨向”;[22]在中國作家的積極接受和創造性轉化下,這些先鋒派作品可以被稱為一種“后現代主義的變體”,是國際范圍內后現代主義文學運動的一部分。[23]這些實驗性作品將“最終達到漢語文學的后現代話語的自覺建構”并與西方的文學作品進行對話的效果,進而“通過這種對話來消解實際上已經存在于國際后現代主義理論討論中的‘西方中心’意識,從而達到從東方和第三世界視角對后現代敘述話語的真正重構”;[24]而作為比較文學研究者,我們不僅要追蹤這類文學思潮在中國的影響和接受,“而更應當研究其在更為廣闊的東西方各國的傳播、接受以及其不同形式的變異,以便尋找一種既能適應西方又能用于東方的文學詮釋理論”,而“后現代主義在中國的接受及形變正是使我們有了一個在同一起點與西方學者進行對話的機會”。[25]王寧在對西方后現代主義理論進行闡釋并將其運用到中國語境中、對中國當代文學作品進行創造性批評乃至再回歸到國際學界與西方同行平等討論和對話方面,至今仍無人能望其項背。[26]

2011年2月,王寧應邀在美國訪問講學期間,與著名敘事理論家、國際著名學術期刊《敘事》(Narrative)主編詹姆斯·費倫一見如故,費倫教授當即邀請他為該刊編輯一個關于后現代主義小說的主題研究專輯。王寧不僅自己撰寫了長篇論文,探討研究了莫言的后現代敘事手法,而且還為該專輯撰寫了導論,全面闡述了后現代主義敘事在國際后現代主義文學和文化研究中的重要地位和持久影響。該專輯于2013年發表后立即在國際后現代主義研究和敘事研究兩個領域里產生了較大的影響。[27]

四 文化研究在中國的開拓者

王寧在20世紀90年代最為關注的另一個領域當屬文化研究。眾所周知,文化研究一詞肇始自英國的新批評理論家F.R.利維斯、理查德·霍加特和雷蒙·威廉姆斯等人在伯明翰大學所創立的“伯明翰文化研究中心”,后為斯圖亞特·霍爾和約翰·費斯克等人所承襲,將文化研究的領域和影響進一步拓展壯大。文化研究項目開創之初,利維斯等人有感于西方現代資本主義擴張、連續不斷的戰爭和沖突以及機械工業化對人類生活所造成的摧殘,政治上的失望與無力導致他們寄希望于教育和對民智的啟發,試圖引導人們從閱讀經典的英語作品開始,尋求恢復民眾的信心、提高其文學素養和文化程度。所以說,這是一種試圖用傳統的經典文學來教育普通大眾、逐步謀求社會變革的一次嘗試,這也是我們所說的文化研究的開端。[28]到了20世紀五六十年代,文化研究的多部重要著作連續出版,其中包括霍加特的《文化的用途》(1958),威廉姆斯的《文化與社會》(1958)、《漫長的革命》(1961),湯普森的《英國工人階級的形成》(1963)等。但今天我們所說的文化研究并非是指傳統意義上的精英文化研究,而是特指始于20世紀80年代的大眾文化和流行性文化研究,其中也包括對大眾傳媒、城市文化、消費主義、影視文化,甚至建筑、流行歌曲、時尚等方面的研究;就一般而言,后殖民主義、女性主義與性別政治、酷兒理論、身份政治、新歷史主義等也都可以被納入文化研究的探索范圍。于是,文學批評中就摻雜了越來越多來自其他領域的術語或者概念(如新歷史主義者使用經濟學術語如流通、交換、協商等來闡釋文藝復興時期的英國文學),文學批評和文學理論也不再僅僅局限于文學這一單一學科,而都具有跨學科或者多學科的性質(如后殖民主義就結合了文學批評與政治分析、新歷史主義結合了傳統的社會歷史分析法和解構主義策略、生態批評則從生態學和保護環境的視角去從事文學批評等)。因此,當代理論家更愿意用一個新的詞匯——“批評理論”(critical theories)[29]——來替代傳統的文學理論。用當代著名的文化批評家和理論家特里·伊格爾頓的話說,現在似乎“一切都變得與文化有關”了。[30]而在當代語境中,文化的概念和含義也與以往有了很大的不同,文化已不再是傳統意義上的高雅文化,而更多的是那些“不再具有超越時空界限的永恒價值”的通俗文化或者大眾文化了。[31]在這樣一個沒有主流、多元話語競相發聲、多種思潮雜糅共生的時代里,傳統的純文學研究已經開始失去其權威性地位,很多大學或研究機構都設立了文化研究機構,無數的文學研究者也開始轉向或者兼顧文化研究這一新興領域。

