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早飯，少女收拾好碗筷后，往慕軒住的屋子走去。轉(zhuǎn)過回廊時(shí)，見慕軒站在廊下，看著滿地的落雪出神。

小小的身軀散發(fā)著不同尋常的氣質(zhì)，高貴，優(yōu)雅而又清冷，孤美。少女看著出了一回神，走上前，輕喚：“軒兒，雪地里冷，不要站太久了。”

慕軒回過神，轉(zhuǎn)身，“姐姐，這里是什么地方？”

“這里叫思谷，我們就在谷底。”頓了頓，“軒兒是一個(gè)人嗎？”

慕軒沒有答，微偏開頭，似在想什么。半響，問：“這里離矅陽多遠(yuǎn)？”

“從這里到矅陽要一天。”

“一天？”

“軒兒要到矅陽嗎？”

“……”慕軒抬眼，欲言又止。

“軒兒的內(nèi)傷還沒完全好，還是多養(yǎng)些天吧。”在雪地里給他把脈時(shí)，她想不到他竟是受了不輕的內(nèi)傷，幸虧他的內(nèi)功底子不錯(cuò)，加上服了丹藥，現(xiàn)已無大礙，但還需要休養(yǎng)。

慕軒低頭想了一會(huì)，輕輕“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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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底別有天地，開闊平坦，長滿奇花異草，還有珍禽靈物，勝比仙境。

一連數(shù)日，少女白天帶著慕軒在谷底采藥制藥，告訴他那些奇花異草，珍禽靈物都是稀世之寶，用來治病救人是靈丹妙藥，武林中更是不知有多少人對(duì)其夢(mèng)寐以求。晚上陪在他床邊，給他講故事，講許多他沒聽過的事物，直至他入睡。

慕軒年紀(jì)尚幼，本應(yīng)天真爛漫，一顆心卻從沒敞開過。與少女相處，少女的溫柔體貼是他從不曾遇到過的，一顆冰封的心慢慢地就融開了。雖仍舊緘默少語，卻漸漸有了依戀，與少女形影不離，親密無間。獨(dú)靜時(shí)，卻又顯恍惚不定，沉迷的心，使他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自己的責(zé)任。自知該離開的，那份依戀又使他不愿離開。

這日吃過早飯，少女帶慕軒到藥廬取了幾瓶丹藥，便讓白雕馱著兩人出谷。

慕軒疑惑，問：“姐姐，我們要去哪里？”

少女不答，反問：“軒兒可知這里地處我們王朝邊界？”

慕軒點(diǎn)點(diǎn)頭，心不禁一沉。

少女沒有再出聲，一慣平靜柔和的臉色也變得黯然。

白雕馱著倆人在邊界一處村莊外的山丘停落。

倆人并排站著，舉目遠(yuǎn)望。冰雪鋪天蓋地的覆滿，萬里銀裝素裹。

本是極愛冰雪，少女此時(shí)也覺滿目蒼冷，寒浸透骨。憶及當(dāng)天，沉沉的自語嘆道：“若是沒有戰(zhàn)爭，沒有殺戮，天下太平，人們安居樂業(yè)，那該多好！”

慕軒驚詫少女的話語，不禁怔怔地看著她。少女偏過臉：“我救你那天到過前面的村莊，村里被洗劫一空，幸免于難的也沒幾個(gè)了。”

聽罷，慕軒竦然一震，僵直了身子。

少女怕嚇到了他，不再往下說。當(dāng)下拉了他的手：“軒兒，跟我來。”說著走回白雕，兩人又坐上去，向村莊飛去。

白雕在村口停落，兩人走進(jìn)去。只聽見四處嗚咽哭泣之聲，茅棚下聚著七八個(gè)村民。老少男女，或坐或躺或站，皆是凄慘可憐之狀。少女心頭一痛，那天她到來之時(shí)，村里已是被洗劫一空。此時(shí)清清冷冷，了無生氣。

茅棚的一位老人看見少女，驚喜叫道：“小姑娘，是你！”

少女微微頷首：“老伯伯，你們都好些了嗎？我又帶了些藥來。”

