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江樓獨自坐在酒吧靠窗的位置。臺上的駐唱歌手唱著低沉舒緩的爵士樂，一首不知名的老歌，似夢喃，又似嘆息。已經很晚了，酒吧人很少，可江樓不想回去，總覺得有什么事沒做。

五年沒回來了，變化真大啊。江樓心想著。從高三到大四，江樓整整五年沒回過這被稱為故鄉的城市，因為沒有回來的理由。每到大學放假，江樓就會去當家教，甚至去山區支教，不斷積累著社會經驗。倒也沒覺得多辛苦，畢竟有陳惜陪著。

無論身處何地，只要身邊有陳惜，江樓就會覺得是莫大的幸福。

江樓喝下一口烈酒，任灼熱在咽喉流淌。可是，不知怎么，陳惜最近好像有些冷漠了。江樓甩了甩頭，壓下這令人煩躁的想法。

如今回來了，因為一個措手不及的理由。

江樓回來是為了參加一場葬禮，一場兩個人的葬禮。

韓梟，穆桐。

是韓梟的母親打電話告訴江樓的母親，說是死于煤氣中毒。

江樓、韓梟、穆桐曾經是形影不離的三個人，從結伴出游到曠課打架，三人總是一起行動。直到那一年……從那一年開始，江樓再也沒聯系過韓梟和穆桐。

至今七年了。

韓梟和江樓是從小的玩伴。江樓靈性聰明，討人喜歡。韓梟性情仗義，喜歡和混混打成一片。為此江樓的父母多次提醒江樓不要和韓梟鬼混，但江樓對此不以為然。

江樓遇見穆桐那年正好12歲。彼時稚氣未脫的江樓和小學同學韓梟因初中又在同一個班而慶祝打鬧著，得意忘形的江樓撞到了剛走進教室的穆桐。正當江樓以為穆桐會像其他女生一樣啕嚎大哭而招來老師，讓自己在開學第一天就被批評時，穆桐只是迅速起了身，用白皙的小手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朝江樓吐了吐粉嫩的舌頭，就回到了座位上。剩下未反應過來的江樓四腳朝天地躺在地上。

好奇怪的女生。江樓心想到。

或許是奇特的緣分在作怪，江樓和穆桐成了同桌，韓梟坐在江樓后面。

“喂，剛才我撞了你，你怎么沒哭？”江樓忍不住好奇，主動對穆桐說了第一句話。

“我應該哭嗎？”穆桐有些不解。

“一般女生都會哭。”江樓有些無語。

“或許吧。”穆桐淡淡地說道。

江樓發現穆桐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里有一種自己看不懂的哀傷。

初中，是人一生中最年少輕狂的時光。總覺得自己是獨一無二的存在，無人能懂，無人能左右。總以為自己明白了善惡，了悟了悲歡，懂得了愛恨情仇。

那時的我們，千方百計地把純粹的心裝成無比復雜，愛憎分明而又瞻前顧后。

當時年少春衫薄，一任風流。

江樓一直覺得自己與韓梟、穆桐是全班最成熟的三個人。穆桐是成熟內斂，韓梟是少年老成，而自己，咳咳，是故作成熟。

穆桐很愛笑，笑的時候會出小虎牙，煞是可愛。可是每當江樓看到穆桐深不見底的眼神時，總覺得她笑并不是因為有多開心。

韓梟和穆桐是老師眼中的問題少年、問題少女，江樓雖然成績不錯，可卻和他們走得太近，作風也相似。江樓在老師多次勸誡無果下，也被劃入了自生自滅的范圍。

韓梟對打架極有天賦，天生就是會混社會的料。初一入學沒多久，全年級就無人敢惹。到了初二，甚至收了初三的當小弟。韓梟認識很多社會上的人，三天一小架，五天一大架。因為常跟著韓梟東拼西打，連本性極為溫柔的江樓也成為了打架好手。

后來穆桐也加入了“戰隊”。雖為女生，但穆桐打起架來比一般男生更狠，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當然，江樓和韓梟是堅決不讓穆桐沖在最前面的。

每次打群架，韓梟在前面沖鋒陷陣，江樓則在穆桐附近幫護著她。所以每次打群架，如果人數上不占優勢，兼顧穆桐的江樓便是受傷最多的那個，而穆桐幾乎不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