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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 46評論第1章 菩提
對了,忘記狼爺的鄰居了。
畢竟破廟還是有個野和尚的。貌似這個野和尚還是國家公務員的性質,跟村長、善人一樣有地位。野和尚自稱豬吃,狼爺等人反正這些年就沒有弄明白,為啥子好好個人,四肢健全,哦,野和尚少了半條胳膊,是三肢了,好歹也是個人啊,干嘛叫豬吃啊。
不過狼爺自己還是有些崇拜豬吃的,甚至得和他搞好關系。崇拜是因為豬吃每天就是上午出去化緣,總是有人看他可憐勁兒,缺少一截子胳膊,弄來不少好吃的。好幾次狼爺等人都發現,豬吃的碗里還有肉塊,這可是了不得的事情。狼爺自打能在李家溝打下一片基業,怎么說也有一年的光陰了,可是守在飯館子門口,除了骨頭,肉塊、真正的肉塊,不是肉沫子那種,還真沒有撿到過。哎,窮的光腚的李家溝,除了偶爾過路的行商或者善人家能吃吃肉,還有誰?
之所以要和豬吃搞好關系,是因為李家溝的傳統。反正不知道豬吃在這里多久了,狼爺自打記事起,豬吃就是那副死人樣,等到狼爺都長得英俊瀟灑了,可是豬吃還是沒變。呃,李家溝的傳統,就是當好漢們攢齊活了一百單八顆菩提子的時候,就可以出去闖蕩天下了。
要說為什么叫做闖蕩天下,因為李家溝實在是窮的叮當響,全是些苦哈哈,凈是些吃不飽飯的人,哪里能養得起這些個半大小子?哪怕這些孤兒們愿意以后扎根基層,服務李家溝的老少爺們群眾,奈何實在是活不下去啊。而且善人再善良,也不能無窮無盡的收養啊。一句話,長大了就得挪窩,把機會和稀粥留給更需要的人。因此,這些本來就沒人要的孩子長大了就要離開這里,到蘭花鎮去尋找生機與活力。而這,在狼爺等人看來,也是一種十足的榮耀。
豬吃每天上午出去化緣,下午則是制作菩提。菩提子這玩意兒在李家溝,不,在青州府是不出產的。也不知道豬吃去蘭花鎮哪里買的,反正很是了不起。集齊一百單八顆菩提子象征著好漢們可以獨自討生活了。呃,實際上是善人們看著孩子長大了,應該到鎮子里找找機會了。但是在這些孤兒看來,這意味著豬吃和善人對自己的認可。這,可是天大的事情!
豬吃每天都很忙,因為不但要給這些個孤兒關愛與溫暖,整個村子的人都要來領菩提子。狼爺一直沒有弄明白為什么人,一定得要有菩提子,反正整個村子的人都有,尤其是善人的菩提子,是最好的那種。據說帶著這樣的菩提子,可以消災避難,甚至下輩子能投胎到富庶之地。像狼爺這樣的連最差的菩提子都還沒有集齊的,萬一哪天狼爺一不小心香消玉殞、滋潤大地了,那可是要下阿鼻地獄的。
日子就是這么過的,狼爺還是在飯館子門口討生活,經過了春花秋月,夏語冰蟲之后,終于有一天,狼爺集齊了一百單八顆菩提子,可以上路了。
這一年,狼爺好幾歲了,快十歲了。
這一天,有三位好漢同時集齊了菩提子,長大成人。蟈蟈年紀最大,至少有十一二歲了,因為眉毛上面有兩道青筋,被家人視為霉運當頭而遺棄,名字不知道,卻像極了蟈蟈,叫著叫著,就叫蟈蟈了。狗子應該十一二歲左右了,像他的名字一樣,太大眾化了,反正一百多個孤兒,得有二十個叫狗子的,哪天豬吃想找了樂子了,就會大喊一聲“狗子”,呼啦啦來了一群;再大喊一聲“狗蛋”,又是呼啦啦的一群。
當然了,在李家溝,也只有豬吃才有這樣的閑情逸致,善人是沒有這份心情的,李家溝的子民們,可能是因為從來沒吃飽過,說話聲音一直不大。
當豬吃看似莊嚴肅穆實則漫不經心的將三個孩子辛苦了數年,終于集齊的菩提子穿在一起,皇恩浩蕩般的將菩提子串掛在三個孩子脖子上面的時候,世界沸騰了,其他所有的孤兒山呼萬歲般的慶祝、羨慕、崇拜。
狼爺作為當事人之一,有生以來第一次找到了心跳的感覺,這不是初戀般的味道,這是陽光的味道,是經過了菩提子串子加持以后得來的自豪感,在李家溝這個破廟前,狼爺感受到舞臺的意義,不愧是臺上十分鐘,臺下十年功啊。
狼爺黝黑的臉膛上蕩漾著幸福的豬肝紅,從來不知道害羞的他忽然間靦腆了,一抹嬌羞才下眉頭便上心頭,于是狼爺羞澀的低下頭來,看著胸前的菩提子,大小不一、灰不溜秋的,卻仿佛有了無窮的魅力,狼爺一瞬間決定,自己要戴一輩子。
蘭花鎮的傳統,第一串菩提子是免費的,是通過光榮勞動取得的。若是破碎掉了,丟了之類的,那就得有償取得。所以豬吃十分詳細又賣力的介紹,并按照重要事情說三遍的原則,絮叨了百十遍不止,告誡三位好漢一定要記得回來換菩提子。然后明碼標價,童叟無欺。
許久之后,豬吃終于說完了。
掛上菩提子之后,會得到善人準備的一碗白米飯和行囊。吃完這輩子吃到的第一碗飽飯,掛上有生以來的第一塊干凈布塊,三位好漢就該上路了。上路之前,其實還有一道程序的,就是善人挑選,如果善人看中了哪個孤兒,自然就會招到善人家里當小廝,那在李家溝可是一份光榮的職業。
不過狼爺三人顯然沒有這樣的運氣。再說了,善人雖然不是天天閑著沒事閑溜達,卻也是天天溜達著,用善人的話說,就是女人洗洗更健康,男人走走更健康。因此,哪個可以成為小廝的孤兒,善人心里有數,哪能每個孤兒成長了、上路了,都來看一遍?再說了,這長大的孤兒不說天天有,也是隔三差五的有,一句話,孤兒太多了,來的來,走的走,誰又記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