“好多了。小姑娘，這真要謝謝你，要不是你，我們都不知要怎么樣了。唉！……”老人說著一聲哀嘆，臉上難掩悲色。

少女心里也難受。那日村里遭敵軍洗劫，面前的村民都是死里逃生活下來的。當(dāng)時(shí)她恰好經(jīng)過，于是給他們治傷。現(xiàn)在村民的傷雖無大礙，但村子被毀，親人被殺，這種悲痛又如何是藥物治得了的。

雖然難受，少女還是給村民們?cè)俅螜z查身體，重新清理包扎傷口。慕軒不懂，也在一旁幫忙遞水遞藥等。村民見這兩個(gè)孩子一身貴氣，又無半點(diǎn)嬌奢，反倒親和善良，直把兩人當(dāng)玉女仙童了，感激得連聲道謝。

少女正忙著，慕軒不經(jīng)意間抬頭，卻見一個(gè)少年從外面踉踉蹌蹌跌走進(jìn)來，走到里面，掃了一眼里面的人，似是支撐不住，“撲”的一聲昏倒在地。

眾人一驚，少女也早發(fā)現(xiàn)了，見那少年昏倒，慌忙跑過去扶著，取了顆丹藥喂他服下。

老人急著問：“這娃兒哪里來的？真是可憐！”

少女安慰說道：“沒事的。他只是太饑餓和疲勞了。”

眾人松了一口氣，忙把少年扶進(jìn)茅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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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大概是虛弱到極致，直到傍晚才幽幽醒來。

少女把村民準(zhǔn)備好的饃餅遞給少年。少年一言不發(fā)，接過饃餅大口大口地吞，看來極是饑餓。

老人看著心疼，憐惜地說：“孩子，慢慢吃，別急，啊。”

慕軒站在旁邊，看得口瞪目呆。他從不曾見過一個(gè)人如此的能吃，又是驚又是痛，心里的復(fù)雜滋味難以形容。饃餅粗硬，少年卻狼吞苦咽，他大驚之余，急忙把一碗水遞給少年。少年接過水咕嚕嚕地一口氣灌完。喝完緩回一口氣，這才抬眼望向眾人。只掃了一眼便垂眸低沉著聲音道了聲“謝謝”，說完爬起來就要走。

少女看少年不過與她一般年紀(jì)，雖蓬頭亂面，但言行舉止不俗，特別是那對(duì)眸子，悲傷卻英氣逼人。當(dāng)下喊住他：“你要去哪里？”

少年回過頭，額頭微蹙，“我要回去。”

這話聽得眾人莫名其妙。少女才又要開口，只聽見外面一陣呼天喊地的聲音，緊接著一個(gè)青年漢子跑了進(jìn)來。大雪天的，那青年漢子卻氣喘吁吁。

老人看見那漢子，驚得一把拉住：“兒啊，你可回來了！怎么樣了？外面有什么消息沒有？”

漢子哽咽著，說不出話來。老人急了，“怎么了？你倒是說話呀！”

漢子這才嗚咽著開口：“爹，南宮將軍——南宮將軍——”

“南宮將軍？”老人驚問，“南宮將軍怎么了？”

“南宮將軍——”漢子忽然哭起來，“爹，南宮將軍戰(zhàn)死了！”

一直靜靜的慕軒聽罷，如遭雷擊，難以置信的一字一頓的問：“你說什么？”

“南宮將軍怎么會(huì)？——”老人也是難以置信。

“爹，這是真的。我從祈城一路回來，大家都知道，說南宮將軍在璟山下戰(zhàn)死的。”

“怎么會(huì)？怎么會(huì)啊？”老人忽地捶胸頓足，老淚縱橫，“南宮將軍啊！——”

一時(shí)哭聲齊起，悲憤難當(dāng)，少女也怔怔地流下淚。

少年一直在聽，兩只拳頭死死攥緊，聽到后來，大步離開。眾人都沉浸在傷痛中，誰也沒注意。而慕軒只覺昏天旋地，眼前一黑，昏了過去……