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云壓蓋頭頂，陰雨綿綿。鳳臨宮掌管太監(jiān)張松持著佛塵，看著細(xì)雨積聚成多從屋檐紅瓦處匆匆落下，黃豆粒般大小滑落于寒風(fēng)中，最終激蕩在地磚上化作一灘灘水漬。前日起，鳳臨宮夜夜笙歌直至午夜，今早主上突然下令罷朝說是頭疾發(fā)作，待至殿內(nèi)還未出一步。

他當(dāng)了先帝多年的主管太監(jiān)，敏銳的察覺到宮門外頭腳步聲起，再一看，人已即到面前。

“月帝呢？”

慌忙跪下，頭緊緊貼著冰涼的地磚。眼下只可瞄見金絲黑靴，還有那隨寒風(fēng)微微晃動的披風(fēng)下擺。來人話音沉穩(wěn)，聽不出半分情緒。

“回琛王的話，月帝...正在里頭歇息。”

一時間，張松將頭壓得更低，誰又能想到六年前被東莫國國王送來當(dāng)質(zhì)子的九皇子，一年前卻是他率兵平息西垂內(nèi)亂，將先皇遺女推上了帝位。只是這后面一層關(guān)系，無多少人可知。

莫離琛淡淡掃了眼地上不可克制顫抖著的奴才，耳邊隱隱傳來宮殿里有女子歡笑的聲音。鳳眼一瞇，似乎能看穿這眼前厚重的金絲楠木望見里頭的情景。

“開門。”

宮門緩緩打開，迷亂的樂音、笑聲更甚。

宮殿盤龍金座。

一名衣衫不整的女子慵懶地坐在寶座的腳踏上，象征帝王的外袍隨意的扔在地上。此刻，正醉眼迷離地看著宮殿中央前一秒還是魅惑起舞的舞師，此刻各個顫抖著跪在地上。包括她身邊剛還在諂媚倒酒的人。

真沒出息。

她頓時失了興趣。漫不經(jīng)心的拉上滑落至胳膊上的外衫，本就是酒喝得暈乎暈?zāi)X的，撐著座椅費力挪到椅上。抬眸一望，殿堂中央一抹高大的身影直立站著，那處昏暗，她望不清他的臉。

忽而，這身影又變成兩人、三人，又回一人。

女子托起暈乎的腦袋，身體微微向前，似乎想看得那人更清楚些。可惜，身子一歪，不可控制的往前一傾，幸好身邊堪比女子柔美的男子牢牢扶住。

“月帝！”

一聲驚呼，她感覺自己的身子重新穩(wěn)坐在寶座上。

外衫又一次滑落至腰間，她也不在意自己身子被人瞧了去。媚眼一瞥，芊芊細(xì)手撫上那柔美男子的臉，紅唇微啟：“多謝。”

那男子滿鼻間嗅著女子一舉一動間帶來的甜香，眼望著女子魅惑的臉龐即在眼眸，聲音都變了個調(diào)。

“奴才吳起能替月帝效勞，是奴才的榮幸。”

若是被這年輕的女帝看上，他今后必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帶著邪念的手還未碰到女子一根毛發(fā)，突然，手腕一疼，整個人被反撲在寶座之下動纏不得。

伊月一驚，聽道。

“本王聽聞月帝今日身體不適，特來看望。”

莫離琛？這陰冷無味的語氣，也只有他了。

十歲那年，這具身子不慎從二十階的樓梯翻滾而下，醒來的第二天卻成了她。躲過侍女的跟隨，踏入被瑤帝封鎖的宮殿。在那，她第一次遇見聽說是剛從東莫國來的質(zhì)子。少年俊朗，唇邊勾著若有若無的笑意，眉目間卻散發(fā)著些許清冷，有一霎那間她似乎尋到少年眸子里有著這個年紀(jì)不該有的深邃。

“公主是想尋死？”

她一驚，像只刺猬一樣對著他不語。

“離琛只知，人，只有活著，才有希望。”

少年離去，獨留下她望著從上往下看了便讓人暈眩的臺階，慌亂收回已邁出一小步的左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