20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初,這股浪潮開始波及中國并迅速蔓延開來。王寧作為文化研究在中國的開拓者和推進者,不僅早在1994年就發表了第一篇介紹文化研究的文章,[32]而且還為其在中國的立足進而走向世界做出了開拓性的貢獻。在王寧看來,文化研究的一個特征就是“消除了一系列人為的二元對立和界限:消除了大眾文化和精英文化的界限”,同時也消除了東西方文化之間的屏障,從而使二者之間的平等對話成為可能。[33]但王寧并非沒有意識到文化研究的局限性,如他曾經清醒地指出:文化研究“過分注重文化的無所不在性很容易模糊文化研究與文學研究的分野,使對文學文本的分析研究流于大而無當和缺乏深度;它對高雅文化和大眾文化之間界限的消解只能是一個暫時的策略,并不能證明它就能生產出具有永恒藝術價值的高級文化產品;此外,文化研究作為一個研究領域,其理論和方法論還有待于完善”。[34]很多西方學者對文化研究的興起和文學研究領地的日益縮減而憂心忡忡,著名的美國文學理論家哈羅德·布魯姆就對文化研究的興起頗有微詞,將所有受解構主義影響而產生的批評流派如后殖民主義、女權主義、新歷史主義等思潮一律歸結為“憎恨學派”。[35]但王寧則更為認同二者之間的一種建設性的“互補性”關系。[36]這里的關鍵在于不要將比較文學與文化研究和全球化對立起來,而是保持比較文學學科的開放性和包容性,拓展研究的視角和深廣度,與時俱進地促進學科的健康發展。

那么我們究竟該如何去實踐這種互補性關系呢?王寧認為,對文學研究,我們需要注意以下幾點:第一,傳統的大學英文課程設置應當更新,改變其原有的精英模式,擴大文學經典的范圍,以一種國際性的眼光選擇并擴充經典,尤其不應該回避來自非主流話語和第三世界文化圈的挑戰;第二,文學研究的范圍應該擴大,對文學文本的分析應當注入文化分析的因素,而不應將自己封閉在語言的牢籠之中;第三,從事比較文學研究者必須重視東方文化的價值,不可妄自菲薄,以一種跨文化、跨學科、跨藝術門類和表現領域的開闊視野來從事比較文學研究,不以趨同為目的,而是在差異中尋求平等對話的基礎,真正達到與國際(而非僅是西方)接軌。[37]針對所謂的“文學消亡論”,王寧滿懷信心地指出:綜觀當今中國的社會科學和人文學科各分支學科領域的現狀,可以看出,比較文學“是一門最年輕、最有生氣的學科,它早已通過內部機制的自我調節而克服了自身所面臨的種種危機,率先從邊緣步入中心,登上國際論壇,一方面和西方主流學術界進行平等的對話,為向世界介紹中國文學及其研究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另一方面則試圖吸引越來越多的西方學者關注東方和第三世界的文學”。[38]在談到文化研究對傳統文學研究和文學經典的沖擊時,王寧指出,文化研究對文學經典造成了有力的沖擊,卻也擴大了經典的選擇范圍,以前的邊緣性文本如少數族裔的、女性的、殖民地的作品等,現在都逐漸進入讀者和批評家的視野,對經典重構和經典本身的重新定義具有開拓性的意義。但是,文化研究對經典文學研究的消極作用也是不可忽視的,而決定文學價值或者文學作品最終能否傳世、能否成為經典的因素有三:“讀者的審美取舍,出版社的印刷和發行,以及大學和文學機構的教學和研究,而這三者都離不開文學作品自身的質量?!盵39]

在文化研究這一大課題之下,王寧還對后殖民主義、流散文學、女性主義、生態批評等諸多子課題都做了精深獨到、富有新意的論述。如他對當代后殖民理論的代表性人物愛德華·賽義德、佳亞特里·斯皮瓦克和霍米·巴巴等人的理論著述、理論背景和主要理論貢獻等都做過細致入微的分析,王寧還將后殖民理論用于對中國文學作品和文化現象的剖析和批評,并在此方面卓有成效。此處為篇幅所限而不做贅述??傮w而言,王寧認為,文化研究的興起對于包括中國在內的第三世界國家具有非同一般的意義,因為它打破了精英文化和大眾文化之間森嚴的壁壘,為平等對話創造條件,而文化研究的跨文化性和跨學科性也有助于突破西方中心主義的思維模式和觀察視角,為東西方文化的交流和對話奠定基礎;東西方文化之間的對話有望在文化研究的諸多課題和層面上率先獲得突破。[40]

五 國際全球化研究的“中國聲音”

