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躲開！”

“陸亦然小心！”

“媽的！停車！“

這一切都發生的太快太突然，大部分人甚至連發生了什么都沒有搞清楚，只有那么寥寥幾人反應過來，驚呼出聲。

然而即使是他們也來不及沖過去阻止陸亦然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

是推土機先停下還是陸亦然先躲開？

這是一場豪賭。

推土機先停下，那么工地里的文物就能免于破壞。陸亦然先躲開，那么至少他不會受傷。

如果兩個人都不肯放棄呢......那后果沒有人敢去想。

該死的，為什么！

顧城這時候才剛剛從探方里爬到地面上來，腿一軟，單膝跪倒在地上。

明明剛才離陸亦然最近，可她也來不及趕過去了，她動作太慢了！

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了！就只能這么在旁邊看著！

真是廢物啊顧城！她心里有一個小人在面容扭曲地怒吼，仔細看過去，那人就是顧城自己：過了這么多年，你還是個什么都做不到的廢物！

無力感涌入顧城的心里，幾乎快要把她淹沒。

這熟悉的，可惡的無力感。

心里好像有一個火苗燒起來了，耳邊恍惚間又聽到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喊，眼前又出現了一幕幕幻像。

在那間破舊的老屋里，醉酒男人殘暴地毆打著哭泣的婦女。旁邊的女孩縮在角落里哭嚎，她的手邊是一把粗木桿的掃把，面前則是男人毫無防備的后腦勺。

只要伸出手......只要鼓起一點點勇氣，她就能阻止這個該死的男人，就能救出那個可憐的女人。

可她什么也沒做，或者說她什么都不敢做，她只是把自己縮成一團，瑟瑟發抖，同時大聲哭喊，希望有人能來救救她。

幼稚，可笑。

一直哭到男人打累了，酒勁上來回屋呼呼大睡了，自己的眼淚也流干了，才有拖著滿身傷痛的女人走過來輕聲安慰她，一邊安慰還要一邊打掃被男人弄得一團糟的屋子。

真是廢物。

廢物！廢物！廢物！廢物！！！

顧城心里的那個小人突然狀若癲狂地咆哮起來，一邊咆哮一邊跺腳揮手，活脫脫一個瘋子，一個暴怒至極的瘋子！

小人的聲音如同古鐘轟鳴，每一聲怒吼都像是在顧城耳邊炸響一道雷霆，震得顧城頭痛欲裂。

顧城只能勉強抬起頭看著遠處的陸亦然。

小心啊，學長。

顧城在心里默默地說。

......

近了，更近了。

陸亦然死死地盯著奔馳而來的推土機，鏟斗前的齒刃泛著冰冷的寒光，直指他的胸口。他甚至能看清駕駛室里司機扭曲的表情。

但他只是站在那里，神色平靜，一動不動，四周塵土飛揚盤旋。

和大部分人所想的不一樣，陸亦然并不是一時沖動擋在推土機前的，也不會輕易把命交給這個推土機司機來決定。

相反他有一顆沉穩的心，從不做沒有把握的事，也就是說他敢站在這里，就一定有擋住這個推土機的方法！

陸亦然默默地計算著距離，只要推土機越過他心中的那條線后還不剎車，他就會動用自己最后的手段。他雙手緩緩握拳，空中的沙土更加飛快地狂舞起來，甚至似乎整個大地都在微微的顫抖。

陸亦然閉眼，再睜眼，原本棕黑色的眸子中竟難以掩蓋的涌出了燦金色的熔巖！

5。

4。

陸亦然在心中默數。

3。

2。

“吱！——”推土車司機突然猛踩剎車，剎車片摩擦發出刺耳的尖嘯。

“茲拉——”這是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音，推土機這種龐然大物不是想剎車就能剎得住的，它依照慣性向前滑行，逐漸減速，最后在眾人關注的目光中，堪堪的，堪堪的停在了陸亦然面前。

距離撞到他只有將近一拳的距離。

“呼——”幾乎所有人都同時松了口氣。

陸亦然也是神色一輕。他倒不是害怕，而是能藏住那個手段，不暴露在人們眼前對他來說還是更加安全。

他慢慢松開了拳頭，眼眸低垂，瞳孔中的金光漸漸湮滅。

推土機濺起的塵土消散，一切歸于平靜。

“他媽的。”所有人都松了口氣，只有那司機緊張起來，在駕駛室里咒罵，“這小子的眼睛是不是有病啊！”

剛才別人都在陸亦然身后，只有他看到了陸亦然眼中燦烈的金光。那一刻他只覺得對面這個小子不是人，而是一個全知全能，沒有感情的神明在俯視他這只螻蟻，準備吹口氣把他碾成碎片。

毫無征兆地，他的內心涌現出一種強烈的恐懼，那恐懼仿佛是刻在基因最深處的一種本能，根本沒有思考，司機就毫不猶豫地踩下了剎車。

不過現在稍微冷靜下來，司機倒是有些慶幸自己踩了剎車，畢竟那人許諾的是推平這里，就給他20萬塊，而且也告訴他事后頂多被拘留幾天——如果那樣他將會得到另外的補償。

但他剛才要是真把那小子鏟飛了呢？

故意殺人罪？

到時候那個人還會保他嗎？冒著危險保一個殺人犯？更不要提那20萬了。

司機貪財，但是不傻，他心里明白那個答案是什么。

好險。司機在心里嘆息，只是可惜了那20萬，足以頂我好幾年工資了。

“你特么給我出來！”

一個考古隊員憤怒的沖上前去，砸著駕駛室的玻璃，讓司機從錯失一大筆錢的惋惜中回過神來。

看著周圍一圈圍上來的或是一臉憤怒，或是神色陰沉的人們，司機咽了口唾沫，悄沒聲地按下了門鎖。

“小劉，別沖動。”周領隊上前制止了那個砸玻璃的青年，但她自己的臉色也是陰沉的可怕。

周領隊完全能理解小劉的舉動，畢竟他還是個年輕人，性子又直，容易沖動。說實話，連她自己也有種想把那個司機拽出來暴打一頓的沖動，不過她畢竟是領隊，理智和責任終究是占據了上風。

“領隊！”小劉忿忿地喊道：“不能輕饒了這個家伙啊！要不是，要不是有陸亦然擋著，我們工地就全毀了啊！領隊！我要好好教訓這個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