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嗎。”

黑暗中，一個中性的電子聲緩緩地問道。這個聲音語氣平淡，語調毫無變化，甚至讓人聽不出來這是一個疑問句。

“接受？接受什么？”顧城愣了愣，疑惑地對著無邊的黑暗問道，“這里是哪？你是誰？”

“我將賦予你力量。”

那個聲音仿佛沒聽到顧城的話一般，仍用相同的平淡語調不急不緩地說著，話語中連每個字的間隔都一模一樣。

什么跟什么？力量？莫名其妙。

顧城撇撇嘴，不再理它，開始環顧四周，想要找找有沒有出口。

“接受嗎。”

過了十幾秒，那聲音又回蕩起來。

“你是復讀機嗎？”

顧城有些不耐煩了，“這是什么鬼地方？怎么到處都是黑不啦嘰的，一點光都沒有。”

那聲音似乎沒想到顧城會問這樣一個問題，過了兩三秒，才回答道：

“我不是復讀機。”

聲音仍沒有絲毫起伏。

“我看你就是個NPC。”顧城想到了游戲里那些只會依據程序說那么幾句話的電腦人物，“還是特別傻的那種……快放我出去！”

“我不是NPC。”那聲音緩緩回答，“我將賦予你力量。”

“什么狗屁力量，我不需要！”無邊的黑暗消磨了顧城的耐性，她開始嘗試著向前摸索。

“足以顛覆世界的力量。”

這聲音竟是用它那緩慢的，平淡的語調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顧城差點就氣笑了：“你TM還是個中二的傻NPC。”

“我不是NPC。”那聲音說道。

“接受嗎。”

那聲音又問。

“不接受！”顧城怒了，“滾！別煩我！”

“你會接受的。”

那聲音又說了這樣一句話，然后竟真的不再有動靜了。

“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顧城嘗試著向前走。然而在這個地方她的視線也只能勉強看到自己的小腿，每走一步，她的腿就會沒入未知的黑暗中。這讓她心中被濃烈的不安籠罩著。

“咔！”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顧城碰到了什么，黑暗中突然亮起一道光，劃破黑暗，亮如白晝！

“我去！”一聲慘叫。

剛剛有些適應了黑暗的顧城被這道光猛地一照，眼淚都要飛出來了。她趕緊把手擋在眼前閉上了眼，然而視線里仍有紅紅綠綠的光斑在跳來跳去。

這到底什么情況？！

“媽媽！”一個小女孩撕心裂肺地哭嚎突然在她耳邊炸響。

顧城的身體一下僵住了。

這聲音聽起來竟如此熟悉，仿佛早已深深地刻在了她的記憶里。

頭突然疼了起來，記憶深處好像有什么東西在不停翻涌，想要沖出腦海。

顧城抱著頭緩緩地蹲了下去，無意間睜開了雙眼。

眼前竟不再是一片黑暗，而是一個老舊的小屋。屋中一個臉漲得通紅的醉醺醺的男人拎著一瓶劣質酒，一手撐著桌子怒吼。系著圍裙的女人走上前去想要制止他。

這一切對顧城來說有些熟悉，卻又有些陌生。

“滾開！臭婊子！”男人雖然醉了，但力氣卻不小，一腳就把女人踹倒在了地上。

女人撞到身后的柜子，砰然一聲悶響。柜子中收拾的整整齊齊的物品受到震動，紛紛掉下來砸到女人的頭頂。

“不要再去賭錢了，求你了。”

女人倒在地上，顫抖著聲音說道。

“閉上你的臭嘴！占著窩不下蛋的玩意，我要你有什么用！”男人還不解氣，把桌子拍的震天響，嘴里噴著酒氣。

“不，不是。”女人痛苦地呻吟著，“上次我被你打流……”

“閉嘴！”男人粗暴地打斷了她的話，“都TM怪你這個喪氣娘們，害老子把錢都輸光了！”

男人一把將桌上還冒著熱氣的粥碗掀飛。

“啊——！”

一個小女孩害怕地瑟縮在角落里，捂著耳朵驚叫出聲。

“叫什么叫！賤貨！”男人用酒瓶指著小女孩，“你個賠錢玩意，總有一天老子要賣了你！”

那男人似乎想到了什么，通紅的眼睛里露出瘋狂的神色：“對！賣了你這個賠錢貨，老子現在拿到錢就能去找周瘸子翻盤！”

小女孩拼命地往墻角里蜷縮著身體，恐懼像一座山一樣把她壓倒了，她撕心裂肺地哭喊出聲：

“媽媽——！不要——！”

“再哭我撕爛你的嘴！賤貨！”男人把手中的酒瓶狠狠地向女孩砸了過去。

酒瓶在女孩身前的地面上爆開，刺鼻的酒液夾帶著玻璃碎片打在她身上。小女孩驚恐地尖叫，淚水順著臉龐滑下。

…………

顧城怔怔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如墜深淵。

真冷啊。

她渾身冰涼，仿佛有冷冽如刀的風在不斷穿透她，一次又一次，冷到身體都在不自主地顫抖。

但心里卻好像有一個火苗燒起來了。

就像干燥的草原上的一顆火星，只要瞬間便能燎原。

“住手！”顧城突然怒吼起來，原本秀麗的臉龐因暴怒而扭曲。

但那小屋里的三人似乎聽不到顧城聲音，男人又罵了一句什么，抄起一個凳子砸在女人的頭上。女人痛苦地捂住腦袋，鮮血沿著指縫留出。小女孩更加恐懼地驚叫，稚嫩的嗓音已經變得嘶啞。

“混蛋！我讓你住手！”顧城再次怒吼出聲。

她猛地站起身來，不顧一切地向前沖去。

但她卻突然發現，原本的黑暗竟像是變成了沉重的泥潭，無時無刻地阻止著她向前。不僅如此，身后也傳來一股吸力，仿佛要把她拖進黑暗的深淵。

“讓我過去！混蛋！放開我！”顧城拼盡全力掙扎著向前。臉上，頸側的青筋暴起。

然而她的力量終究是太小，不僅沒能向前一步，反而被拖的離那座小屋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不要！

仿佛橫跨了無數時空，小女孩和顧城同時大喊出聲，兩個不同的聲音在此刻完全融為了一體………

該死！該死！該死！

顧城的心里仿佛有一頭獅子在不停咆哮。

但她已經說不出來話了，強大的壓力幾乎擠出了她肺里所有的空氣，讓她瀕臨窒息。顧城的臉憋的漲紅，連意識都開始漸漸模糊。

就要……死在這里了嗎？

顧城已經無力再繼續掙扎下去了。

已經一絲力量都沒有了啊。

顧城苦笑。

等等！力量！

顧城驟然想起之前那個聽不出波瀾的聲音來。

“接受嗎。”

“我將賦予你力量。”

“足以顛覆世界的力量。”

我要力量！

顧城拼盡最后的力量，勉強從嘴邊擠出幾個字：

“復……復讀機，我......咳咳.......”

肺里的最后一絲空氣耗盡，顧城拼命張嘴，卻怎么也發不出來一絲聲音。

………

似乎只隔了幾秒，又好像過去了一個世紀那么久，一個平淡的電子聲緩緩響起：

“我不是復讀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