從20世紀90年代開始,全球化一詞逐步成為國內坊間的流行語,面對席卷金融界、經濟界甚至迅速感染至文化界的全球化潮流,學者們也不得不開始關注起來。在文學理論和文化理論界,學者們對如何看待以及如何應對全球化的沖擊眾說紛紜、各執一詞。王寧作為中國最早涉足全球化與文化問題的學者之一,對此有著獨立的思考。他針對各種不同的觀點提出了自己的建構,他指出,我們可以從多個方面來觀照全球化現象:作為一種經濟一體化運作方式的全球化;作為一種歷史過程的全球化;作為一種金融市場化進程和政治民主化進程的全球化;作為一種批評概念的全球化;作為一種敘述范疇的全球化;作為一種文化建構的全球化;作為一種理論話語的全球化。[41]在他看來,只有從這七個方面整體把握全球化,我們才能真正理解全球化的實質和特征,并能動地參與國際性的全球化理論對話。

全球化的影響顯現在各個層面,很多學者都對全球化的影響提出質疑,對其后果做了預測和剖析。隨著美國的政治、經濟、軍事和文化勢力在20世紀的全球性蔓延,很多人擔心全球化很難不成為美國化的托詞。英國學者查爾斯·洛克就曾指出,隱匿于全球化浪潮背后的其實是一種強權政治和經濟霸權主義理念,而這種理念的背后其實就是一種美國的霸權標準。[42]對于仍屬于發展中的第三世界國家的我們而言,經濟全球化和金融全球化是否會導致文化的全球化?文化的全球化是否意味著第三世界國家文化或者說弱勢文化越發萎縮和失聲?全球化對當今的文學研究和文化研究究竟會產生何種影響?作為人文學界最早關注這一問題的中國學者之一,王寧尤其關注全球化對社會、文化等各個方面所造成的影響,尤其是對文學研究、文化研究和人文學科的發展所造成的影響,包括全球化所造成的危機和帶來的發展機遇。很多學者對全球化抱有很強的懷疑和抵制情緒,故而提出一些對抗性策略如“第三世界文化”和本土化策略,其中尤以“中華性”概念的提出為最,試圖以之對抗來勢洶洶的全球化浪潮和對本土文化的侵蝕;海外華人學者提出“新儒家”觀念并試圖以之對抗裝扮成文化全球化的歐美中心主義或西方中心主義潮流。面對國內外很多學者的抵制情緒和對抗思維,王寧理智地指出,我們應當采取一種辯證的眼光,認識到全球化與本土化其實是一種互動關系,而互動的關鍵是對話而非對立:“我們應當反對強調任何一方面,因為以文化全球化來取代本土化只能導致中國文化特征的喪失;反之,過分強調文化的本土化,一味排斥外來文化的影響,也容易滋長另一種形式的民族主義情緒,其結果必然使我們的對外文化學術交流停滯甚至倒退。”[43]所以,我們一方面要避免采取一種帝國主義式的霸權策略,也不能訴諸一種狹隘民族主義式的過度本度化策略。因而,為了防止比較文學研究再次陷入不必要的危機狀態,王寧更認同一種“全球本土化”[44]的應對之道。在王寧看來,作為發展中國家的我們應該因勢利導、順勢而為:“我們的對策首先是順應它,同時在不損害本民族文化的前提下利用它來擴大我們中國文化的影響,并把中國文化的精華送出去。通過與國際社會的交流和對話使得中國的文化研究真正與國際(而不是西方)接軌”;而在此過程中,我們也沒必要以西方的“東方主義”之道,針鋒相對地提出所謂的“西方主義”而采取一種敵對性的拒斥態度,而是主張抱持一種胸襟開闊、超越狹隘民族主義的“國際主義觀念”,通過“共存”與“對話”,[45]化不利條件為有利因素,解除危機,抓住機遇,使中國的文化更加強大、走出國門。王寧對全球化的解讀和應對策略,顯示出了中國學者的智慧和一種極為開放的心態。這里面既顯示出一個健步跨入經濟大國和文化大國行列的學者的自信與樂觀,也透露出一種基于自身個性的對機遇的敏感性和進取精神。

應該指出的是,雖然在中國國內談論全球化問題的學者并不在少數,但真正能夠在國際性的全球化研究領域內發出“中國聲音”者卻實在是寥寥無幾。毫無疑問,王寧就是這為數極少的中國學者中的佼佼者。由于他的著述在國際權威學術刊物上發表,他于2003年應國際全球化問題研究權威學者羅蘭·羅伯遜邀請,出任由他擔任總主編的大型辭書《全球化百科全書》副主編,專門負責人文學科條目的組稿和審閱。他不僅利用這一平臺打破了全球化研究的“西方中心主義”思維定式,邀請了十多位華裔學者撰寫有關條目,而且親自撰寫了這一部分的重要條目“東方主義”“比較文學”和“翻譯研究”。這部辭書于2006年由英美權威出版機構路特利支出版社出版以來,很快又由他主持翻譯為中文,于2011年由譯林出版社出版?,F在,這部大型辭書對于中國學者、政府官員以及企業家全方位地認識全球化現象起到了重要的啟蒙作用。

六 翻譯研究“文化轉向”的中國倡導者

如前所述,王寧的學術生涯首先是從扎實的翻譯實踐開始的??梢哉f,20世紀80年代的這些翻譯實踐,與十年后他初涉翻譯研究領域就立即領先國內翻譯研究界有著密切的關系。在王寧的翻譯研究中,他主要是在20世紀90年代以來文化研究的大背景下,闡發了“文化翻譯”(cultural translation)這樣一種觀念,用以矯正由來已久的傳統的字面翻譯或者逐字逐句的翻譯(literal translation)觀念,即一種生硬地將以某種語言為載體的內容轉換成另一種語言形式的字面翻譯。而文化翻譯則與之有著不同的側重點和研究策略。后者的研究重心是把以一種語言為載體的文化內涵轉換成另一種文化形式的廣義的文化翻譯,是“由被動地轉述到能動地詮釋和建構”;[46]正是在這種意義上,我們更應該把翻譯研究本身看作“一個文化問題,尤其是涉及兩種文化的互動關系和比較研究”,而翻譯本身的意義也因此得以豐富和擴展。[47]

回首我國翻譯研究的發展史,王寧不無遺憾地看到,中國學界90年代之前的翻譯研究只能算是“翻譯批評”或者“翻譯評論”(translation criticism/review)而非真正意義上的翻譯研究,因為“它本身無法上升為理論或成為學科意義上的成果”。[48]因此,在綜合分析近年來國內外的翻譯研究成果后,他嘗試性地對翻譯研究做出了學科上的初步界定:“翻譯研究實際上是一門介于社會科學、自然科學和人文科學之間的邊緣學科:就其基于實證和經驗之上的定量分析和微觀考察而言,它無疑是屬于社會科學的一個小小的分支學科;而就其與大眾傳媒的關系及其在高科技和電腦時代的作用而言,它又無法脫離自然科學的影響和波及,特別是近幾年來機器翻譯的迅速發展對翻譯工作者形成的挑戰;就其所擁有的廣義的文化翻譯和詮釋功能而言,其人文學科的性質也是顯而易見的。”[49]這一定義在翻譯學界引起了廣泛的討論和反響,學者們紛紛撰文對其進行回應。

針對人文學界文化研究風潮的來襲,王寧也是積極地思考文化研究給翻譯研究帶來的機遇和挑戰。他多次指出,文化研究可以為翻譯研究者提供多樣化的理論武器和觀察視角,在高瞻遠矚中超越單一的思維模式,得出更具有普遍理論意義和學科意義的結論,而非糾結于細枝末節的操作技巧,進而謀求與國際學界的對話接軌和翻譯學科的地位提升。其次,文化研究還有助于消除文化上的二元對立傾向和等級界限,尤其是消除大眾文化和精英文化之間的界限,有助于消除東西方文化之間的屏障,使文化研究和文化全球化成為不同文化可賴以對話的廣闊背景,通過翻譯研究和高層次的翻譯實踐,平衡我國翻譯領域歷來就有的翻譯“逆差”,進而促進國內學者直接用外語與國際學術同行進行對話、交流、發表論文等。因此,將翻譯研究從純粹的語言層面提升到文化內涵和文化闡釋的層面是尤為重要的;而翻譯研究的范圍亦應該擴大,積極吸收其他新興學科諸如文化研究、人類學、傳播學等領域的最新研究成果,使這一學科盡快健全和完善。[50]翻譯在世界文學的建構和傳播過程中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沒有翻譯的中介,一些文學作品充其量只能在其他文化和文學傳統中處于‘死亡’或‘邊緣化’的狀態”;而通過翻譯,民族的文學作品才有可能產生世界性的知名度和影響,并在另一文化語境中獲得生命的延續或者新生。[51]

此外,王寧還十分推崇“文化翻譯”這一概念,指出翻譯在文化實踐中還具有協調世界主義與民族主義之關系的功能,并有助于中國文化走出封閉狀態,走向世界。[52]時至今日,翻譯研究已經蔚為大觀,在建制上也設立了翻譯學的二級學科,與傳統的英語語言文學和外國語言學及應用語言學同屬于外國語言文學一級學科。翻譯學或者翻譯研究的學科地位得到了確立,而對此,王寧從1998年開始發起、國內眾多學者積極參與的關于翻譯研究的文化轉向的討論可謂功不可沒。[53]

品牌: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
上架時間:2019-04-17 11:08:32
出版社: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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